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夜倒也睡得好,小地方說熱鬧不夠熱鬧,說冷情也不太冷情,晚上對面打麻將的聲音十點左右消停了,第二天一早兒六點外頭就有鄰裡間打千兒的聲音,感覺生活在這樣的小鎮子裡,節奏慢卻也安逸。
秋一水起來洗漱,想起來昨兒老板娘交代過熱水要到樓下打,於是利落扎起頭發盤了個髻兒,隻穿著高領毛衣牛仔褲拿著盆兒下樓打熱水去了,
卻,
才下樓到中央,一抬眼,正好瞧見,“請問這兒有個叫秋一水的客人麼……”似有感覺,兒玉扭過了頭來,望見秋一水站那臺階上……咳,磨死人的東西,這會兒望見他就是她鼻酸,非逼得他也跟著鼻酸的樣子,一身水靈靈的委屈感,她那想哭又忍著的樣子,叫兒玉真是……小寶先謝謝店家“找到了,謝謝。”走上來,接過她的盆兒,“出來多穿件衣裳呀。”秋一水也不做聲,接過他手裡拎著的袋子,扭頭上樓了。走幾步又回頭,“打熱水。”“我知道。”她又扭頭去,身後小寶多無可奈何,“房號。”秋一水再回頭,“205。”這會兒撅嘴巴了。
小寶把熱水打上來,
秋一水坐床邊,那就是盡等著他伺候,
水燙著呢,小寶端著水盆走進洗手間,洗手間很簡易,就一個馬桶一個小水池臺子,拿過她的水杯先舀了半杯開水又添了涼水,溫熱了。牙刷上擠好牙膏,站門口朝她招招手,秋一水才起身走過來。
她刷牙的時候,小寶又一旁給她水盆裡兌了涼水,邊說,“內衣給你帶來了,一會兒換換。”
她昨晚跟西歐通話時抱怨過沒想到會在這裡還得呆幾天的,換洗的都沒帶,又得去挖蘑菇,估計回去人都臭了……沒想到,就一個晚上,她一睜眼,小寶來了。
她一晚上睡得安生,
小寶這一晚上可夠揪心了。記陣爪巴。
西歐死活不說她到了哪兒,被甩大門外頭的小寶不停敲門,那執拗勁兒跟謝耳朵有得一拼!西歐聽見外頭鄰居有意見了:“大晚上的,您們給個消停成麼,我們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西歐把門打開,“您這嘎巴子勁兒她落難的時候多用用,還怕秋一水疼不死你!”小寶神情嚴肅,“她今天就該回來了是麼,我去她單位問過,她隻請了兩天假,這會兒不見人影,就算她給你報了備,你就百分百確定她安全?不管她在哪兒,看見她的人才叫安全。”
這麼一說,西歐覺得也是,秋一水個鬼本來一人跑東北去挖蘑菇就不靠譜,這還一拖再拖……把情況隻有如實說了。這可不是怄不怄氣的問題了,安全第一。
想不到吧,內衣的事兒是小寶主動問起的,“她出門沒帶換洗的吧。”
“哦對了,”西歐趕緊往她房間走,“給她帶幾套內衣去……”西歐都沒插上手,小寶拿得比她熟。
還帶了幾樣她日常的必用品,就趕緊出門了,臨走前兒囑咐西歐,“你別跟她打電話說我去了,一來把她吵醒陌生的環境她又休息不好,再一個,”小寶頓了頓,“她又跑了……”還是怕秋一水跟他怄氣,這貨不分輕重地又躲著他……
Advertisement
西歐沒搭這茬兒,倒是“陰森森”問了句,“老表怎麼處理的,”
“剁了。”
小寶走了,西歐在家裡做了個握拳向下單腿抬上“耶!”的姿態,慶祝給秋一水報了仇!
小寶多“艱辛”吶,
個神經病一人走那麼遠,他光搭小飛機過來就用了快四個小時,又駕車開到這小鎮,馬不停蹄,真是就剛兒見到她穩穩妥妥站臺階上才放下一顆心!
這一路上,您別不信,小寶心真不定,甚至有些胡思亂想,要找不到她怎麼辦……不就是個蘑菇麼,以後在附近給她種林子成不,隻惟願她別再一個人這麼到處跑了……
☆、3.55
小寶提著早點上來,秋一水已經洗漱完畢,外套也已穿好,正在床邊彎腰往她隨身攜帶的包兒裡裝東西。
小寶看見自己帶來的紙袋沒有動。
秋一水拉上拉鏈背上就要往外走,小寶說“吃了再走吧。”
秋一水也沒看他,“我訂了早餐。”淡淡地。直走出去。
小寶垂下了眼。手裡一直拎著早餐。
秋一水確實有準備,拿了訂好的包子豆漿上了她訂好的車,往“仰關古址”去。小寶後面開車默默跟著。
一走出小小的縣城,便是沙漠。除了茫茫一片雪白。什麼也沒有,連一個褶皺也找不到。在別地趕路,總要每一段為自己找一個目標,盯著一棵樹,趕過去,然後再盯著一塊石頭,趕過去。在這裡,睜疼了眼也看不見一個目標,哪怕是一片枯葉,一個黑點。於是,隻好抬起頭來看天。從未見過這樣完整的天,一點兒也沒有被吞食,邊沿全是挺展展的,緊扎扎地把大地罩了個嚴實。
今天秋一水算運氣好,天晴了,風也停了。陽光很好。沒想到沙漠中的雪化得這樣快,才片刻,地上已見斑斑沙底,卻不見湿痕。天邊漸漸飄出幾縷煙跡,並不動,卻在加深,疑惑半晌,才發現,那是剛剛化雪的山脊。
秋一水也算心大,她還有心情瞧瞧這異域風光。
小寶則全不然,
雖然他看見她剛才往包兒裡裝著了一些防身工具,噴霧小匕首啥的,可是,還是叫人憂心不是,這麼偏行的地方,她膽子也是太大了!
沿途的地上出現了令人驚駭的凹凸。秋一水仔細看了看,隻可能一種理解了:全是遠年的墳堆。
這裡離縣城已經很遠,不大會成為城裡人的喪葬之地。這些墳堆被風雪所蝕,因年歲而坍,枯瘦蕭條。顯然從未有人祭掃。它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排列得又是那麼密呢?也隻可能有一種理解:這裡是古戰場。
秋一水望著這不著邊際的墳堆,心中浮現出艾略特的《荒原》,這裡正是中華歷史的荒原吶: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發,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於朔風中的軍旗……
神經病聯想展開,這一路倒也輕松,
還是小寶辛苦了,一路憂心忡忡……
樹愈來愈多,開始有房舍出現。秋一水心想,這是對的,重要關隘所在,屯扎兵馬之地,不能沒有這些。轉幾個彎,再直上一道沙坡,大夯土墩底下,車停下,到了。
下車前兒,司機大姐還好心提醒她,“妹子,後頭一直有輛車跟著,你可得當心。”秋一水付了車資,“我知道,是認識的人,謝謝您了。”大姐這才放心轉頭。
雖然也有當地住戶,遊人,旅人,但畢竟屬偏遠地區,小寶緊跟著。
爬啊,終於到了俯瞰四野的制高點。
西北風浩蕩萬裡,直撲面來,踉跄幾步,方才站住。腳是站住了,卻分明聽到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鼻子一定是立即凍紅了的。秋一水呵一口熱氣到手掌,捂住雙耳用力蹦跳幾下,才定下心來睜眼。
這兒的雪沒有化,當然不會化。所謂古址,已經沒有什麼故跡,隻有近處的烽火臺還在,這就是剛才在下面看到的夯土墩。土墩已坍了大半,可以看見一層層泥沙,一層層葦草,葦草飄揚出來,在千年之後的寒風中抖動。
此刻秋一水興奮著呢,烽火臺下面的松樹林長得太興旺了,必定有好菇!
秋一水剛要扶著土牆往下下,胳膊一下被牢牢拽住!小寶厲聲,是的,小寶看起來非常生氣,“別再逞能了!”秋一水當然倔強地掙脫,眼見的好處在跟前,她得放過?“什麼逞能,我挖了多少年菇子了,有分寸。”“我是說這土!別看面上夯實,一腳高一腳低……”秋一水根本不聽,執意展臂脫開他的手,小寶肯定堅決不得放,“一水!我知道你跟我怄什麼,給你報仇了,那女人的手剁了!”
秋一水頓那兒,
也就她這分神間,忽然她那腳底一松!……“小寶!”诶喲,現在知道喊小寶啦,她的小寶已經如天神般將她用力抱起像拔蘿卜一般挪到一邊!……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掉下去了!小寶的心,從來沒有像此一刻這樣如雷俱擊!一時緊緊抱著她,指尖兒都在抖……
“小寶……”害人精還劫後餘生地喊了聲,估計這聲兒都不是她自主發出,恍恍惚惚的,
可這聲兒把小寶喊醒了,徹底怒了,
“你說你是不是不懂事兒!秋一水!你要再不改這犟脾氣甭想出京城了!”
哪知懷裡這貨兒仰頭望著他……忽然傻笑起來,“哪個女人,甩我巴掌的麼?唔……”
小寶重重封住了這傻子的嘴!
幾多心憂,
幾多憋屈,
幾多掛念吶,
這一路,可把小寶是烤火上翻來覆去地煎熬,
現在心還如雷動大起大落著,
小寶想,我要沒跟來呢,這傻子落泥裡跌溝裡,荒天野地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何時受過這個罪!小寶想著心都揪一坨兒,愈發吻得重吻得兇!所有的氣結心鬱都在這舌裡釋放,直到真是接不上氣了,松開了。而此時,再看水姐兒,唇紅如豔血,腮紅如朝霞,眼睛靡洋洋卻還帶著笑,還不忘“哪個女人哪個女人,”盯著他問,她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就是“肖想”小寶好久好久了!她卻非要他“俯首稱臣”,非要他低頭!
小寶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剁了,已經剁了,別矯情了,你知道是誰!”
秋一水嘴角掩不住地要彎了,小寶再次落下了唇,摸著她的臉,“我求求你了,叫我省點心吧,武則天再疼小寶也沒說拿命去折騰他吧,你學些她這樣的好好不好……”秋一水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心滿意足。
☆、3.56
回來還是翹著氣回來的。
本來蠻高興,秋一水蹲夯土墩上,看小寶下去挖,發覺小寶眼力勁兒真是超好,不用她瞎指揮,他一個人在下面靜靜地挖。挖出來的全是又大又肥的,秋一水可高興啦。
掂量著滿滿一袋子好菇子,秋一水單手甜甜地抱住他的脖子就要親上去,興奮唄。哪知小寶頭往後一仰,沒親著。秋一水又往上夠,他又讓,秋一水臊了,“幹嘛!”小寶微笑“嘴都親腫了。”這下秋一水更臊,松了手,自個兒抱著菇子向車走去。小寶啥也沒說,跟後頭,不過那眼角眉梢就是笑意不絕。
一路上,坐後座的秋一水都扭著頭看窗外,仔細看,嘴巴就是微撅著。
回到旅店,
秋一水先把自己好容易得來的菇子裝好,
小寶去了洗手間,一會兒進一會兒出。秋一水跟他翹氣咩,根本不看他。
小寶卷著襯衣袖子走出來。“洗洗吧,水都打好了。”
秋一水也不看他,從他帶來的紙袋裡拿出幹淨內衣,徑直往洗手間走。她幾天沒洗澡了,是該洗洗。
哪知才要把門合住,小寶按在了門上,推開,進來,反手關了門,
秋一水還是不理他,他也不是沒伺候過她洗澡,沒啥稀奇。
秋一水背對著他,自顧自脫套頭毛衣,
兩手把毛衣往上撐正好蒙著頭時,小寶從身後抱住了她,
秋一水矯情地還扭。把毛衣從頭上扯下來,“你別……”剛要扯歪,小寶單手掰過她的下巴低頭就親了過來,秋一水還扭,嘴巴也躲。卻是全撅著,“你不說親煩了不想親了嗎!”小寶低聲,“又胡說,我哪說親煩了。”“你就說你就這個意思!”此時的小寶真是直白的一塌糊塗。手直接扯出扎進褲腰的襯衣擺伸了進去,準確覆上,聲音更低了,“我的意思是,大庭廣眾我怕自己失了控丟了你的臉,現在不怕了,一水,你還有臉麼……”秋一水咬著下唇,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小寶啊。
小寶啊小寶,
秋一水一身紅的像蝦子,興奮得啊,小寶要把她心肝都掏出來!
他可以像剛才那樣夏流,
也可以……“一水,慢點,我是……”秋一水猛然抬頭,跌跌撞撞撞他額上,兩手捧著他同樣蒸紅的臉,“你是什麼!”眼裡晶亮,妖異得不正常!
小寶要扭頭,最關鍵的時刻她又不動了,秋一水額頭頂著他的額頭,眼睛亮亮地看著他,“說呀,你是什麼……”小寶不躲避了,“我是第一次,守身如玉這麼多年,被你霸佔了,賺了吧。”秋一水更得意,她明明知道這絕對是實話,偏偏還要繼續“霸道”,“怎麼會是第一次呢,你明明有個……”小寶封住了她的唇,“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這就是小寶,生澀與持穩並存,放肆與禁鈺共生,把一個男人最美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全給了她……
再從東北返程回京城,這貨就順心多啦,
一進門,西歐就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眉飛色舞”,
趁小寶去廚房放蘑菇,西歐撞了下她的胳膊,“糟蹋了?”
秋一水要笑不笑,低頭收拾她的包兒,她還知道臊?
西歐嘆了口氣,“糟蹋了就再對他好點兒,現在你縱覽全局曉得怎麼回事兒,他還被架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呢,喏喏,瞧瞧你們犯了多少天條?我看小寶是個老實人,他能勇於走出這一步不容易……”又重嘆了一句,“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隊伍不好管理啊,你說小寶老實吧,那天他一聽說你被打扭頭就走直奔過去就把人兩手剁了!嘖嘖,哪個是善茬哦……”
秋一水還真若有所思起來,她扭頭看向西歐,“你說他到底知不知道三歡是個男的?”
西歐撇了下嘴,“難說。”
秋一水想了下,一嘖,又變得沒心沒肺起來,“管他們那些粑粑事,都不是善茬怎麼著兒,我也不好欺負。”
西歐橫她一眼,“你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專門舍得作吧,誰敢欺負你?哦對了,你既然在東北挖到菇子自己帶回來了,那今早那些菇子誰送來的?”秋一水疑惑抬頭“有人送菇子來?”“可不是,一大箱子,一個男的送來的,超級客氣,我還以為是你挖好的託人送回來的呢。就在陽臺上。”西歐指著陽臺往那兒走,秋一水忙過去看,果然,一大箱子,打開一看,不輸她自己挖的那些,也非常新鮮。
秋一水這納悶兒上了,
“是不是楊徵,”邊說邊拿起電話打上,
她老子那邊一接電話,秋一水這邊就嘰裡呱啦機關槍一樣,“菇子是不是你送來的,早說呀,害我跑一趟東北……”
楊徵開會呢,這一聽,管他底下坐著多少商業精英,一下站起來,“你去東北了?一個人去的?……”比她還大驚小怪,秋一水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不是,直接掛了。
楊徵拿下電話,邊罵,“真是個小畜犢子,還叫人省心不!……”罵的是秋一水,撥回去的卻是兒玉,
簡直跟他閨女一個德行,小寶還沒開口,他就噼裡啪啦,“一水去東北了?現在天這麼冷,你怎麼也不攔著,對了,你是不是跟她一塊去的?她去東北挖菇子了是不是,我就說這小畜犢子犟吧,每年都要給她舅舅搞這茬兒,還非要親手搞,我給她種林子成不……”
小寶一句話不說,一手拿著手機,一手還在挑菇子,拿起來看看,又放下,
等他說完,還是那個穩淡的口氣,
“是得給她種林子,我地址都選好了。”
這下楊徵那頭倒怔了下,
接著,口氣也沉穩下來,
“這是我必須得提醒你的一條,你怎麼寵她都可以,隻一點你絕對不能答應她,
不能把她舅舅放出來!
謝兒玉,千萬別把我這句話當玩笑,你是和一水才深入接觸,有些事兒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