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旁邊人笑著看他,低聲道,“恭喜你啊,張總,第一次來就中獎了,去吧,記得先把手消毒,戴上醫用手套。”
“……”
張總這才知道,薄妄主開的會議有不成文的規矩——
小家伙爬到誰面前,拉在誰面前,誰就得負責換尿不湿。
會議結束,薄妄拎著換好尿不湿的孩子走了。
張總坐在那裡整理文件,旁邊的人這才同他解釋,“小少爺是薄總親自帶的,基本上24小時都在他身邊,所以小少爺一醒,薄總睡不了,我們也就睡不了。”
第288章 鹿小姐,這人能不能在你這躲一段時日?
“薄家沒有保姆嗎?”
張總不太理解,薄家這樣的頂級豪門還需要薄妄親自帶孩子?
“誰知道呢,可能薄總自小雙親不在身邊,就不想讓這孩子也缺失父愛吧。”
那人猛喝一杯咖啡說道,“薄總對這孩子哪哪都好,喂奶、打疫苗、穿衣服全是一手抓,就是不喜歡給孩子換尿不湿,所以……你懂的。”
有些孩子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有些孩子……是讓百家換尿不湿長大的。
張總站在會議桌前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孩子最多過個二十年也是要進財團的,到時面對一幫看過他……的我們,會是什麼心情?”
這話一出,本來準備離開的幾個高層都停在那裡,開始深思。
很好。
職業生涯最多還有二十年,看來要早做規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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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裡,落地窗簾拉至兩邊,室內採光非常好,亮堂幹淨。
整個辦公室裡除了冷冰冰的辦公家具就是五顏六色的兒童玩具,風格十分分裂。
薄之野撲在海洋球池裡,拋拋球,咬咬球,玩得不亦樂乎,嘴裡嗚嗚地嚎。
薄妄坐在辦公桌前,翻著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叩叩。”
門被敲響。
接了任務來教薄妄歷史的老師抱著書籍站在門口,做了N次深呼吸。
關於薄妄的傳言太多,有說他近段時間改邪歸正奮發向上的,也有說他手段惡毒做事不忌葷素的……不管不管,他隻是來做教育者,應該不至於丟了腦袋。
做好心理建設後,歷史老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往裡看去。
隻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辦公桌邊上,一派上位者的氣度令人望而卻步。
莫名的,老師就有種不太想幹的衝動,但下一刻,那男人轉過身來,修長的手上拿著一個奶瓶……奶瓶?!
老師瞪大眼睛,就看薄妄低著頭,動作熟練地將奶瓶倒轉,滴了兩滴奶液在手背上試溫。
確定好溫度後,他抓著奶瓶在桌角敲了敲。
聽到聲音,正在撒歡的小崽子衝著薄妄就爬過去,爬得十分歡騰。
“……”
不知道為什麼,門口的歷史老師想到了訓狗。
薄妄一把將腳邊的孩子提起來,抬眼冷冷地朝門口看過去,語氣沒什麼善意,“你要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
老師驚出一身的冷汗,連忙抱著書往裡走,“薄總,您好,我是來教歷史的老師。”
“嗯。”
薄妄在辦公桌前坐下來,小家伙坐在他的腿上,兩隻小手抓著奶瓶把手喝得自食其力,一雙有神的眼睛打量著老師。
老師走過來,把兩本放到桌面上,用詞謹慎地道,“薄總,聽說您對江南江北不合的歷史比較感興趣……”
話還沒說完,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薄妄面無表情地接起,裡邊是助理同他確認行程的電話,“薄總,下午三點有個訪談,我還是按老規矩劃掉不該有的問題嗎?”
聞言,薄妄的目色沉下來。
鹿之綾走後就跟人間消失一樣,再沒在鏡頭前出現過,以至於所有的媒體都盯著他的婚姻問題,各種揣測都冒出來了。
他懶得再劃問題,像是做賊心虛。
半年。
可以公開了。
歷史老師站在那裡,見薄妄懷裡的小寶寶一直盯著自己,忍不住伸手同他揮一揮。
小家伙喝著奶瓶,衝他彎彎眼睛。
嗷嗷,可愛爆表。
好想捏一把。
薄妄握著手中的電話,嗓音涼薄冷漠,“向外界發布聲明,我和我太太已經和平離婚,以後不再回答任何個人問題。”
“……”
吃到第一手瓜的歷史老師直接傻在那裡。
……
兩天後是鹿家人的忌日。
鹿之綾擦著窗想起封叔前幾天和她說,五年沒辦祭了,今年一定要好好辦,要多買點金銀紙回來折元寶,再做上一頓豐盛的大餐。
這麼想著,鹿之綾便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鹿家不在市區,又經歷家破人亡的事情,很多人視鹿家為兇宅,周圍的人也是搬的搬,走的走。
整條雨桐路隻剩下鹿宅和一些稀稀落落的房子,周遭更是沒有商圈,生活不夠便利。
鹿之綾走出雨桐路好久才找到車站,她用手機搜索了家市區的花圈店,買了一些寶塔、金銀紙、蠟燭。
東西重,袋子又大得誇張,要拎著從車站走回鹿家,鹿之綾走得有點累。
等她回到鹿家時,晚霞的光鋪滿了整條路,她身上的白色長裙被染上夕陽。
回到家門口,鹿之綾把東西放下,抽出紙巾擦掉門口石獅子上的鳥屎。
這些路過的鳥雀把她家石獅子當什麼了。
擦完,鹿之綾才推開大門,拎著兩袋子沉甸甸的金銀紙邁進門,關上門。
她拎著袋子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車子急剎的聲音,下一秒,大門就被人用力地敲起來。
“砰砰砰——”
透著焦急。
鹿之綾放下袋子,轉了轉手腕前去開門,一陣風撲過來,她的裙擺揚起,一縷長發迷住眼睛。
兩旁的大樹掀起葉浪,空氣裡全是草木香氣。
鹿之綾撥下頭發,抬眸看去,就見久未見面的李明淮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在他身後還站了個身形高大的活死人。
一見她出來,那活死人直接衝她跪下來,頭埋在手背上不起來。
“……”
鹿之綾怔住,不解地看向李明淮。
李明淮回頭看了幾眼,像在看追兵一樣,隨後焦急地看向鹿之綾,“鹿小姐,我們能不能進去再說?”
見他這個樣子,鹿之綾也不好拒絕,便讓他們進來。
那活死人跟著李明淮進來,走路有點局促。
鹿之綾打量這人一眼,他穿著很肥大的白色衛衣,跟鬥篷一樣,帽沿壓得很低,空洞的面具遮住臉,面具下的脖子爬滿張牙舞爪的疤痕。
他背有些駝,一雙手不安地絞在身側,燒傷的疤痕佔滿他的手指手背,一直蔓延進袖口,腳上穿著一雙又板正又老式的鞋,封叔也有一雙。
三人站到影壁前,這人二話不說又朝她跪下來,背駝得更加厲害。
鹿之綾被驚到,不由得蹙眉,“幹什麼?”
“鹿小姐,這人能不能在你這躲一段時日?”
李明淮站在那裡,請求地看向她,“他得罪了妄哥,妄哥一定要他的命,派出大量的人來找,我想來想去,隻有你這裡妄哥是不會讓人找的。”
第289章 那我以後就叫您米叔吧
薄妄。
鹿之綾鴉羽一般的長睫動了動,有一瞬的恍惚,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這人了。
好像很多東西都被她刻意地留在江北,分毫沒有帶到江南來。
她低眸看向地上跪著的佝偻背影,還沒說話,李明淮又急切地道,“你先別拒絕我,他真的不容易,他是個啞巴,早些年他老婆和奸夫故意弄煤氣爆炸想殺害他,好不容易活下來,卻沒人要他幹活,他帶著兒子活不下去,去藍山自殺才被妄哥給救了下來。”
“……”
“好不容易過點好日子吧,他兒子前段時間又出車禍,兩條腿都截肢了,他兒媳要照顧他兒子,又要照顧他小孫女,現在全家的重擔都在他身上,他真不能死。”
李明淮說道,“我和他也算同事一場,實在不想看到他落下個五十多歲就死於非命的下場。”
五十多歲,那和封叔差不多的年紀。
鹿之綾看向地上的那個身影,“他怎麼把薄妄得罪了?”
李明淮擰起眉,冷冷地看一眼地上的人,“也是他自己活該,家裡困難不好意思說,卻敢去動妄哥的東西,妄哥最討厭手下人吃裡扒外,怎麼可能饒他?”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用得上要人命?
聞言,李明淮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和她有關?
鹿之綾想著,果然,李明淮頓了兩秒道,“是那枚結婚戒指,妄哥扔了,他以為妄哥不要撿起來去賣,結果那枚戒指又被人拿去拍賣,正好被妄哥看到,然後就……”
“……”
鹿之綾沉默。
薄妄把她的婚戒扔掉,就說明他了斷了這一段關系,這人撿去賣,薄妄看到肯定又會想起被她騙的那一段,能不生氣麼?
這麼說起來,這事好像還和她沾了點關聯。
李明淮見她不拒絕,似在想著什麼,便料有戲,忙道,“你隨便找個屋子讓他住個十天半月就行,等妄哥消火了,我再帶他回去認罪。”
話說到這裡,鹿之綾也不好把一條人命就這麼往外推,隻道,“你確定薄妄不會讓人找到這裡來?”
“我肯定,妄哥一開始就發過話,不允許這裡的消息透到他耳朵裡,所以手底下的人一定不會往這裡找,因為找了也不敢回去說。”
李明淮斬釘截鐵地道。
原來是這樣。
鹿之綾點點頭,低眸看向地上的那個身影,又有些躊躇,鹿家現在隻有她一個人,突然來一個大男人,還是有點奇怪……
李明淮打量著她的神色,“你放心,這人人品我敢擔保,老實人一個,唯唯諾諾的,絕不是壞人。”
鹿之綾和李明淮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他還曾拼死護過她的安全,對他的話她當然相信。
她點點頭,“那就讓他留下來吧。”
“謝謝鹿小姐,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李明淮頓時松一口氣,而後道,“我得先走了,我也是打著追人的理由過來的,被人發現會出事。”
說著,李明淮急匆匆就要走,鹿之綾叫住他,“你和浮生怎麼樣?”
李明淮回頭,提到姜浮生,他眼底變得柔軟很多,“我們挺好的,她現在還在梧桐院做事,老太太給她漲了工資,最近胖了兩斤嚷著要減肥。”
聽到這話,鹿之綾不禁笑了笑,“那就好。”
李明淮在原地站了站,鹿之綾便又問道,“他呢?”
“妄哥也挺好,現在薄氏旗下二分之一的實權都在他手裡,薄先生一直勸他聯姻,給小野和自己一個穩定的家庭形象,妄哥之前沒聽,不過前不久他親自向外界發布了離婚聲明。”
李明淮沒把話說透,但意思很明白,薄妄這個時候發布離婚聲明,就是有了聯姻的意向。
鹿之綾點點頭,沒有說話。
李明淮看著她又道,“小野也很好,身體健康,活潑可愛。”
聽到這一句,鹿之綾的眸光變了變,風吹著樹葉浮動不止,沙沙作響,在她耳邊吵著鬧著。
她像是並不在意這一句,隻微笑著道,“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好,我過段時間來領人。”
李明淮道,轉頭快步往外走去。
晚霞映在影壁上,鹿之綾聽著關門聲傳來才去重新拎袋子,一低頭,就看那人還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渾身透著不安。
“你還不起來?”
她的聲音清冽,聽起來天生溫柔一般。
那人聽到她的話,才慢慢抬起頭來看她。
鹿之綾站在他面前,餘暉落進他面具的空洞,她看到一雙褐色的瞳,眼周全是疤,都看不出眼型,還沒有細看,那人又急急地朝她磕了三個頭,像在表達感激之情。
“您別這樣,快起來。”
鹿之綾不敢受他的大禮,往後退了幾步。
這人的禮太多,鹿之綾怕他繼續跪,索性拎起袋子就走,果然,她一走,那人就站了起來。
她踩著地面從花壇邊往裡走,忽然手上一輕,一轉頭,袋子就轉移到了那人手上。
他駝著背,姿態狼狽,看著挺虛的,手上的力道卻不小,提這麼沉的袋子輕輕松松。
鹿之綾也就沒和他推拉,徑自往前走去。
活死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走了一段,鹿之綾走上石橋,昨天下過雨,橋扶手上的凹淺處聚著一小灘的水,泛著綠色。
她走著走著,低下頭,看到底下水面上映出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她的視線落在身後之人肥闊褲管下的一雙腿上,他駝著背看不出具體身高,但這雙腿……有點過分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