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
醫院裡的人少了很多,明亮的燈光照著空曠而又孤獨的大廳。
阮蜜仍沒有來,鹿景澤一個人站在大門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外面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抬頭看去,然後再失望低頭。
吃瓜四人組遠遠地靠在牆邊,鹿景瀾坐在輪椅上,毯子蓋著腿,上面全是鹿之綾買的零食。
距離通知阮蜜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
鹿景澤就這麼等了五個多小時。
見二哥這般模樣,鹿之綾也不好意思吃零食,蹲下來心疼地望著他。
難道,蜜姐姐真的已經完全放下二哥了?
從小到大的感情也會說變就變嗎?
“沒有合適的航線,阮蜜今晚不一定過得來。”薄棲虛靠著牆而站,低眸看向她,溫聲寬慰。
“嗯。”
鹿之綾點點頭。
聽到薄棲的聲音,鹿景瀾的眼深了深,他看向鹿之綾,“要不你先喊二哥去吃晚飯?”
他這個樣子哪裡像是願意去吃晚飯的樣子。
尤靜站在鹿景瀾後面暗暗地想,就聽鹿之綾揚聲喊道,“二哥,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飯好不好?”
聞言,鹿景澤回頭,黯淡的臉上硬是擠出一抹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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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寵妹妹。
尤靜見識到了。
鹿景澤轉身朝他們走來,眼底的黯越來越深,看得人不忍。
鹿之綾上前想去擁抱他,還沒動,就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醫院大門口。
聽到動靜,鹿景澤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頓時身形僵硬地定在那裡,心口跳動劇烈。
阮蜜儼然是從什麼宴會上突然離開的,這麼冷的天,她沒穿外套,棕色波浪大卷發下就一件吊帶的紅色禮服,露出的白皙皮膚看著都讓人替她冷。
她腳上穿了一雙不太合腳的平底鞋,像是男鞋,她就那麼站在那裡,從來都明豔的人此刻跟半個瘋子似的,妝容糟糕,眼睛紅缟,淚痕斑駁。
“鹿……鹿景澤?”
她望著前面男人高大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地出聲,不敢喊得大聲,怕那是幻影,一下就驚走了。
她的聲音抖得厲害。
鹿景澤緩緩轉過身來,深深地凝望向她,眼睛也紅了。
下一秒,他注意到她的穿著,“你外套呢?”
他的聲音內斂有力,他站得筆直。
他身上沒有無數個槍眼,沒有就剩一口氣。
他活著,他活得好好的……
阮蜜陡然明白過來,眼淚頓時掉得更兇,她氣惱地擦了擦眼淚,翹起腿拿下鞋子就朝鹿景澤狠狠砸過去,“鹿景澤你有病吧!”
兩隻鞋子都砸了過去。
面對心上人的怒氣,鹿景澤沒有躲,任由兩隻鞋子砸到身上。
他脫下大衣就朝阮蜜衝過去,一把將她冰冷的身體罩住。
阮蜜氣得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不住地掙扎,哭著大罵,“鹿景澤你是不是有病?你跟我開這種玩笑?我以為你要死了!我以為我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了……我坐不上飛機……我開車還堵車……江南江北都堵車你知不知道……你有病!你真的是有病……”
罵到最後,阮蜜都沒力氣了,哭得越來越兇。
“對不起……”
鹿景澤不是個多會說話的人,他用力將大衣罩到她的身上,緊緊抱住她。
“你滾!你別抱我!我都跟你分手了!我管你死不死!”
阮蜜還是掙扎還是罵,“我要回江南,我今天差點就得到兩個大股東的支持了,你又毀掉我,鹿景澤我恨你,我真的恨……”
痛恨的話還沒罵完,她就突然抱住他的脖子,一雙光裸的腳踩上他的腳背,仰頭不顧一切地吻住他的唇。
恨死他了。
但還好,他隻是騙她,他還活著,他還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像從前一樣全盤承受她的怒氣。
“……”
突如其來的畫面令鹿之綾睜大眼,但下一秒她眼前就是一黑。
薄棲站在她的身後,大掌覆上她的雙眼。
哎。
看不到精彩畫面了。
鹿之綾無奈,沒有推開他的手。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們,神色復雜。
鹿景澤和阮蜜分開的時候,兩人的唇上全是鮮紅的血,他的唇被咬得一陣陣作痛。
阮蜜掉著眼淚仍痛恨地瞪著他,氣息還沒緩平過來。
鹿景澤抬起雙手捧上她的臉,指腹替她拭去眼淚,“蜜蜜,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我現在想咬死你的心情。”
阮蜜恨恨地道,聲音還是打顫。
她知道自己這一刻狼狽得可笑。
“好,等我說完,你再咬我。”
鹿景澤深情地凝視她,她的出現,小七通透的開解,終於讓他有勇氣講出事實——
“鹿景澤為阮蜜入贅,從未猶豫,從未後悔。”
聞言,阮蜜驚呆地睜大一雙通紅的眼,清澈的眼淚再度無聲落下。
眼前解除封印的鹿之綾看得入神,她的二哥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感動。
太感動了。
吃包焦糖味的瓜子吧。
鹿之綾感動得眼睛都潮湿,轉身要去拿瓜子,卻見鹿景瀾和薄棲都不見了,隻剩下尤靜在那裡也看得入神。
見她回頭,尤靜解釋道,“你四哥有話和你薄棲哥哥說。”
“哦。”
說就說吧,怎麼還把她瓜子順走了。
鹿之綾站到尤靜身邊,同她繼續看鹿景澤和阮蜜談戀愛。
戀愛這種東西,真有意思吖。
……
病房外的露臺浸浴在月光中,夜色透著入骨的寒意。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低眸看著手上的果汁,是鹿之綾在醫院超市裡買的,他到這一刻眼前都能浮現出隔著貨架間隙她和薄棲的親密無間。
十四歲的少女。
十九歲的年輕男人。
“薄棲,你叫我一聲四哥,我便拿你當弟弟。”
鹿景瀾不緊不慢地說道,將手上的果汁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抬眸看向旁邊坐著的薄棲,“知道我想找你聊什麼嗎?”
第900章 薄棲,你太執拗了
薄棲鎮定地坐在那裡,視線掠過果汁瓶身,語氣淡淡,“你怕我對之之圖謀不軌。”
他還知道。
一向溫潤的男人咬了咬牙,“薄棲,要不是我對你也算知根知底,我今天就直接在超市裡拿把水果刀捅死你了!”
“……”
薄棲坐在那裡,一雙手搭在修長的腿上,指尖撥弄著腕上的紅繩,月光掠過他的眼裡,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暗色。
“你告訴我你是個什麼情況?”
鹿景瀾步步緊逼著追問,“別和我說你是以兄長的心態在阻止小七早戀,我是她親哥,我都不會要求嚴苛到不能和告白過的對象做朋友。”
“……”
“你帶小七過來,是因為家裡這陣住了個簡騰吧?”
鹿景瀾有些用力地道,“你想幹嘛?小七才十四歲!這個年紀最美好也最懵懂,她不該被信任的人誘導,誘導著牽手、擁抱、甚至親一下都認為是水到渠成的事。”
聽到最後,薄棲擰了擰眉,黑眸睨向他,“四哥,你誇張了,我沒有過你說的這些。”
“你想也是犯罪。”
“我沒想過。”
薄棲的聲音更冷。
在這個世上,他最不會去傷害的就是鹿之綾。
鹿景瀾定定地打量著他,隻見薄棲的眼一點點沉下去,隱隱慍怒,不是在撒謊……
倒還有分寸。
鹿景瀾的語氣不再那麼重,“那你告訴我,你對小七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聞言,薄棲的長睫動了動,眼底掠過一絲迷茫,嗓音較沉,“定義不了。”
“什麼叫定義不了?”
鹿景瀾問。
“……”
薄棲沉默,沒有訴說的欲望。
這是他的隱秘,自小到大的隱秘。
“我是小七的四哥,我沒有資格知道嗎?”鹿景瀾盯著他問道。
這一句,讓薄棲繳械投降。
薄棲有些自嘲地低笑一聲,手指緊緊捏著紅繩,半晌才開口,“我要做之之一輩子最親的人,最好,將你們鹿家人都比下去。”
他神色平靜地講出自己滔天的野心。
他用的不是“想”,而是“要”,一切都已經在實行中。
“……”
鹿景瀾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看著他,眼神有剎那驚恐,好久才道,“最親的人,是怎麼個親法?”
既然已經說出口,薄棲也就不打算再藏著掖著。
他直視鹿景瀾緩緩說道,“我希望她遇到想分享的事情時,隻想告訴我;我希望她遇到麻煩時,隻想讓我解決;我希望在她眼裡,我就是我,沒有人可以和我比。”
“為什麼?”
鹿景瀾不理解,一點都不理解。
“不知道,已經想不起來原因了。”薄棲輕描淡寫地說道。
鹿景瀾想到薄家那些糟心的事,竟有些理解,他擰了擰眉,“那這樣的話,你也不用阻止小七早戀。”
“你希望她早戀?”
薄棲挑眉。
“我當然不希望。”
鹿景瀾差點被他繞進去,“我是說你,你阻止的行為,你帶她來江北的行為,都有些曖昧,你必須和我說清楚,否則,我無法放心讓小七繼續和你來往。”
“至少目前為止,我阻止的動機都是和鹿家人一樣,不希望她受到傷害。”薄棲說道。
薄棲十歲跟著薄崢嶸進財團,鹿景瀾明白像他這樣經歷長大的人每個字都不會是多餘。
“目前為止,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鹿景瀾追問道。
“等她長大,等她足夠有能力去迎接一段感情的時候,她要是想選我,我不可能拒絕。”
薄棲一字一字說道,再堅定不過。
“那要是小七不選你呢?就算我承認你薄棲是萬中無一的存在,她就是不喜歡你,喜歡別人呢?”
事關鹿之綾,鹿景瀾非要搞清楚薄棲所有的想法。
照那隻貓的說法,她不會交別的男朋友。
但周勁的事又證明,沒什麼不可被改變,蝴蝶效應本來就存在。
薄棲的目色沉了沉,“那我還是之前的話。”
鹿景瀾替他總結,“就是說,哪怕小七將來談戀愛,隻要她想分享的、想求助的第一人選是你,把你看得比男朋友更重,你就能接受?”
捏著紅繩的手指愈發用力,用力到指尖泛白。
薄棲想象著那樣的畫面,點頭,“嗯。”
夜色迷茫。
醫院寧靜。
“可要是她把男朋友看得比你重呢?”鹿景瀾問。
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