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李明淮朝這邊走來，報告道，“季競來了，想要上島，放嗎？”
聞言，鹿之綾直起身來，低眸打量薄妄的臉色。
薄妄坐在輪椅上，轉了轉手中的匕首刀鞘，面色略沉，漆黑的眼看不出多少的喜怒。
關於薄妄和季競，鹿之綾一直在想，兩人之間到底隻是花天酒地的狐朋，還是真有兄弟情誼……這個答案，大概隻有他們兩個自己心底清楚。
“讓他上島。”
薄妄發下話來。
“是。”
李明淮低頭，轉身去打電話。
不一會兒，有快艇靠岸。
穿著黑白色系西裝的季競從快艇上走下來，單手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他凝望著一路往前的路燈，抬起腳往前走去。
草坪上陣陣歡聲笑語傳來。
季競看過去，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唱歌，一張張笑臉在燈光下格外燦爛。
“小叔，擊劍好難學。”
小野同學吃力地摘下頭盔，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氣喘籲籲。
“走，小叔帶你去看小鹿睡覺！”
薄楨跟著摘下頭盔，拉起他的小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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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的破鑼嗓子在唱歌，麻煩關下麥克風。”
姜浮生聽得直捂耳朵。
“顏顏想不想學射箭，我教你好不好？”
鹿信雄搭弓射箭，一擊中靶心，裴顏給面子地鼓掌。
“三哥，別用你對付程序的腦子來跟我下棋。”
鹿景瀾鬱悶扶額。
“薄媛大小姐，好歹在神山我也救你一回，你不要下得這麼不給面子行不行？”
鹿景凡從椅子上跳起來，恨不得掀翻跳棋棋盤。
季競抱著外甥女走過去，視線掠過一張張開心肆意的笑臉，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朝著薄妄的方向走去。
鹿之綾站在薄妄的身邊，看季競一路走過來。
季競也開始穿起正派的西裝革履，領帶束緊，一頭向來弄得花裡胡哨的頭發剪短，變得更加幹練利落，一張面龐帶著幾分肅然、幾分憔悴。
他同以前徹底不一樣了。
這是鹿之綾的第一感覺。
季競抱著小女孩走向薄妄，薄妄抬眸看向他。
視線相接，恍若經年。
下一秒，季競忽然屈膝朝著薄妄就直直跪下來，嚇得他懷裡的小女孩一懵，有些驚惶地看著他，“舅舅……”
鹿之綾微微蹙眉，這樣容易嚇到小孩子。
她走向前彎腰看向小女孩，“你……我記得你叫季可愛是不是？阿姨帶你去玩好不好？”
季可愛，季家二小姐季曼詩和霍家霍凡宇的女兒。
季曼詩的婚禮，她參加過。
季可愛的性別揭密儀式，她也參加過。
夫妻倆感情很深，因此雖然孩子的證件是姓霍，但小名直接叫季可愛。
“……”
季可愛生了一雙特別大的眼睛，水蒙蒙的，很漂亮，隻是怯怯的。
她看看鹿之綾，又看向季競，無聲地徵求意見。
“去吧。”
季競把她放下來，然後看向鹿之綾，“麻煩嫂子了。”
“沒事，你們聊。”
鹿之綾牽過季可愛的小手離開。
走出去不遠，季可愛就回頭看向自己的舅舅，小小的臉上有著擔憂，鹿之綾跟著看過去，隻見季競已經是伏跪的姿態，頭用力地抵在地面。
“季可愛，我帶你去找小野哥哥玩。”
鹿之綾拉回小女孩的注意力。
“好。”
季可愛點頭。
薄、季兩家是世交，兩位老太太又是閨蜜，季可愛和薄之野從小就認識，隻是出事以後，兩個孩子也就沒了往來。
草坪上。
薄妄低眸看著跪下的季競，目光冷冽，薄唇抿著一直沒有說話。
“對不起，妄哥。”
季競慢慢從地上直起身來，跪坐在那裡，眼底滿是疲憊，“我去警方那裡了解了所有的情況，才知道我父親早已經去世，一直都是周勁在假扮，可我卻助紂為虐，在妄哥你被綁架的時候，還不停攻擊薄家，我不是人……”
說著，季競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發狠的一掌。
一旁站著的李明淮看得都愣了下，見慣這位季少爺嬉皮笑臉的樣子，突然這麼正經還真是讓人不適應。
“……”
薄妄仍是沒有開口。
季競繼續往自己臉上甩巴掌，“是我害薄家損失慘重，要不是現在真相大白天下，我就認賊為父把薄家和您的的名譽全毀光了……對不起，對不起……”
“……”
“妄哥，您想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但求您放過季家其他人，他們真的什麼都不知情，我現在才是季家的董事長……”
季競扇得自己臉上全是深深的指印，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來。
夜色愈發暗沉。
“那晚，我進到季家，見到周勁，他要挾我跟他走。”
薄妄這才看著他緩緩開口，聲線低沉，“說話的時候被你二姐偷聽到，她衝動地進門質問，被周勁開槍擊中……在場的人被他處理光了，你姐夫是護你姐死的。”
聞言，季競的眼睛頓時浸了血一樣紅，“我二姐到現在都沒有醒，很有可能要做一輩子的植物人。”
所以他現在出入都帶著季可愛。
“周勁隻有殺了他們，才能讓剩下的季家人為此瘋狂報復薄家，就像你做的一切。”
薄妄淡漠地說道。
“是我蠢，連自己父親都認不出來，妄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季競懊惱地說著，又往自己臉上甩巴掌，半張臉都腫起來。
“周勁同我說了一些事情，你要聽麼，至於真假你自己判斷。”
薄妄將手中的匕首刀鞘扔到一旁。
“您說。”
季競點頭，伸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跡。
“他在國外結識你的父親，花了幾年時間替換成功，成功的這一年，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殺了你母親這個最容易拆穿他的枕邊人。”
“……”
季競跪在地上，目光狠狠震動，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一步一步贏得所有人的信任，將季家一切歸進他自己手中，為了殺我爺爺奶奶，他把你奶奶也算進去，不僅是為逃脫嫌疑，還是因為你奶奶可能開始懷疑他。”薄妄繼續道。
第575章 你喜歡的愛情不能狼狽收場
“奶奶因為什麼懷疑？”
季競問道。
薄妄目光幽冷地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道，“據說是你奶奶翻到了你父親小時候的指印，說他十根手指七個蘿，周勁燒了那個指印後，你奶奶一直在找。”
聽到這話，季競幾乎是癱跪在地上，人往後仰了仰，“奶奶還問過我有沒有看到，可我沒當一回事……”
“我知道的就這些。”薄妄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可以走了。”
季競呆了下，連忙跪著往前挪步，一直挪到薄妄面前，“妄哥，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您別讓我走啊，您打我一頓吧，打我一頓我心裡舒服點。”
“……”
薄妄黑眸冷淡地看過去。
良久，他伸手一把攥住季競的領帶，緩緩俯下身，逼近他滿是愧疚的臉，一字一字道，“季競，你不是來認錯的，你隻是怕我報復你，報復季家這段時日的落井下石。”
“……”
季競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真要報復，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跪在這裡？”
薄妄說著，猛地推開他，“滾吧。”
李明淮上前攥起季競扯他離開。
季競走了幾步，驀地掙扎開來，激動地回頭再一次跪到薄妄面前，“妄哥，我知道你厭惡我了，可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混亂，我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鬼，我也想相信妄哥，但他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父親，我要怎麼才能幹脆利落地推翻他的存在……”
說到最後，季競可憐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委屈到崩潰。
“妄哥，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我犯下的錯好不好？一次機會，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季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薄妄任由他攥著自己的褲管沒有動，臉上的淡漠並未退去。
李明淮叫來一個活死人，硬是將季競拖了下去。
季競有些絕望地閉上眼，任由李明淮他們拖到岸邊。
兩人一松手，季競就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領帶被扯歪，一身落魄。
“我去把孩子給你帶過來。”
李明淮道，正準備離開，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冷冷地道，“可能你不是活死人，所以和我們不一樣，如果是我，我道一百句歉也不會求出那句讓妄哥放了你的家人。”
“……”
季競愕然地看過去。
“因為我知道，妄哥從來不會牽連無辜。”
李明淮說完轉身離去。
季競癱坐在沉沉的夜色中，醒悟過來，薄妄本來就沒有秋後算賬的想法，是他那一句哀求才讓薄妄冷了面色……
……
季競沒有走，直直跪在岸邊。
堂堂一個大家族的當家之主就這麼跪在千鹿島上，一夜過去，島上下起蒙蒙細雨，季競仍然跪著，雨水浸透他身上的衣服。
雨水順著屋檐落下來，滴珠成幕。
小花園裡的花都收起花苞。
薄之野和季可愛兩個孩子坐在一起看繪本，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不時發出咯吱各吱的笑聲。
鹿之綾打完一個工作電話，從房間裡走出來，就見薄妄坐在玻璃門前，手捂著胃部，弓下了背。
她連忙過去，“你難受嗎？”
薄妄的臉色泛白，額上滲出一層薄薄的虛汗，他搖了搖頭，“一會就好。”
每次他發作，鹿之綾都幫不上忙，隻能靜靜地陪著他。
薄妄握上她的手臂，頭往她懷裡靠去。
媽的，真疼。
鹿之綾站在他面前，伸手撫上他的頭，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
“爸爸，水。”
稚嫩的聲音響起。
薄妄靠在鹿之綾身上轉頭，就見小野一雙小手捧著杯子朝他走過來，還學著鹿之綾在杯子裡插入一根吸管。
小家伙滿臉寫著小心翼翼，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爸爸，喝點水就舒服了。”
薄妄看他一眼，伸手接過水杯喝了兩口。
“好點嗎？”
小野擔憂地看著他。
“嗯。”
薄妄忍著痛颌首。
“小野乖，去和妹妹玩。”鹿之綾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好吧。”
小野離開，不舍地一步一回頭。
鹿之綾看過去，忽然見季可愛坐在那裡並不在看繪本，而是一直看著他們，白淨漂亮的小臉上有著明晃晃的羨慕。
小野坐回季可愛身邊，季可愛轉頭看他，聲音也是奶奶的，“薄之野，你知道嗎，我沒有爸爸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