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我才問啊!上個月我不是才和我哥下B隊鍛煉去了嗎?院裡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說我哪能知道啊?”方舞率性地白了一眼潘時語,幹脆又轉過臉朝童晴緣點點下巴,語氣也大氣:“晴緣,你最好,你說!”
見她又問童晴緣,潘時語氣得直跳了起來,娃娃臉一虎一虎的,氣得跺了跺腳,索性指了指童晴緣衣袖上別著的那塊吊喪的黑布,咬牙道:“還能是誰?你看她穿校服都那麼騷!當然是狐狸精啊!我說阿舞你啊!平時還挺聰明的!這時候腦袋怎麼就這麼不得轉啊!你覺得她還能是誰啊?狐狸精啊!狐狸精!她就是那個童阿狸唄!真是氣死人了!你都不知道!童婆婆竟然親自把她接回來了,進童家大門的時候,童婆婆還拉著她的手,當眾認了她這個孫女!又說她也可憐,請大家多多照顧她!”說著說著,潘時語眼眶都紅了,她偷偷瞅了一眼始終面無表情垂著臉的童晴緣,眼底全是擔心。
“她就是童阿狸?”方舞會過意來,嘴角輕諷一扯,倒沒有潘時語的義憤填膺,先是瞪向潘時語,斥責她:“你的教養到哪裡去了?別隻顧著裝可愛,說話不留個門把,把自個的格調都掉了。”
轉過眼,方舞才再次淡淡望向童晴緣,語重心長,大氣道:“晴緣,你計較什麼?你要明白,野雞進了鳳凰溝還隻會是隻野雞,野雞就是野雞,永遠都變不成鳳凰。你是你,她是她,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即使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也還會是各走各的路,各過各的日子。你不管不理會她不就成了麼?這有什麼好難過的?”當然,關於這個野雞理論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除非這野雞是再世醜小鴨,原本就是隻錯了位的鳳凰。
她的話太大氣,童晴緣卻期期艾艾地抬起臉,她眼底水霧彌漫,咬著唇,遲疑地望向那湖邊的背影,軟軟道:“我自然不是擔心這些。她就算是私生女,也畢竟是我爸爸的女兒。我媽生前對她們母女也不薄,我是我媽的女兒,自然也不能虧待了她。”說著,她一頓,委屈地紅了眼眶:“我傷心的,是因為她說,她永遠不會認我這個姐姐。”
第3章
童阿狸幾乎是被方舞拉住後衣領拎起來的。那時,方舞拽著童阿狸的後領,她那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光,霸氣凌然,拎著嬌俏高挑的童阿狸像拎起了一隻無辜的小雞崽子。
這時的方舞比童阿狸高很多,她本身又比童阿狸大幾歲,當童阿狸鎮定下來,眯著眼睛轉過頭去看方舞的時候,因為身高的差距,再加上距離太近,童阿狸非得微微抬起臉,才能看得清方舞的眼睛。
但從始至終,明明是受了驚嚇,童阿狸的表情卻還是疏淡的,平靜的,她甚至連掙、扎都沒有,隻任方舞莫名其妙地拎著她的後領,就那麼掛著。
她的清透的目光疏淡地掃過方舞的臉,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睛。緩緩,童阿狸的視線才又劃下去,掃過方舞拽著她衣領的手,掃過她身後鼓著臉正在對著她比中指的潘時語,掃過石拱橋上錯愕地愣住了的童晴緣
見著她們,童阿狸妖幟的眸微眯,突然,就那麼柔媚中帶著幾分鋒銳地勾起了嫣紅的唇。妖魅,冰冷,絕豔,這完全是不該出現在一個高中生臉上的表情。她太年輕,太嬌嫩,但偏偏,童阿狸的神態如火純清,她這副樣子,不但不會不倫不類,反而很迷人很勾人,清純中帶著放dang。不得不說,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沒等童阿狸開口,方舞已經松開了拎著她後領的手,她利落地拍了拍手掌,定定地望著童阿狸那尤甚春花秋月的臉,語氣很正經,話卻有幾分輕蔑,她道:“童阿狸?童家的那個私生女?”
“有事?”輕抬眉梢,這就算是認了。童阿狸也不氣,她的語速很慢,但字正腔圓。聲音也特別的好聽,是那種江南水鄉般細細的糯。
這時,正午的陽光不偏不倚地灑在童阿狸白皙的臉上,更映襯得她眼角鮮紅的淚痣格外得醒目,隱媚勾人,就好似海中生明月,離人心上愁。
這一刻,除了“狐狸精”這個詞,方舞是真的再也想不起來該用什麼詞形容這個女孩了。她其實是沒什麼怨憤的。畢竟在大院裡,私生女私生子之類的事情太多了,隻要不傷根本。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面上保持沉默,暗地裡劃清界限。
但既然私生女都被帶回家了,童晴緣今天的態度還是這般,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總該做點個事,給她們泄個憤,也把事情往明面上扯開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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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舞的世界觀裡,要打要殺,明著來。要麼相安無事,要麼殺伐果決。別來個背地裡骯髒如鬼,她不喜歡。
“這麼傲?”見童阿狸壓根沒反應,方舞剛氣地挑了挑眉,她打趣地拍拍手。抬手,中指便直指向童阿狸的眉心,語氣兇厲卻也冷淡,更多的卻是漫不經心,她道:“你認不認晴緣做姐姐是你的事情,你有自知之明,曉得野雞不攀鳳凰窩也是件好事。隻不過……”
這時,方舞的話音一頓,手往前一伸,實在是她的速度太快,也不見方舞到底做了什麼,就見童阿狸單手掛在肩上的書包被她輕易地搶了過去。
接著,方舞笑得冷惡,手腕才悠悠一揚,轉眼,就聽“嘭”的一聲響,童阿狸的書包被扔進了清澈可鑑的一鑑湖裡。
見到了這個地步,面前小姑娘的臉上也沒有半分的驚駭,或者半分的示弱。甚至,童阿狸連阻止都沒有阻止她一下!方舞興味地挑了挑眉頭,心底暗嘆一聲可惜,她其實還蠻不討厭這種類型的姑娘的,但,戲總要做足撒,都已經開演了……
但方舞心底是這麼想著,對上童阿狸那雙波瀾不驚的美豔雙眸,她著實也是愣了一下。急忙收斂了心神,方舞才繼續道:“你有自知之明不喊晴緣姐姐是一回事,但在童家,如果你有膽子不尊重她,或者看她性子好就欺負她。我,方家的方舞,就會讓你的人生像這個書包一樣,落入水底,不見天日。”
“落入水底?不見天日?”童阿狸輕笑,緩緩重復了一遍。她甚至沒有看方舞,隻是轉過臉,目光望向一鑑湖湖面那一*蕩起的漣漪,望著她的書包緩緩地沉進水底。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的時候,就發現這片湖水很清,很幹淨。她隻站在岸邊,就能看見水底的鵝軟石,看見水底翩翩自在的遊魚。而這時,水底又多了她的書包。
“你怎麼曉得,落進了水底,就會不見天日了?”似乎覺得有意思,童阿狸輕笑。她轉過臉問方舞,神色裡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半分憤怒,她甚至沒有再去看被方舞扔進湖裡的書包。她隻是依舊淺淺淡淡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英氣逼人的高挑女孩,仿佛覺得好奇,仿佛這個問題比她突然被攔住,突然被威嚇恐嚇還值得探究。
童阿狸一直覺得,從她正式走進大院,走進童家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像是一片浮萍,沒有人在乎她,沒有人管她,更沒有人愛她。大家都討厭她,變著法的漠視她。不過都沒有關系,她從來都不覺得孤單有什麼不好,也不覺得誰會比較可怕。除了死亡,她不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可怖的,也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是太需要在乎的。
見她這樣無所謂的態度,這樣清談的語氣,透靜的眼神,一向強橫的方舞反倒是目光一凝,這回,她真不想玩了,她甚至在想,童晴緣到底怕什麼?小姑娘心思就是太重了點,這童阿狸一副老子不和你玩的架勢,驚恐個什麼勁?
方舞真沒有再吭聲,她隻是再次細細地打量起了童阿狸,一時間,她的心底,倒又突然湧出了一股莫名的可惜。
潘時語見方舞突然不接話了,神色又變得那麼奇怪。她覺得不對,心想,得一鼓作氣啊!想著就連忙衝了出來,一跑近,伸手便往死裡亂戳童阿狸的肩膀,咋呼兇道:“我告訴你!死掃把星!你要是敢欺負我們家晴緣,我們潘家也和你沒完!你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不!你媽媽是害人精!你是個掃把星!狐狸精!小三的女兒!野種!哼!”
潘時語罵得挺起勁,卻不想這時,不光方舞蹙起了眉頭,始終表情淡淡的童阿狸眼一眯,目光也銳利冰冷了起來。她瞪向她,眸光涼得直讓人發怵。但她還在笑,眸子仿佛是死的,靜得可怕。嘴角淺淺勾起的笑卻直逼春滿月華,萬天霞光。
幾乎不等人反應,連離她們最近的方舞都沒撈住,就見童阿狸手一伸,一把就拽住潘時語跳進了一鑑湖裡。
這一下,兩個小姑娘都落了水,倆人全身湿透,浮浮沉沉間,童阿狸還在笑,她的手突然壓住潘時語的發頂,接著就一個勁地把她往水裡摁。她還在笑,眯眼垂眸,語氣輕佻又邪魅地,好似對著潘時雨輕嘆,也好似是要說給方舞聽,她喃喃道:“你知道麼?我這住進來以後才曉得,一鑑湖的水太清,這麼多年都沒死過人呢……”
說著,童阿狸又一嘆,完全無視潘時語的奮力掙、扎、哭泣和咳嗽,她的手一下下摁著潘時語的頭往水裡灌,動作也實在太狠,是半點也不留情,好像是真的想要殺人一樣。她的笑還太美,目光又太淡靜,在帶著粉塵的陽光下,童阿狸的臉頰白皙得幾乎透明,幾近妖異。而她又太過能忍,就連自己嗆著了水也不咳,隻面無表情地生生了咽下去。
這樣的毒,這樣的狠,方舞自然是太熟悉了,這是在真正的將門虎子身上才有的霸氣,卻,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顛沛流離的私生女身上。
這時,方舞根本沒有時間想那麼多,她立馬就跟著跳進了湖裡,矯捷地往那頭遊,一手去撈潘時語,一手推開童阿狸,脾氣也有點不好,直罵:“他、媽的你瘋了!”
“我死都不怕,還怕瘋?”童阿狸眼神清明地瞪向怒極的方舞,倆人扣著手腕彼此僵持著,一個猛地在拉潘時語從水裡露出頭來,一個猛地摁住潘時語的頭往水裡灌。
“快放手!我告訴你,潘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女!她要是有事你的命都不夠償!童婆婆一定會把你趕出童家任你自生自滅!”這會兒,方舞真急了,在她們拉扯這節骨眼,潘時語的哭聲是越來越小,甚至,她連掙、扎的動作都變小了。
“我不稀罕。”童阿狸輕扯唇,半點都不急,說的也全是大實話。現在童家所給她的一切,她都不稀罕。
她們覺得她進到童家應該感恩戴德。但其實,她童阿狸不稀罕。她們覺得她應該好好地拍童家人的馬屁。但其實,她童阿狸不稀罕。童阿狸根本就不稀罕,金山銀山,她隻要不稀罕就都是狗屁。
說著,童阿狸卻已經松開了摁在潘時語後腦勺上的手。她現在沒準備殺人,她也玩不起人命,她隻是要做給某些人看看,讓她們知道,童阿狸不怕死,真急了,她是會不懼怕,並且真拼了命搞出人命的。
對童阿狸而言,如今相安無事,各走各的路最好。當然更好的是,童婆婆能覺得她是個坑貨,一怒之下把她扔出去自生自滅。說真的,童小狐狸對重獲自由這件事情求之不得好不好?
湖心中,童阿狸脫開潘時語後,一個轉身就靈動地鑽進了水了,她修長筆直的細腿擺動著水花,成群的魚兒也因此被她驚動,驚得四散。她因拉扯而松散長發漫卷如海,跟如水藻般光澤細膩。在水底,她的身體柔軟嬌美,再出水面,淡淡的波光映照著她的白皙如玉的肌膚,長發又柔順服帖地貼在她的細致豔美的臉頰邊,好美!
上岸,轉身,離開。她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仿佛渾身SI漉漉的不是自己,仿佛之前,隻是一場單純有趣的遊戲。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邁開步子走遠,走遠,一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