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可看得出,小姑娘自這“天瞎”對古鏡還是挺有研究的,還真不是那種隻圖它漂亮的幼趣,
“銅鏡的反射效果確實不怎麼樣,工藝限制吧,尺寸又都不大,真不如一汪開闊湖水照得敞亮痛快。不過關於照全臉,我看沈括的《夢溪筆談》裡說了一個解決方案,他叫工匠做鏡子的時候,鏡面大就做成平的,鏡面小就做成微微拱起的凸面,凸面鏡照出的人臉顯得小,所以鏡面即使小,也能照出全臉。”
女孩兒微笑邊扒飯邊說,
關漫給她剔了鳊魚的大刺,放她碗裡,也邊笑著說,“這些,你還真說不過五哥。五哥以前自己在家就琢磨過做青銅鏡是吧,”
碎子自己捻菜吃,笑笑,“除非像你的‘元家開物’什麼都是專業的,我這個人捯饬簡直就是鬼鬧。首先用土就得講究,現在搞不到那種細的灰沙了,老法兒都是稻谷殼燒成灰再拌和細砂,通氣性和平整度都是最好。”
“是的,現在的沙都是機器弄出來的……”關漫把雞肉的皮都扯下來放自己碗裡,然後沾了湯汁再放她碗裡。這些習慣啊,看看都知道,怎麼會是一頓兩頓養成,多少日頭處一處牢記於心的“自然而然”啊,每盤菜上來,關漫都清楚她想吃什麼,怎麼吃,吃到什麼程度……
比如黃瓜,
關漫要來的是切成寸斷的生黃瓜,
當場用水果刀從外至內旋成薄條,如帶,成卷。剩下的黃籽的瓜心不用。醬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破粒)、幹紅辣椒(整個)、味精、料酒(不可缺)調勻。將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時以筷子翻動,待瓜皮蘸透料汁,腌約十來分鍾。再用水果刀取出瓜皮裝盤。先裝中心,然後以瓜皮瓜面朝外,層層碼好,如一小饅頭,仍以所餘料汁自滿頭頂淋下……充分展現了關漫的“高品質生活”,這麼扦的瓜皮極脆,嚼之有聲。諸味均透,仍是瓜香,碎子不得不贊口連連……
聊的闲適,吃的也爽口,氛圍正好時,
碎子的參謀沈邁在階下喊,“五帥,有點急事。”
碎子扭頭瞧一眼窗外,“說。”
廊下,沈邁就那麼兩手垂立仰頭輕蹙眉看著。他這個角度也瞧不見亭殿裡到底還有誰和五帥同桌吃飯,又覺著這件兒要說的這麼大庭廣眾下講不好……
“您還是出來一下吧,”
碎子到底也是性情中人,他覺著這麼闲情逸致的氛圍,自己搞得掖藏反倒顯小氣,
“哪那麼多屁事兒,說。”
Advertisement
沈邁隻有張口匯報,聲音不大就是,
“我們還是早些趕回基地吧,聽說。聽說今晚有大事,”
“別磨嘰成不,”
沈邁沉了口氣,
“剛得到消息,這次咱們邀請來參加聯合軍演的緬義共和國。送給了元首一件禮物,原來是大晉失傳的那件‘三尤玉璽’!元首很高興,說,‘三尤玉璽’命運雖多舛,但它一直是‘勇者’的象徵。所以決定,也就以今晚展開的‘夜戰’為試場,誰第一個拿下F高地,這件‘三尤玉璽’就贈與誰,也不負這枚玉璽的歷史意義。”
這邊,
冬灰小聲問關漫,“‘三尤玉璽’沒聽說過呀,”
關漫放下筷子,傾身,湊她耳朵邊,絕對的“棉袄百科”。“晉孝帝蕭尚得了一塊十分珍貴的藍田玉,做成了玉璽,關鍵不是這塊石頭本身價值,而在於它的傳奇經歷。三國,這塊石頭轉到司馬家,南北朝後又轉了一圈到李家。每逢戰亂它都出門旅遊,直至五代十國。石進攻洛陽,它離開唐末帝李從珂後徹底杳無音信,貪官出逃一樣無影無蹤了。後周皇帝郭威找不到它,隻好私造了一枚;北宋徽宗說他見過,可書裡都說那是他胡謅……反正歷朝歷代都有人說見過,故事一個比一個編的神乎。今兒,這石頭又出現了,我覺著真假已經不重要了……”冬灰扭過頭來接話,偷笑,“重要的是,又要掀起‘奪嫡’的腥風血雨了,你怎麼不去爭。”
關漫直起腰,搖搖頭,“不是那塊料。”又看向她。笑,好小聲,幾乎動嘴型,“你可以要,隻要現在給他打個電話。”有點壞,
正是這種壞,搞得冬灰真來了趣兒,“試試?”她也動口型,手反摸到身後椅背上搭著外套的荷包裡,掏出手機。
關漫微笑著隻自己舀湯喝,
冬灰撥通了電話,
“喂,章叔叔,他在您旁邊麼……嗯。……诶,‘三尤玉璽’留給我,誰也不能給啊……”
可想,元首那邊一下眉頭得蹙多緊,“胡鬧!”
冬灰笑得可開心,“是胡鬧了,別生氣,說著玩兒的,就是問問你,我的《長徵史》是不是混你書裡一起帶走了,我怎麼也找不著……”
餘下,都是電話那頭說話了,冬灰間或笑著應“知道,我知道……”
電話掛了,冬灰咬著碗邊緣喝湯還在笑,哎,還是小孩子心性兒,調皮了一把,很開心。
碎子看著這一切,
心下竟有些無法言喻的感動,
無論關漫和她,
還是她和父親,
一切,好像都多了抹人情味兒,這宮牆裡,終於感覺有了溫情……
☆、4.162
要說兄弟裡會打仗的,老大、老二、老五。霜晨和聲咽都是文職出身,看來跟這“三尤玉璽”是無緣了。
聲咽看起來不著急。如今在眾人眼裡,他有“首孫”傍身,是不必在這些“象徵物”上再計較。
霜晨似乎也淡然得很,
不過,也隻有他身邊人知道,五帥還沒抵達基地前兒,四帥眉心是一直不得舒展的,好像在愁第二天會議的一些事宜。直到聽說五帥在“夜襲”前終於抵達,其實,會議的事宜還是沒得到解決。但是,明顯四帥眉心舒展許多……
今晚戰事,注定驚心動魄。
異常激烈,好看,
你爭我奪,好似多少年憋著的一口氣,這會兒,“真刀真槍”不客氣了,全比試出來,
大帥在火炮上優勢明顯,
二帥善於奇襲,戰術上應該最得軍事專家贊譽,
五帥一開始就處於劣勢,他有一會兒的“按兵不動”特別叫人著急,見著,當時連四帥都叉上了腰,顯得有些急躁……
卻沒想,
最後。還是這個更“倒雞毛”的五帥力勝一籌!他最後那段“爆發衝鋒”簡直叫人熱血沸騰!懂行的人這時候再回想之前他的“頹勢”,何其不是蕭碎“精打細算般運籌帷幄”的結果,這是一場典型“厚積薄發”的勝利之役,整個謀局堪上教科書!
自然,元首不食言,“三尤玉璽”落在老五手裡。
老大心裡多麼不痛快,回了營帳,大發脾氣,底下人也是不敢吭聲,曉得大帥之前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實戰經驗”了,結果,首次這麼跟他的兄弟直接對壘。敗了,且,敗得很不好看,如果折算“戰敗成本”,大帥這邊是要挨批的,太不惜火力……
長空回來倒還好,還不住跟自己的參謀們聊起碎子的戰術,甚至有佩服的意思呢。就是心裡肯定還是有遺憾,他也好奇“三尤玉璽”長啥樣兒,想瞅瞅,可無論如何,他是丟不起那人,吃了敗仗,還主動湊上去瞧人家的戰利品……長空心裡失落罷了。
“三尤”在手的碎子呢……此時他左手夾著煙坐在行軍床邊,右手就提哩著這顆“為了它還真不知打過多少仗”的玉石疙瘩,
微歪頭,嘬一口煙,眯眼瞧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警衛員小賀進來報,“五帥,四帥過來了。”
碎子隨手也沒多寶貝地就把“三尤”放在床上,“嗯。”並且按熄了煙。
“四哥,”
碎子起身笑著喊了聲,
霜晨快走幾步過來。抬起左手一把握住他的肩頭,“好樣兒的!碎子,真爭氣!”
碎子輕輕搖頭,“也有點走火的運氣,大哥二哥也在盡全力。”
“就是他們這麼拼,才更顯出你的不凡吶,五弟,你真是我的一員福將……”霜晨又笑著輕拍了拍他肩頭,視線,落在床上那隻玉璽上……
他以為,碎子這時候會主動把玉璽拿起來給他……卻,碎子看來也隻是扭頭看著,唇邊帶著淺笑,“哪什麼不凡,就一次小聰明……”好像,對這場仗不在乎,對這枚玉璽更不在乎……
霜晨沒再看那隻玉璽,扭過頭來,“這是你的實力,不能妄自菲薄,這東西也是你榮譽的象徵。”停了一下,“這東西,打算怎麼保管。”
碎子還是那麼不在乎地輕搖搖頭,“當一般勞什子玩玩兒唄……”
霜晨跟他再聊了幾句,“你這一晚上也累了,早些休息,好樣的。”又笑著拍了下他肩頭,出來了。
是沒有人見,
霜晨出來後,那眼其實是明顯一沉的,
這趟,他都親自過來了,碎子也沒說……是的,霜晨一開始絕對興奮著,因為他肯定碎子不會多想,當下就會把玉璽給他拿過來……這其實會是一種更“有力”的“氣勢表達”:看看。我雖沒參戰,但是,我有‘虎將’為我拼殺奪功!韓信當年對劉邦就是這麼說的,“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是的,為將者隻要會“將兵”就是好將,而真正為王者,要會的隻是“將將”,我有碎子這一枚虎將即可……
卻沒想,碎子遲遲不見前來……霜晨終是坐不住,親自前來,更沒想到,就這,碎子還是沒有……
霜晨當然心裡是有,有些沉鬱的,
還有他想不到的,
當聽說碎子連夜將玉璽送往了京城……霜晨首次這麼暗自跟查了自己的五弟,結果,更叫霜晨心中鬱結不得甚至怒意……這枚“三尤玉璽”,無論它真假如何,也無論它背後藏著多麼幽深的象徵意,它最終。落到了老七,蕭關漫手裡!
凌晨四點,緊急操練鈴響,冬灰他們起來作訓,折騰到早兒快八點才能回到寢室梳洗,姑娘們各自捯饬好,均躺床上補眠了,畢竟年後開學第一次這麼“突襲操練”,多少都還是有些不適應。
冬灰還好,她年裡可沒荒廢操練,作息也沒多大改動,因此延續性好。她倒沒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架。手機震動,一看,是關漫短信,
“方便出來一下麼,”
冬灰當即套了外套拿了手機邊發短信就出來了,“方便。在哪兒。”
“東門。”
冬灰這學期因馬上要去國防大進修,所以開具有“特別通行證”,平常出入學校都比較方便了。
上了車,看見關漫一身野戰裝,貝雷帽別在左肩肩章上,帥得沒王法了,冬灰心潮一湧,zhe著就抱了上去,關漫早已傾身接住,“喜歡這身?”冬灰親他的脖子輕輕嗯了一聲。關漫多麼纏綿低頭親她,“才洗了澡的?”冬灰仰頭眯眼有些小喘,“早上四點就起來作訓,才結束……關漫……”
到底她早上累著了的,這會兒超級軟綿,不想動,也就意態顯得特別媚懶,
關漫和她緊緊連著,抱著傾身伸手從車前拿過來一隻還包的比較大的盒子,放她胸普上,
“什麼,”冬灰懶懶問,
關漫也靠她嬌豔的挺包包上,笑的昵豔嬌zhe,“你自己打開看,”往裡又動了動,
冬灰嬌笑,低頭咬了下他鼻尖兒,“別動,你這麼弄我怎麼拆盒子呀……”
關漫的聲音悶悶傳來,“快拆呀。”反倒動得更厲害了,
冬灰完全不在乎盒子地丟到一旁副駕上,窩著身子找他的唇,“關漫,關漫……”
嗯,盒子還是關漫給她拆的,
當“三尤玉璽”展現在這嬌貨眼前時……這一刻,多少人為這玩意兒心潮洶湧著,她卻絲毫不以為意,提哩起那明黃吊繩兒,冰涼的璽身挨著自己的臉,“關漫,稀罕它還是稀罕我,”眼神倒真是似笑非笑著,
關漫握著她提哩著玉璽的手腕拿下來,自己的臉頰挨上去,“冬灰,你知道我有多稀罕你,我這人很惜命的,打仗,會丟命,我怕死。可是,如果你要我去丟命,我不會有二話。”
冬灰再次丟了玉璽,緊緊抱著她的關漫,“這就對了,要惜命,關漫,遠離戰爭,遠離危險……”
你知道。
看見關漫這身迷彩,冬灰愛著,同時,心裡也慌著,
是的,到了如今,讓他們打得你死我活吧,隻,關漫不行!我得保護好他……
☆、4.163
“也就是說玉璽在冬灰那兒?”元首放下筆抬起頭來眉頭輕蹙著,
章程禮笑著,“您想想,給關漫了,關漫能不都往冬灰那兒送麼。”
元首嘆口氣,“這些孩子……”
章程禮給茶杯斟上新燒開的水,“要我說,這也是五帥的一個態度,說明他心裡首先還是有您這個君父。站在他的角度,這顆玉璽他拽手裡是燙手。就算他和四帥平常走得近些,可五帥為人,在這種敏感時刻,他一般也都做的不偏不倚。前兒也說了,他和七帥在宮裡吃了頓飯,瞧瞧冬灰都知道這玉璽了,估摸當時也在座。他其實也明白,給關漫,就是給冬灰了,說到底,還是還給了您。”
元首又拿起筆,似乎輕沉了口氣,他的這些個兒子啊……
批了幾個簡報後,頭也沒抬,問道,“她得了那勞什子,就沒來說說?”問得似不經意,
章程禮笑,遞過去手機,“趕緊地就來電話顯擺了。喏,還發了幾張照片來,您當時在高地上,也就沒來得及拿出來看。”
元首再次放下筆,這回徹底放松地靠向椅背,眼鏡也頂到額頭上,顯得格外闲適帥氣。拿起手機慢慢劃著看,微笑著,“給她回去弄個新穗子,老玩意兒了,曉得幾多人摸過,她還往臉上掃……”
“是。”章程禮笑著應。他知道,這種結果,是元首最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