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龔姿樺親昵地說著,視線飄到她身後的封振身上,聲音頓時大了起來,“你老公也來啦?來來,裡邊一起坐。”
話落,整個客廳裡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頭發明顯有了銀白的封振身上。
鹿之綾的臉上沒什麼變化,封振卻氣得臉都紅了,幾乎是咬著牙道,“我隻是個僕人,請龔小姐不要誤會。”
龔姿樺愣了下,隨即笑著和鹿之綾道,“你家這位還挺顧及你的面子,不過愛情嘛,講什麼年紀對吧?”
鹿之綾沒澄清也沒順著她講,隻道,“我坐哪裡?”
“這邊。”
龔姿樺領著她去往拍賣區域,將她按坐在最後面角落裡的一張圓桌上,道,“不好意思啊,座位是早就安排好的,沒什麼空位置了,不過你放心,同學們都很想念你,他們都會來找你的,你不用怕沒人說話。”
都會來嘲笑你一番。
“好。”
鹿之綾從容地坐下來,好像完全看不出龔姿樺在故意戲弄她。
“之綾老公,你也坐啊。”
龔姿樺熱情地招呼封振,封振捏緊了拳頭,直挺挺地站在鹿之綾的身後,“請龔小姐尊重我們家小姐。”
“姿樺哪裡不尊重鹿之綾了?”
有兩個女孩相攜著朝這邊走來,語氣間滿是輕蔑,“以她現在的身份,龔家的宴請她她就該感恩戴德,還找自己老公假扮僕人,鹿之綾,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你還是這麼裝啊?”
鹿之綾看過去,她對眼前兩個人沒什麼印象,依稀記得好像也是同班的。
“明一,果子,別這樣,她這幾年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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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姿樺上前溫聲“解圍”。
“不容易歸不容易,人別裝,她要是窮得坦坦蕩蕩我還敬她三分,結果呢,在這裡擺什麼大小姐的架子,該不會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她的底細吧?”
“就是啊,姿樺,她這種人我見多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今天為了點錢就傍老頭子,明天就能像隻吸血蟲一樣扒在你身上摳都摳不下來。”
連番的奚落打向鹿之綾。
她氣定神闲地坐著,整理了下衣袖,唇畔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兩位誤會了,我眼盲,封叔擔心我的安全才陪我過來,不是我故意要裝。”
她既不憤怒不攻擊,笑著解釋也沒有半點屬於底層人的惶恐卑微,沒有一絲的激動,就好像是她們的話全是在放屁,她懶得理而已。
沒看到這位昔日的大小姐跳腳,兩個女孩很不爽。
其中一個女孩拉過捧著捐款箱的佣人,衝鹿之綾道,“既然來了,那給國外山區的兒童捐點錢吧,慈善不看錢多少,有心就行,你捐個十萬八萬也可以。”
“應該的。”
鹿之綾站起來,從口袋裡拿出五百塊現金,摸著箱子放進去。
兩個女孩都傻了,“你打發叫花子呢?”
這捐款箱就是個擺飾,上面有二維碼直接掃的好嗎,她怎麼好意思往裡放現金的,還隻放五百塊。
“慈善不看錢多少,有心就行。”
鹿之綾微笑著將她們的話還回去,又坐下來。
“你可真夠行的。”
兩個女孩被激惱了,“鹿之綾,我拜託你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這裡根本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要點臉的話就自己走。”
話落,整個客廳一片寂靜。
各種各樣的眼神都飛向鹿之綾,這話說得不錯。
鹿之綾早就不是當年的天之驕女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別說進這天使籌募晚宴,就是來打工都沒有資格。
這回,龔姿樺沒再解圍,隻笑著在一旁看鹿之綾,想看她是惱羞成怒還是哭哭啼啼裝可憐,不管哪樣都很精彩。
封振氣得想要上前理論,鹿之綾淡淡一笑,“龔同學,拍賣會是不是要開始了?”
“……”
周圍更寂靜了。
隨即有人嗤笑一聲,“真沒想到當年K國第一名門的女兒就這德行,拿著五百塊就敢坐下,是太久沒吃過上等宴會的飯,還是想在這裡多認識點有錢人?”
“還有這種死賴著不走的人,真可笑。”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難聽,封振恨不得一拳頭揮出去,可一低頭,鹿之綾仍然雲淡風輕地坐著,仿佛這些聲音都與她無關。
觀音琉璃後,季競將這一幕看了個徹底,雖然離得有些遠聽不清太多句,但猜也能猜到。
“白長這麼張漂亮臉蛋了。”
季競感慨地搖了搖頭,“這種女孩啊家境一夜傾塌,就找不準自己的定位,一心以為多巴結幾個有錢人就能回到過去的生活,是吧,妄哥?”
薄妄仍是慵懶地靠在後面,一雙狹長的眼沒什麼情緒地看向那一道單薄的身影。
第36章 鹿之綾受盡奚落
聞言,他動了動唇,“沒點骨頭。”
被人侮辱成這樣,連一點反擊的心思都沒有。
“誰說不是呢。”季競聳聳肩,“本來還想玩一玩,現在就算了吧,她連這種半百的老頭子都傍,我要是被她纏上還怎麼脫手。”
薄妄側目看他。
季競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摸了摸後頸,“妄哥怎麼這麼看我?”
“沒什麼,隨便看看。”
薄妄幽幽地盯著他,低沉的嗓音沒什麼喜怒,“你這腦袋和脖子連得挺結實,長得不錯。”
“……”
季競嚇得差點尿褲子,腿一軟滑癱到地上,臉都白了,“妄哥,我要做錯了什麼您千萬別和我一般計較,我一會兒絕對拍個全場最貴的好物做您的生日禮。”
薄妄緩緩坐直了身體,手往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薄唇微勾,“怕什麼,誇你脖子長得好而已。”
“哈,哈,謝謝妄哥誇獎。”
季競幹笑,脖子被拍得飕飕發涼。
這他媽是人能想得出來的誇獎詞?
天使籌募晚宴的拍賣環節正式開始,現場的燈光暗下來,隻剩下幾束投向拍賣臺的燈光。
剛剛還引導著眾人一起看笑話的龔姿樺此刻對著話筒講述國外山區兒童的種種不易,說到難過之處還掉了眼淚,哽咽到講不下去。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
鹿之綾坐在位置上,也跟著拍了幾下手。
拍賣的珍玩被一件件擺上臺,周圍紛紛舉牌。
過程中,所謂的老同學一個接著一個地走過來問候她,有奚落的,也有可憐她的。
種種聲音好不熱鬧。
暗色中,有人把一杯摻了辣椒汁的紅酒往她面前狠狠一放,“喝點紅酒吧鹿小姐,恐怕你已經好幾年沒喝過好東西了吧?”
鹿之綾笑了笑,將面前的酒杯推遠一些,“是啊,天天吃糠咽菜,我的胃已經不配喝好酒了。”
“……”
那人一噎,氣憤地剜她好幾眼。
鹿之綾靜靜地等待著手串出場,忽然身邊有影一沉,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在她旁邊坐下,噴多的古龍水味道撲面而來。
鹿之綾掩了掩鼻子,差點勾起孕吐反應。
“之綾,還記得我嗎?我是王耀宗的爸爸,你們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們見過。”男人無心拍賣的流程,隻色眯眯地盯著她,周身打量,就像打量要買的一件貨物。
封振死死瞪向他。
鹿之綾輕描淡寫地一笑,“叔叔好。”
“好,好,對了,我記得你當年中學隻上一年就去K大少年班了,現在念得怎麼樣?”王志成問道,握著紅酒杯喝了一口。
鹿之綾端正坐好,“家中變故,就沒再念書了。”
當時的她,隻想縮起來苟且活著。
“這太可惜了,你那麼優秀。”
王志成擱下酒杯,將手搭到她身後的椅背上,感慨地道,“你這麼好的孩子不該被埋沒,不如讓叔叔幫幫你吧,叔叔給你治眼睛,送你去上學,怎麼樣?”
鹿之綾不動聲色地往前坐了坐,聲音平靜,“謝謝叔叔,不用了,況且我已經結婚了。”
說著,她露出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聞言,王志成不屑地回頭看一眼封振頭上半白的發,笑得輕蔑,“你才二十歲出頭,這種老頭子怎麼能滿足你?這樣吧,晚宴也沒什麼意思,叔叔帶你去逛街,買幾個包。”
說著,王志成便去抓她的手想要拉她起來。
封振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拉開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王志成回頭看過去,一身的高高在上,“我都聽說了,你就是個開破茶樓的,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識相的我保你富貴,不識相,我讓你死了都沒個骨灰盒裝!”
聞言,封振怒火衝天,“你把嘴巴放幹淨點!你把我家小姐當什麼?”
“當然是當件玩物。”
鹿之綾坐在位置上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多謝叔叔的厚愛,不過我沒這麼大的志向去挖阿姨的牆角。”
一桌的人看過來。
王志成的臉立刻有些掛不住,低頭瞪著鹿之綾道,“鹿之綾,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自己還是什麼富貴千金?不過就是雙破鞋而已!”
“叔叔何必惱羞成怒,談買賣也得一個願意買一個願意賣,不是嗎?”
鹿之綾雙目木然地看著前方,絲毫沒有被激怒的跡象。
“買賣?你也配和我談買賣?你家穿破鞋都有歷史了!”
王志成越說越來勁,一嗓子喊得臺上的拍賣都暫停了,一時間所有人都轉頭看過來。
鹿之綾的眸子瞬間冷下來。
見狀,王志成喊得更響,“你問問在場上了點年紀的人,誰不知道你爸就是受不了你媽在外面天天偷人才放了一把火,結果把自己全家都給燒死……啊!”
鹿之綾猛地站起來,抓起面前的餐具就砸向王志成。
餐具重重地砸在王志成身上又落到地上,摔出一地的響。
“自己淫賤就巴不得全世界的人和自己一樣,王先生,小孩子都知道因狹隘而造謠是件多可恥的事情。”
她一字一字說道,聲音冷若冰霜。
所有人錯愕地看向鹿之綾,她剛才不是還軟得跟泥捏的一樣麼?
王志成也呆住了,完全沒想到已經什麼都不是的鹿之綾敢對他動手,頓時整個人都爆了,抓起面前的椅子就衝過去,“我去你媽——”
剛衝出一步,旁邊走來一人,臂膀堪堪擦過椅邊。
“你他媽誰啊!” 王志成被打斷,怒不可遏地吼過去,隻一眼,人便萎靡了,“薄、薄少……”
薄妄雙手插著褲袋站在暗色中,顯然也沒想到走著路會被撞到,微垂的雙眼還帶著一點沒睡醒的惺忪。
他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撞的手臂,然後看向眼前的王志成,眼神沒什麼溫度。
“……”
鹿之綾怔了下,她沒想到薄妄也來了這個宴會。
她沉默,隻當不知。
眼見牽扯到薄妄,龔家人也慌了,忙讓人開燈。
頓時,整個宴會一片明亮,已經嚇得七魂不見三魄的王志成無所遁形,慘白如紙的臉清楚得暴露在每個人的眼裡。
而薄妄更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第37章 哦,是在問候他丈母娘
龔姿樺站在臺上看向他,不遠不近的距離,一顆心跳得有些快。
她第一次在某個宴會上見到薄妄的時候就被驚豔了,從此隻要薄妄在的地方她就再無法移開目光,可在知道他的行事作風後……她不敢輕易去靠近,總是遠遠看著。
“薄、薄少,對、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王志成冒了一背的冷汗,慌忙將椅子放下。
怎麼惹上這閻王了,剛剛也沒見到他在啊。
薄妄盯著他,抬起手拍了拍袖子,漫不經心地道,“你在問候我媽?”
這話一出,王志成腿都軟了,連忙指向一旁的鹿之綾,“是她!死瞎子發神經亂丟盤子,幸好我替您擋了,不然這些盤子可就砸您身上了!我罵的是她!”
薄妄順著他的指向看向一旁。
鹿之綾站在那裡,雙目正面對這邊的方向卻沒有神採,視線無法聚焦,嘴唇抿出一抹孤清的冷意,脊梁挺得筆直,垂在身側的手上戒指格外奪目。
哦,是在問候他丈母娘。
薄妄慢悠悠地收回視線,饒有興致地看向王志成,“搞欺凌啊?那整個江北沒人比我更熟,一張椅子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我教你到底該怎麼玩?”
“……”
王志成捉摸不透這話是什麼意思,是真要教他對付鹿之綾,還是借著名義來教訓他?
想了想,他隻能萬分惶恐地道,“不、不用了。”
“怎麼?看不起我?”
薄妄看著眼前個子矮了一頭的男人揚了揚眉。
“不,不是。”
王志成徹底慌了,轉頭看向自己生意場上的結交,想讓人幫忙說說話。
但別說江北,就是放眼整個K國,誰敢惹這位爺,一個個全都別過頭,連作為主事的龔家人都隻當什麼都沒看到。
王志成望了一圈,最後隻剩絕望,顫慄出聲,“薄少,請多指教,那個,我把這破鞋給您拉過來……”
借著話,王志成就想去抓鹿之綾,可剛走一步,薄妄抬起腳就踹向他的腿彎。
“砰!”
王志成被踹得直直跪倒在滿地的餐具碎片上,慘叫一出喉嚨,薄妄又是一腳踹過去。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看仔細的時候,王志成已經徹底趴在地上,半張臉砸在幾塊碎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