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安溪說完,一溜煙地跑進錄音室,“嘭”一聲關上門,留下顧徵一臉懊惱加好奇。
安溪靠在門板上,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熱乎乎的,眉毛卻不自覺地蹙起。
顧徵剛才的舉動太突兀,戳到她的神經。據她所知,顧徵是有些潔癖的,什麼時候見過他吃別人吃過的食物?連別人挾給他的菜,他也隻吃特定人挾的,講究得不得了。
那一瞬間的感覺,太親密了,超出安溪的心理承受範圍。
她突然開始疑惑,顧徵對她,是不是不止對姐姐這麼簡單?他對她……
安溪亂想了一會兒,臉色變幻莫測。不過,等顧徵敲門進來時,她已經恢復正常,看不出半點異樣。
顧徵在錄音室裡張望了一下,問:“禮物呢?你上個月不是說禮物已經送給我了,這個月沒有嗎?”
上個月安溪帶他走進這個房子,讓他知道她和父母悄悄把青葉市的琴房搬到這裡,當作今年給他的生日禮物,顧徵已經滿意得不得了,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日禮物了。他沒有貪心地想要更多。
“騙你的。”安溪耿直說。本來她想說“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但話到了嘴邊,覺得有點不妥,於是臨時改口。
顧徵呵呵幹笑。
安溪看了他一眼,把一個薄薄的文件夾遞給他。
顧徵打開一看,發現裡面隻夾了兩張A4紙,紙上打印出來的內容是一首曲子。他反射性地哼出旋律,感覺非常熟悉,但音調不對,歌詞也不對。
“這是?”顧徵挑起眉詢問。
“你的曲子。”安溪說,“你還記得嗎?初二下學期的期中考試結束後,你彈給我聽的那首曲子,我說過要為你重新填詞的。喏,現在填好了。那首曲子調子太低、太沉重,我請沈昇哥幫忙做了一些小改動,升了兩個調……你看看喜不喜歡?”
沈昇是江一航工作室的首席制作人。江一航是安溪的偶像,之前安溪迷他迷得不得了,會唱他的每一首歌,時時關注他的動態,是個標準的迷妹。但,自從託顧廷川和顧徵的福,和江一航見過面,到現場聽過他的演唱會,又去過他的工作室玩之後,這距離一拉近,江一航從遙不可及的高高在上的明星變成時不時會見上一面的親戚,安溪的追星行為便慢慢降溫了。雖然她依然喜歡江一航和他的歌,但,感覺不一樣了。而且,升上初三後要中考,學習以外的空闲時間不多,安溪也沒時間繼續密切關注江一航。
她有江一航和沈昇的私人微信,便把他們當作普通親戚朋友一樣,節假日問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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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聯系不多,但江一航和沈昇對安溪都非常友好,也很支持她把音樂當作興趣愛好來發展。
江一航人紅,平時通告很多,忙得不得了,安溪不敢打擾他。但她始終記得答應過顧徵要幫他改歌詞的事,便斷斷續續和沈昇聯系,請他指點。
沈昇滿口答應了,之後當真抽時間教她。
改歌詞的事如果讓沈昇來做,他大概花半天時間就可以改好。可安溪要的是自己親手做,她又時間有限,所以磨磨蹭蹭的,直到最近才做好。也因此,她從沈昇口裡得知顧徵賣了曲子給江一航的工作室。
顧徵非常驚訝。這件事他是有印象的,但安溪說過之後就沒了動靜,他以為她隻是隨口說說而已,畢竟,雖然作曲填詞說難不難,但也不是兒戲,沒那麼簡單。而且那首曲子是他遭遇毛曉莉的事,被逼得百口莫辯,變成被壓垮的駱駝的那段時間的發泄之作,做出來後隻在安溪面前彈過一次,她說不喜歡之後,他把它壓箱底了,沒打算再翻出來。投給江一航工作室的那五首曲子就沒有這一首。
原來完整的歌詞顧徵已經不記得了,隻隱約記得幾句,諸如“缺不全的成人世界”、“天真的孩童,手裡藏著尖刀”、“宿命的悲劇宛如伴生的藤蔓”之類。反正,風格非常暗黑陰鬱,充滿憤怒絕望,當時就把安溪嚇得不要不要的。
其實這兩年來,顧徵的心態已經變好了,再回想原來的歌詞也不覺得喜歡,再看安溪作的歌詞,幾乎逐字逐句都是推翻著原來的歌詞來的,以一種對話的方式,用第一人稱的角度和第二人稱講道理,含義那叫一個樂觀積極,陽光燦爛。歌名也從無題變成《我們都在變得更好》。
顧徵看到幾句歌詞——
我不否認人生有坎坷
但再絕望痛苦 也會跨過
我知道憤怒隻是你的保護色
其實生而為人,柔軟總比堅硬多
笑笑吧,讓我看到你的小酒窩
忍不住說:“我哪有什麼小酒窩?”
安溪說:“有吧!你有沒有仔細照過鏡子啊?你大笑起來的時候,右邊會凹進去一點點,像個酒窩。”
“歌詞太幼稚了……”顧徵用文件夾擋住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怎麼會幼稚呢?沈昇哥都說好聽的!”安溪不服氣。
“他是安慰你。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寫出這種歌詞,被你再纏下去,他得吐血。”
“顧徵!”安溪跺腳,“一句話,歌詞你還要不要?”
顧徵左顧右盼而言他:“唱一唱唄。”
安溪一愣,裝傻說:“唱、唱什麼?”
顧徵敲敲文件夾,篤定說:“這首歌。我不信你不會唱,應該錄音了吧?給我聽聽效果。”他眼珠一轉,試探問,“還是,你的禮物是邊彈琴邊唱給我聽?”
安溪原本的打算就是這樣的,全被他說中了!哦,太聰明的男生真討厭!
“不、不是啦……”事到臨頭,安溪又不想幹了。誰叫顧徵弄出吃了她吃過的蛋挞這一出?讓她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
顧徵堵住門,很惡霸說:“不唱給我聽,今晚你別想走出這個門。”
安溪瞠目結舌,大聲抗議:“哪有你這樣的?”
“嗯哼。”顧徵站著不動,很堅持地看著她。
兩人爭持了一番,安溪武力值不夠,拗不過他,但最終也沒開口唱,而是把事先錄好的CD扔給他,要他讓路。
顧徵見好就收。
他一讓開,安溪立刻像顆炮彈似地衝了出去。
顧徵也沒在意,把CD放進播放器裡,聽了一晚安溪用充滿感情的幹淨聲音唱:
笑笑吧,讓我看到你的小酒窩……
第138章
自顧徵生日之後, 安溪心裡就存了一樁心事, 她懷疑顧徵喜歡她,不單是親人之間的喜歡那麼簡單,還有男生對女生的喜歡。
產生這個懷疑後,安溪先是吃驚,然後是巨大的不知所措。
她的長相和人緣擺在那裡,從小到大其實都不乏男生喜歡, 每逢情人節抽屜裡都會收到花和情書, 隻是她從小受的教育使然,沒想過在成年之前談戀愛,而且,她顏控歸顏控,喜歡看長得好的男生,但這種喜歡很膚淺, 絕沒有喜歡到不惜打破自己原則的程度。
當面表白的男生, 安溪也遇到過, 並且沒有半點心理壓力地謝謝對方的喜歡, 但不接受。
可是輪到顧徵,安溪的心理壓力就大了。
她和顧徵相識了兩年多,在她心目中,顧徵既是她的親人, 又是她的好朋友。顧徵對於她來說是極重要的人。她哪裡能像對其他男生那樣隨意拒絕他?
況且, 她隻是懷疑顧徵喜歡她而已, 沒有任何證據。萬一顧徵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呢?豈不是她自作多情。又萬一, 顧徵真的喜歡她,但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她卻挑破了,雙方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即使最終不了了之,以後還怎麼做親人,做朋友哦?
如此苦惱,安溪的嘴巴卻極嚴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畢竟,她現在和顧徵可是姐弟關系,被任何人知道了這種關系存在變質的趨勢,肯定會影響他們的相處現狀。她不想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也不想給顧徵帶來困擾。
所以,安溪隻能一邊自己默默糾結苦惱,一邊對顧徵小心觀察,小心求證,然後,看著他無知無覺,天下太平的臉,越看越火大,越看越火大!
這一分心,導致她的期中考試直接考糊了,考到全班第十二名。雖然在全級保住了前三十名的排名,但相比於顧徵的全班第三名,全級第三名,簡直是慘不忍睹!
鄭老師直接叫她進辦公室談話,問:“是不是做班長壓力太大,分心了?”似乎隻要安溪一點頭,他就立刻把她的副班長職位撤了,讓她專心學習。
鄭老師是個信奉精英主義的老師,美國麻省理工畢業的高材生,一心要為國家培養最頂尖的人才。他隻喜歡聰明的學生,本身也是極聰明的人,馴服學生都是從智商上輾壓,成績好,跟得上他的學生才能得到他的青眼。學生們為了證明自己的智商,也為了得到他的注目,自然玩命一般地學習。所以鄭老師總能帶出成績頂尖的學生,每年帶學生參加國際奧數比賽也經常斬獲獎項,在省一地位超然。
一班這種實驗班就是因為他而成立的。為了讓他專心教學,培養成績優異的學生,學校還專門給他配了一個心理學畢業的副班主任,專門用來忽悠學生,讓大家跟著鄭老師的步調走。
一班成績最誇張的時候,曾經出過全班學生的班級排名和年級排名重合的情況。而這一次期中考試,一班49個學生,沒一個學生掉出全級前八十名,全級前八名都在一班。
鄭老師對男學生和女學生一視同仁,在他這裡,沒有體諒什麼女生擅長感性思維,男生擅長邏輯思維那一套。高考從來隻論成績,不論男女。他對女生寬容了,放松了,受害的還不是她自己?就算是以後出了社會,大家一起競爭,誰會因為性別手下留情了?
在鄭老師看來,安溪雖然不是那種聞一知十的非常聰明的學生,但她的智商不低,又能幹,做班長做得很好,屬於值得重視培養的那一撥。如果有難處,他便幫她解決了。
他認為她成績下降是因為分心了。因為安溪行為良好,自愛自律,堪稱模範學生,唯一可能導致她分心的因素,似乎隻有班務。誰叫身為班長的顧徵是甩手掌櫃,什麼都推給安溪做呢?把人家小女生忙得團團轉。鄭老師心裡跟明鏡似的,一旦撤掉安溪這個副班長,他會連顧徵這個正班長一並撤掉。沒了安溪,顧徵就是個是屍位素餐的家伙。
安溪的臉色立刻煞白了。
從小到大都是成績頂尖的那一撥學生,中考甚至考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二的好成績,以全班第二的成績入讀省一的高一一班實驗班,卻在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慘遭滑鐵盧,她受到的打擊可想而知。
以前說不大在意學習成績,是因為不用花大力氣學習都可以考得不錯,同學們的學習水平一般,讓她拔了尖。現在到了省一一班,個個都是尖子中的尖子,一個不留神就被人甩開一截。
嘗過名列前茅的滋味,誰甘心被人拉下?安溪也不想成為鄭老師口中的二流學生。安溪也是有自尊心的。
沒想到成績下滑已經夠悲催了,鄭老師還想捋了她的副班長職位……
鄭老師見小女生的眼淚在眼眶打轉,一臉可憐兮兮的,而同辦公室的老師正悄悄關注這邊,用“您真的太過分了”的目光譴責他,隻好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應付不來,可以換個人做。”
然而這個說辭並沒有令安溪好過一點。
她倔強說:“老師,我應付得來,下次我會考好的。您等著!”
鄭老師說:“好吧,我等你的期末成績。如果還是這樣,這個班長你就不要做了,專心學習。”
安溪強忍著眼淚點點頭。她成績好,脾氣好又能幹,一向是老師捧在手心的寵兒,什麼時候被這般說過?心裡的委屈勁都要突破天際了。但她又理解鄭老師,一班的學生都是天之驕子,想壓得住這幫人,旁的不說,成績上首先要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如果作為班長,成績都不好,憑什麼管他們?到時就是她強撐著做下去,也難以服眾。
這一天,她破天荒地請了假,沒上晚自習,回了她和顧徵的小房子。
她前腳走,顧徵後腳就追來了,關心問:“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安溪看到他就覺得生氣,揪住他沒頭沒腦捶了一頓。
這力度跟給他撓痒似的,顧徵也沒躲,似懂非懂地任她捶,隻是有些無辜問:“你為什麼打我呀?我哪裡惹到你了?”
你渾身上下都惹我了!
安溪臭著臉,惡形惡狀說:“沒看到我的期中考試成績嗎?我想找個人發泄,就你了!再給我打兩拳!”
顧徵無奈地看著她,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又忍耐縱容說:“你打輕點……”
安溪跟火燙似地推開他,紅著臉惡狠狠地瞪著他!使勁瞪!
“不打了?”顧徵疑惑問。
“顧徵,你知不知道這次考試我的成績為什麼下滑了?”安溪冷冷說。
“為什麼?”顧徵立刻問。
“我覺得是因為我分心了。”安溪重重說。
“為什麼你會分心了?”顧徵順勢問。
安溪筆直筆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因為,我可能喜歡上一個人了。”
顧徵一頓,一瞬間,各種情緒在他的心口翻騰了一遍,不安的,狂喜的,疑慮的……不一而足。但最終,他隻是皺著眉,帶點不贊同地好奇問:“是誰呀?我認識的嗎?”
“我喜歡上一個男生,你不介意?”安溪不放松問。
“你總會喜歡上一個男生的。難道你覺得我會阻礙你嗎?你也想太多了吧!”顧徵匪夷所思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