第3章
前世我被趕出家門，被他在雪地裡剝光衣服侮辱打罵的回憶湧上心頭。
被從校服走到婚紗的愛人這麼對待，當時的我差點就一死了之了。
我忍著悲傷，回道。
「因為他讓我的人生像地獄。」
「啊？」
許洵有些詫異。
可這些屈辱的經歷，我沒法也不想讓他知道。
我隻能嘻嘻哈哈地岔開話題。
「更因為，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這下許洵果真沒有再追問了，紅著臉低頭做題了。
見他不太相信的樣子，我腦子突然一抽，拉過他的手，認真地表白：「許洵，人生苦短，從此就讓我陪你，好嗎？」
他愣了幾秒，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連脖子都紅得不像話：「你先把這題解出來吧，我的人生就能少吃點苦了。」
我重燃鬥志，哐哐刷題。
我和許洵的關系就此緩和。
17
他每天教我數學，我每天給他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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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藍色的保溫盒你多做點糖醋排骨，甜一點。飯也要多一些，得是我的兩倍！」
保姆張阿姨笑著點頭：「好好好，看來傅少爺偏甜口啊，這個年紀的男生啊最能吃了，阿姨再給他多裝點。」
「這不是給傅燃的。」
就他，吃我一粒米，我都得報警。
「啊？那是？哦哦，小姐你放心，我不會多嘴的。」
我抱住了她的腰，撒著嬌：「嘿嘿，張阿姨最好了，藍保溫盒裡的燕窩也得雙倍啊，他學習很辛苦的，要多補補。」
「哎，大男生的，就別讓他跟著你吃燕窩了。阿姨給他燉了八寶茶，用了上好的人參。」
我的嘴巴比蜂蜜還甜：「啊啊，張阿姨你也太懂了吧，做菜還這麼好吃，我愛死你了。」」
「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快去上學吧。
18
在我的精心投喂下，許洵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他也不用再去食堂吃沒有味道和油水的飯菜了。
漸漸地，身上也終於長肉了，也不再是瘦得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每天的巧克力配著一杯牛奶，我雷打不動地監督著他吃完。
他的學習成績也更嚇人了。
還沒等到高考，就有不少名校已經給他伸出了橄欖枝。
我的數學成績有了他的輔導，也開始有了起色。
現在，他不僅輔導我的數學，還輔導我的其他學科。
有了他的支持，和我自己拼了命地努力，我的成績扶搖直上。
這一世，我要靠自己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因為我知道，我父親的落馬早已無可避免。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我兒時，炸彈就已經埋下。
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
強大到十年後，不靠任何人，也有資格與許洵並肩。
哪怕山河更替，就算鬥轉星移。
若幹年後，世界也會是我們的。
許洵，我不僅要我們頂峰相見。
我還要在攀登的過程中，陪著你的人，永遠是我。
這一世，在我的努力下。
一顆愛情的種子已在我們的心中悄然發芽。
我們心照不宣。
從那次誤會解開後，他又開始叫我公主。
我問他：「為什麼總喜歡喊我公主？」
他認真地回憶後，說道：「你給我糖醋排骨，主動向我示好的那天，就像是拯救世間困苦的公主。明明高高在上，卻又善良至極。」
我笑得明媚。
可內心卻又有點疑惑。
上一世，明明我沒有跟他主動示好過啊，後來的他為什麼還是喊我公主呢？
不過，答案也不重要了。
因為，紅塵路遙，有我陪你。
19
A大自主招生考試結束的那天。
我就去上個廁所的工夫，許洵就不見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果不其然，是傅燃找了裴沛，用了最低級、最骯臟的手段欺負許洵。
這段時間，因為我總是跟在許洵身邊，裴沛找不到機會對他動手。
這次，他們把他拉進了學校邊的小巷裡。
等我趕到的時候，許洵被幾個人架住，傅燃和裴沛正在輪流動手。
許洵面容扭曲，雙手捂住腹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穩，額頭滲出冷汗，但他始終緊咬牙關，怎麼都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
裴沛啐了一口唾沫：「瑪德，骨頭這麼硬？死不求饒？」
在他的拳頭將要再次落到許洵身上之際，我拿出了手機打電話。
聽到聲音的裴沛轉過身來看我，不懷好意地朝我走來：「怎麼？夢大小姐要報警？」
我握緊了拳頭，絲毫不懼地回瞪他。
他傲慢地繼續說道：「哈哈，報警？難道夢大小姐不知道我叔叔在公安局裡是做什麼的？」
說話間，他就要來搶我的手機。
我立刻帶著哭腔開口：「喂，爸爸，我現在在學校邊的巷子裡，你快來救我！」
聽到這，裴沛有點慌了：「傅燃，你踏馬不是說她爸爸進京了嗎？」
我威脅道：「就算進京了，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傅燃，你家公司不想上市了是吧？」
正巧這時，刺耳的警笛聲離我們越來越近。
對面一下子就慌了，紛紛逃竄。
我扶起了許洵，帶他回家。
一路上，我看著他的傷痕，又難過又內疚。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被那兩個敗類盯上。
如果不是我，他今天也不會受傷。
「公主。」
許洵打斷了我的胡言亂語和碎碎念。
「嗯？」
「這是你說的第一百次對不起了。」
「啊，對不起，是我太煩了嗎？」
「第一百零一次。」
20
我沒有想到，許洵竟然住在我小時候住過的醫護大院裡。
曾經熱熱鬧鬧的醫護大院，現在已經破敗不堪，也沒有幾戶人家在住了。
許洵的家，很舊，但很幹凈。
敲門後，是許洵奶奶給我們開的門。
奶奶滿鬢白發，視力有些模糊，行動也不便了。
但奶奶還是知道他受傷了，一直質問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許洵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我自作主張地跟奶奶解釋：「奶奶，我是許洵的同桌夢瑜。你不知道，今天我被幾個混混給欺負了，是許洵救下了我！不過在救我的時候，他也受傷了。奶奶，他可是我的大英雄！」
奶奶聽罷，先是好好誇獎了許洵一番。
然後就罵罵咧咧地說要告訴老師，給我們討個公道。
在我的好說歹說下，她才願意暫時放棄告狀，先去給我們煮面。
來到許洵臥室後，我開始給他的傷口上藥。
還沒等結束，他的表情突然一陣扭曲。
「你自己玩會兒電腦，我先去上個廁所。」
他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留我一人百無聊賴。
這時候，開著的老式電腦上，有個文件夾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點了開來，發現需要輸入密碼。
【天上星星眨啊眨。】
看到這句話，我的手不自覺地就在鍵盤上打出了幾個字。
【路邊有個布娃娃。】
竟然解鎖成功了。
仿佛按下了自動播放鍵一般。
我腦海中的那首歌謠，隨著溫柔的女聲再次念了起來。
21
天上星星眨啊眨。
路邊有個布娃娃。
布娃娃，布娃娃。
你為什麼不回家？
是不是你沒有家？
沒有爸爸和媽媽？
布娃娃，不要怕。
讓我借給你一半媽媽。
和你共同擁有一個家。
讓我借給你一半爸爸。
和你共同擁有一個家。
22
文件夾裡滿滿當當，全許洵母親的日記。
【1996年12月25日
【今天，我被查出懷孕了，還被評上了主治醫師。
【我努力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了一個好的回報。
【這一切好運都是你帶來的吧，我的寶貝，你真是媽媽的福星。
【這樣吧，你的小名就叫小福星了！】
……
【1997年5月20日
【剛在單位，師姐親自給我做了檢查，師姐偷偷告訴我，這是個小男孩。
【許強問我要給孩子取什麼名字。
【小名叫福星，要不大名就叫無憂吧。
【許無憂，許無憂，許他一世無憂。
【無憂，爸爸媽媽會好好愛你的。】
……
【2002年3月17日
【我的無憂真的好喜歡吃糖葫蘆啊，跟他爸一個樣，那麼貪甜。
【我被評上主任醫師啦！不過這還是要感謝師姐的提拔。
【原來師姐的老公這麼厲害，年紀輕輕，都當這麼大的官了。
【但師姐總是喝酒後再上手術臺這個毛病，怎麼勸都勸不好，該怎麼辦呢？真擔心她會出事。
【不過，想點開心的，許強的畫稿也是越賣越好了，家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呢。
【家裡存款也多了起來。
【無憂天天喊著要個弟弟妹妹，倒也不是行。】
……
23
我不知道許洵是什麼時候坐在我身邊的。
我嚇了一跳，趕忙擦掉眼淚。
可還沒等我解釋和道歉，他先開口了。
原來，他曾和我一樣，生活在一個無比幸福的家庭裡。
母親是醫生，父親是畫家。
家庭條件優渥，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直到他的母親去世。
「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父母相愛，可唯獨我不想。
從我媽媽走那年起，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我的爸爸不要再愛媽媽了。
「可惜，上天沒有聽到。他永遠都愛媽媽，愛到願意為她放棄我，放棄生命。」
許洵說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
可我的淚，卻再次掉了下來。
許洵的母親是因為早產時發生了醫療事故，最終難產而死。
可他的父親卻把這一切都怪在了許洵頭上。
「災星，你知道的，所有人都這麼喊我。
「別人都能痛斥自己的外號，覺得它羞辱了自己。但我不可以，因為這個外號，是我爸爸取的。我爸說，我是災星，害死了媽媽和妹妹。我以前叫許無憂，是他把我的名字改成了許洵。他說，我害死了媽媽，也害死了妹妹，怎能一世無憂？」
許洵的眼睛空洞地望著窗外，語氣平淡到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
「爸爸說得是對的，因為媽媽早產就是我的錯，是我非要半夜吃葫蘆。
「那個點，很多店都關門了，媽媽懷著妹妹跨了幾條街才買到，回來的路上就低血糖……」
講到這裡，他猛地停住了，仿佛是喉中噎了一把麩皮。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重新開口。
「其實，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機會。可惜，給她做手術的人，是她那喜歡喝酒後上手術臺的師姐。」
這一刻，時間凝固。
我的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忽然間，我什麼都聽不到了。
24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許洵家的。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直到冷風刺骨，我才猛地驚醒。
其實——
許洵媽媽的師姐，就是我的母親。
十年後，我父親落馬，就是因為他是母親的保護傘。
在我的記憶中，媽媽的壓力太大了，所以她總是喝酒。
誰勸都沒有用。
漸漸地，嗜酒就變成了酗酒。
酒後做手術，必然會導致多次醫療事故，但次次被我父親壓了下來。
直到一次事故被輿論發酵，父親實在壓不住了，最終東窗事發。
連著過去因此受過傷害的患者一同站了出來。
最終，我的媽媽被醫院辭退，但父親還是用最後的能量保住了她。
而父親自己，扛下所有的罪責，被判了刑。
原來，父母親手埋下的雷，比我想象得更早，更危險。
這顆雷不僅炸毀了十年後的我，連同現在的我一同炸得體無完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