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門外傳來小孩們嘻嘻笑笑的聲音,鹿之綾又想到自己在家裡的時光,那個時候她總以為天塌不下來,總以為每天都是一樣快樂。
原來,沒什麼能是永遠的。
她摸著牆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將門關上,讓外面的笑聲變得小一些。
鹿之綾轉過身,又摸著回到床邊,人撞到旁邊的椅子,腰腹被狠狠頂了一下,她扶正椅子,沒什麼表情地繼續往床邊走。
她摸向床頭的位置。
果然,阿唐把她的衣物又疊好放下了。
最上面的是內褲。
鹿之綾抱起衣物就走,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窘迫。
剛住進來的時候,她在浴室裡自己洗內衣內褲,洗完就摸著掛到窗臺的位置,但封振怕在室內幹的不衛生,還是給她拿出去曬了。
現在,阿唐也是會不發一言地給她拿出去曬。
隱私對她這樣一個幾乎沒有自理能力的盲人來說是很沒用的東西。
鹿之綾以為自己對隱私的底線已經到了最低,可很快,她便知道還沒有。
她慢吞吞地進走浴室,鎖上門,到達淋浴間的路上撞了好幾下。
她打開水,今天的水調到最大也還是不熱,透著絲絲的涼意。
鹿之綾習慣了出租屋裡時不時出故障的水溫,她沒有想太多,脫下衣服便開始洗澡,涼意浸透過聲音,澆著她麻木的面孔。
匆匆洗了下,鹿之綾擦幹身體,穿上睡衣睡褲,腿又撞到旁邊的東西,她彎下腰摸到一個盆,將內衣內褲放進去,走到洗手池前開始洗。
Advertisement
水龍頭出來的水更冷了。
她的雙手一下子,小腹就痛起來,疼痛變得越來越重,像是有一把匕首在她的身體裡來回絞著。
“呃……”
鹿之綾痛苦地捂著肚子想蜷縮起來,手碰到盆,盆頓時翻落,連內衣帶水全砸在她的腳背上,褲管湿嗒嗒地貼在腿上。
她有些慌亂地想去撿衣服,地面卻是不防滑的。
“砰。”
她踩著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疼痛瞬間在她的身體裡撕裂,骨頭像是被一根根砸開來。
小腹更是疼到滅頂一般。
她在全是水的地面上蜷起身體,難受而無助……
“砰砰砰。”
門忽然被拍了兩下。
“鹿之綾,你怎麼回事?”
阿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鹿之綾倒在地上,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還沒洗完的內褲藏起來,可怎麼摸都摸不到,說不出來的難堪伴著疼痛將她吞沒。
許久未有的淚水溢出眼眶。
“不要進來,不要進來……”
她虛弱地出聲。
可門外的男人聽不到她如此脆弱的聲音,得不到答案,阿唐直接抬起腿一腳踹開上鎖的門。
門一開,他擰著眉衝進去,就見鹿之綾面色慘白地倒在地上,睡褲上面全是血。
“搞什麼?”
阿唐的目光一震,快步過去低下身子把她從地上抱起來,“你撞哪了?怎麼這麼多血?”
血?
鹿之綾呆了呆,忽然意識過來剛剛那陣腹痛是什麼原因。
她連來了例假居然都不知道,還被阿唐看到。
她現在怎麼會沒用成這樣……
見她不說話,阿唐放眼看向周圍,也沒看到什麼東西上面有血,根本不知道她是被什麼撞的,隻能將她一把橫抱起來往外走,“我帶你去醫院。”
她褲子上全是血,出去什麼人都會看到。
“不要,我不去……”
懷裡單薄的少女忽然一反平日的麻木,激動地喊出聲來,邊喊邊哭,身體不住地在他懷中顫抖,“求求你,我不去,我不要出去……”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他口中的死,也是個不錯的提議。
羞恥與窘迫將她整個人吞噬得幹淨,甚至遠遠蓋過疼痛。
“求求你……”
鹿之綾靠在他懷裡,哭著哀求,不住地搖頭。
好像出門會要了她的命一樣。
“……”
阿唐抱著湿漉漉的一個小人,眉頭越擰越緊。
三分鍾後,他才弄清楚是什麼情況。
他把她放到床上,拿出一條薄毯給她墊在身下,“然後呢?是不是要吃止血的藥?”
鹿之綾潮湿的睡衣睡褲還沒放下,她把自己完全縮在被子裡,身體還在不自禁地發抖。
“說話!”
他的口氣不好。
她死死抓著被子,小臉上全是淚痕,顫著牙關道,“要衛生巾。”
第691章 那從今天開始,你叫我爸爸好了
衛生巾。
阿唐回憶了下,在北港賭場的時候,似乎是聽別的女人提過這東西。
“把手伸出來。”
他坐在她床邊道。
鹿之綾還沉浸在滅頂的難堪中,沒有執行他的動作,緊攥著被子的手被阿唐一把抓過去。
她的手被他強行打開。
她渾身都透著冰涼,一雙手也不例外,而他的手卻是溫熱的,帶著一些粗粝,握上來的剎那像往她的身體裡注了一股暖流,讓她的小腹都沒那麼疼了。
鹿之綾躺在床上,慢慢恍過神來,發現阿唐正握著她的手,在她掌心描摩著什麼。
“是不是這個‘衛’字?”
他問她。
鹿之綾這才意識過來他是在她手心上寫字,她愣了愣,而後道,“你再寫一遍。”
明明看不到,她卻感覺身旁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有點不爽的味道。
她聽到他的呼吸變緩,似乎是耐著性子在她手心上又寫一遍。
“是。”
鹿之綾弱弱地道。
阿唐便繼續在她手心上寫“生”字,他寫的筆畫順序都是錯的,就像小孩子在描畫一樣,畫到就算。
鹿之綾用盡注意力才能分辨他寫的是什麼,“對。”
男人又在她手上寫“巾”字,這一次他寫錯了。
鹿之綾從床上微微側過身,無聲地抓過他的手指,他的手好大……
她捏著他的指尖,在他掌心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巾”字,低聲道,“是這樣寫的。”
男人坐在床邊,低眸盯著她湿發下的一張臉,蒼白、荏弱,就像風雨中隨時會倒下來的一株草。
她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疑惑,但被她掩蓋得很好。
之後,她便連一點鄙夷都沒有。
還真是善良。
阿唐什麼都沒說,得到答案後站起來就走。
鹿之綾躺在床上,那種糟糕透頂的心情竟散了些。
阿唐哥哥他居然連“衛生巾”三個字都能認錯,他過去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
離出租樓最近的是一家步行800米的便利超市。
年輕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地一頭扎了進去,然後止步在半個貨架的衛生巾前。
十分鍾後。
他一種長度拿了一包,抱著放到收銀臺前。
收銀的是個中年婦女,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生無可戀地掃著碼,然後道,“七十八塊五,要不要紅糖?”
阿唐點著手裡的錢,聞言,他掀了掀眼睫,“紅糖怎麼做?”
既然她這麼說,紅糖的地位應該和衛生巾一樣。
女人被這副磁性的好嗓子吸引得抬頭看去,這一眼掃去,她瞌睡蟲都跑了。
乖乖。
生得這麼好看……
“紅糖湯啊。”
女人上下打量著他,話都多了起來,“給你家誰買啊,女朋友啊?要是痛經的話還可以加點山楂、桂枝,效果很好。”
回想著那小孩痛得要死過去的模樣,他颌首,“都要。”
“這月經期啊一定要注意增強抵抗力,牛奶和蛋不能缺,最好再燉隻鴿子,再殺條魚……哦,對了,千萬不能凍著冷著,冷水別說喝,碰都不能碰……”
等回到出租房的時候,阿唐兩隻手裡拎滿了東西。
而他的口袋裡,隻能再掏出兩枚硬幣。
他在洗水池前,看著裡邊活蹦亂跳的一條大魚,稜角分明的俊龐寫滿煩躁。
媽的。
養孩子真費錢!
他踏進旁邊的房間裡,鹿之綾已經將身上的衣褲都換了,一頭長發半湿。
“哥哥。”
聽到他的動靜,鹿之綾連忙從床上坐起來。
“好多種長度,你要哪種?”
阿唐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她面前,“要不你穿那種紙尿褲的?方便。”
“……”
那是安睡褲。
鹿之綾不好意思和他討論這些,坐在床上往袋子裡摸著,摸到一包正常包裝的便拿起來,裹著毯子就往浴室裡走,匆匆忙忙的。
“你自己可以?”
阿唐懷疑地道。
“……”
鹿之綾走得更快了,腿撞到椅子都不管,逃也似的。
什麼動靜。
真當他是禽獸?
阿唐收回視線,站在床邊伸手拎起她的被子鋪開,掃了一眼沒看到換下來的衣服褲子。
片刻後,鹿之綾慢吞吞地從浴室裡走出來,仍是頂著一張白得沒什麼血色的小臉。
阿唐擦過她身邊走到浴室,往裡看一眼,就看到睡衣睡褲已經被掛在窗口的位置。
他的眉擰起來,“你的病不能碰冷水不知道麼?”
還敢洗衣服。
“我這不是病。”
鹿之綾很抗拒和男人聊這個話題,她摸著床邊坐下去,手指習慣性地開始摳床單。
“鹿之綾。”阿唐冷著臉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透著不悅,“現在是我養你,就得照我說的做,懂麼?”
“隻是洗一點衣服而已。”
鹿之綾低下頭道。
“你不是想做事,你是覺得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不舒服。”
他站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鹿之綾,你要真叫著哥哥都這麼別扭,那從今天開始,你叫我爸爸好了。”
反正是養小孩,他不在乎是養妹妹還是養女兒。
“……”
鹿之綾被堵得完全講不出話來,閉著嘴巴沉默地坐著。
“再讓我看到你洗衣服,我把你手剁了。”
阿唐奉行的是恐嚇式養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