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顧徵隻是等著顧廷川什麼時候告訴他而已。顧廷川在他猜到的當天便告訴了他，顧徵心裡還挺高興的。

他沒想到的是安溪比他更早知情，而且一直沒漏半點口風。

不過她的理由一擺出來，顧徵立刻原諒她了！

因為安溪推開了一扇與小房子相鄰的門，裡面是一個大房間——一個裝修妥當，設備完善的錄音室！是華苑小區E座1601號裡琴房的翻版！

顧徵摸著熟悉的伯恩斯坦120鋼琴，聽安溪用抱歉的語氣說：“我們本來打算十月份的時候，把這個房間送給你做今年的生日禮物。沒想到學校的生活條件那麼不好，你應該早點搬進來住……”

和顧徵相處了兩年多，安溪已經深深感受到他對音樂的熱愛，那是已經融入骨子裡的一種感情。即使沒有任何樂器在手裡，他也要開著手機聽各種各樣的音樂，一有空闲便打開隨身小本本畫五線譜，這就是他最喜歡的娛樂方式。

進省一之後，學習時間那麼緊張，他依然在極短的時間裡和音樂老師搭上線，得到音樂室的鋼琴使用權，一到周末就拉著安溪宅在裡面。

安溪相信，顧徵會喜歡今年的這份生日禮物。

事實上，顧徵豈止喜歡那麼簡單？他簡直愛死了！安溪一解釋，他忍不住感動地一個轉身，一把抱住她說：“謝謝！謝謝！”

安溪先是嚇了一跳，瞧見他激動的模樣，又會心一笑，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說：“不客氣！我們誰跟誰，你喜歡就好。”

顧徵忍不住摟緊她：“這份禮物是你的提議吧？我爸能同意？”顧廷川以前是反對他學音樂的，直到近一年來，他的態度才變得模糊，不說支持也不說反對。

安溪說：“我沒問。別忘了，這些東西是‘我的’，想怎樣處置，是我.的.自.由。”

顧徵真的想狠狠親她一口！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女生這麼可愛，這麼善解人意呢？

“小溪，謝謝你……”顧徵喃喃說。顧家人不贊成他學鋼琴，又出了毛曉莉的事，形同放逐地來到青葉市之後，他真的以為他要和音樂從此絕緣了。偷偷去崔氏琴行練琴，也是抱著能彈一天是一天的絕望情緒。沒想到，來了青葉市之後，反而迎來轉機。

安溪的支持和鼓勵，林婧尊重他的意願，連顧廷川，似乎也睜一眼閉一眼，沒有堅決反對，顧徵得以維持他的這個興趣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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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顧徵的理智告訴自己，他未來的發展方向不應該是音樂，而是家族事業。畢竟顧廷川手上的那一攤，是他的責任。但在感情上，他又放下去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

在省一讀高中，全封閉式地學習，除了是和安溪一起讀書，另一個原因，也是顧徵想把自己和音樂做一個切割。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任性。

可是，他的新家庭，又把音樂重新搬到他面前。

顧徵抵擋不住這個誘惑。

感覺氣氛有點沉重，安溪俏皮說：“提前給你生日禮物了，下個月可沒有了哦。”

“行了，我是這麼貪心的人嗎？”顧徵戀戀不舍地放開安溪，深深看著她，“想不想提前收到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安溪目露好奇，但口上說：“你什麼時候送都可以的。”

顧徵從單肩包裡掏出一個絨布盒子遞給她。

安溪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對圓環形的耳環，圓環隻有尾指戒那麼大，材質是18K金，外圍鑲著一圈晶瑩剔透的藍色水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極為漂亮。

“你不是打了耳洞嗎？我特意買的耳環，送你。”顧徵故作平淡說。

他不打算告訴安溪，這是他用自己親手賺的錢買的，幾經周折，好不容易才買到。來了青葉市之後，顧廷川卡他的零用錢一直卡得很緊。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個人沒錢了，確實很多事情就不敢折騰。顧徵為了讓顧廷川放心，零用錢都是大手大腳花出去，兜裡不怎麼留錢。

隻是現在已經是高中生了，難道想送點禮物給喜歡的女孩子還要用父母給的錢嗎？顧徵覺得這樣做，面子掛不住，所以，便開動腦筋想辦法。

他把他作的曲子賣給了江一航的工作室。江一航的工作室以做音樂為主，長期對外收曲子，雖然要求嚴格，但價格公道，給錢利索，口碑相當不錯。

顧徵不想自己的作品明珠投暗，又不想江一航礙於情面給他開綠燈，所以匿名投曲子。

投了五首，隻有一首被選中，工作室給了顧徵五萬元。

錄用郵件倒是工作室的首席制作人沈昇親自寫的，先是贊揚了他一番，說他的曲子有靈氣有才華，然後指出了一些缺點，最主要的問題是流行元素有點欠缺，不過歡迎他繼續向工作室投曲子，如果有合適的，價錢可以商量。這一次新人新曲，五萬已經是一個超出平均水平的價格，希望他繼續努力雲雲。

顧徵就是拿著這筆錢給安溪買的耳環，這份心意是實打實的。因為耳環太貴，他怕放在宿舍裡會弄丟，一直隨身攜帶。這時，剛好派上用場。

安溪有些怔忪，喜愛又珍惜地撫了一下耳環表面，說：“你賣了自己的曲子，就是為了給我買生日禮物？”

顧徵詫異地瞪大眼問：“你怎麼知道？”

安溪有什麼不知道的呢？她和顧徵經常待在一起，他的零用錢是多少，她一清二楚。顧廷川給顧徵的生活費還在她手裡，他吩咐她看著給顧徵，不要讓他手裡有太多錢。所以，相比於她，顧徵其實挺窮的。這對耳環一看就所費不菲，以顧徵現有的財力，肯定買不到。除非他另有收入來源。

而恰好，安溪和沈昇有些聯系，知道顧徵賣了一首曲子。顧徵投曲子的時候確實匿名了，但收錢的時候，他可是用了真名的。所以後來沈昇也知道是他了，直說顧徵是好苗子。

顧徵的生長環境擺在那裡，因為不缺，所以他對錢的態度一向比較淡漠，花了也不是很在乎。但他作的曲子，都是他的寶貝，平時藏得嚴嚴實實的，安溪想看，也要先徵得他同意。她沒想到他會舍得賣，賣了換到錢又不是自己用，而是給她買禮物。

多難得！

安溪覺得，除了親生爸媽，就顧徵對她最好了。這個弟弟，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顧徵，你有錢自己收著啊，不用為我破費。錢不夠我這裡有，都可以給你，顧叔叔都給了我的……”

“別啰嗦。我送你的，你就收著。我不缺錢。”他隻缺自己親手賺的錢。

安溪感動地收下了。

“你什麼時候搬過來住？”她問。

顧徵不著痕跡說：“我爸說這房子是買給我們的，要搬也是我們一起搬進來住吧？”

安溪一愣，吶吶說：“可是，我在女生宿舍住得還好……”

顧徵說：“夏天沒空調，冬天沒暖氣，怎麼能睡好？再說，飯堂的菜做得難吃，搬出來我們還能自己做飯。”

安溪笑了：“是我做吧？你哪裡會做飯啊？”

顧徵面不改色：“我可以幫你打下手，我還能買菜。”

安溪想了想，還是搖頭：“時間太緊了，要晚自習。而且，你別忘了我們是正副班長。我們都不住在宿舍，老師或者同學有什麼急事我們就來不及處理了。”

要顧徵說，如果能和安溪一起搬出來住，他才不稀罕這什麼狗屁班長。但是，安溪比他有責任心多了，除非鄭老師撤掉她的副班長，不然，她會兢兢業業做好該做的工作。

安溪說：“我不搬，你可以搬啊。你不用管我的。”

顧徵心想，她不搬，他一個人搬出去住又有什麼意思？對著四面牆發呆嗎？就是可以玩音樂，他也喜歡和安溪一起玩，兩人四手聯彈鋼琴什麼的，才有趣味。

不禁有些賴皮說：“你要管我啊！”

安溪想到的“管”是，做家務，做飯……雖然去了顧家好幾次，見識過豪門世家的排場，但在她純樸的觀念裡，是沒有請工人做家務的概念。既然他們有了房子，那打理的任務，肯定要靠他們自己。

所以，安溪也忍不住懷疑，顧徵一個人能行嗎？在處理生活瑣事上，現在的他或許比初來青葉市時的他長進多了，但說到完全獨立，安溪對他真的不是很有信心。他和顧廷川在生活上有多低能，她是親眼見過的，至今依然印象深刻。甭管他們如何聰明能幹，私底下這對父子絕對是需要照顧的那類人。

安溪說：“要不，我過來幫你做飯做家務，但我還是住宿舍裡面？”

顧徵一口否決：“這樣你太累了，不行。”

最後雙方妥協，周一至周五依然在學校內吃住，到了周末就出來住，當每個周末回家。

商量好之後，明明還是星期天呢，顧徵已經開始對下周末期待起來！

第134章 第 134 章

顧徵和安溪以為顧廷川和林婧是開學後第二個周末，因為顧徵發了信息叫他們來看看安溪才來的。

但實際上, 早在上個周末, 他們已經來了安州市一次。因為林婧實在掛念安溪。她覺得女兒會想見她, 所以她便早早來到安州市，等待安溪的“傳喚”。

沒想到安溪都已經哭出來了，依然沒有松口讓林婧來學校。

還是顧徵發了信息, 他們才有借口過來。

見過孩子後, 林婧的心算是放回肚子裡了。不過問題也是現成的, 顧徵和安溪都不適應學校的環境，吃不好睡不香。

顧廷川給他們買了房子住，林婧就想, 要不要到安州市住一段時間，給他們做飯, 等他們徹底適應了學校的生活再回青葉市。

不過，顧廷川隻用一句說話就打消了她的念頭。

其實，林婧不是不知道自己有點反應過度, 但安楊去世後, 安溪就是她生活的重心、支柱, 之前無論她走多遠, 去哪裡, 始終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所以林婧觸動不大。可現在, 安溪去了省一讀書, 學著獨立。走出這一步, 就沒辦法回頭，從此以後，安溪隻會離她越來越遠。

對這樣一個發展態勢，林婧由衷地感到恐慌。

她的心思放到孩子身上，難免忽略了新婚丈夫，也忽略了他的處境——她的工作自由度大，任何時候去安州市都可以，顧廷川卻不行。偏偏他一直很夠意思，她折騰著去看孩子，他就放下工作陪她去，毫不猶豫。一次兩次都是這樣，林婧也覺得怪對不起他的。隻是恐慌啊，恐慌了便容易昏頭，連拋下新婚丈夫過去陪讀的念頭都出來了。

還好有個總能保持理性的顧廷川在。他不喜不怒地說了句：“阿婧，想想小溪爸爸。”

林婧發熱的腦袋頓時像被澆了一盤冰水，迅速變得清醒冷靜。

安楊的驟然離世是她心口永遠的痛。那段孤苦無依，走投無路的絕望灰暗的日子，至今回想起來，她依然心有餘悸。即使安楊是無辜的，但林婧對他的感情，漸漸變成愛中帶恨，恨他用這種方式拋棄了她們兩母子。

這麼多年過去，林婧已經學會釋懷。但她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世事無常，必須珍惜當下。這也是她一直以來對待顧廷川的態度，不執著於和他有一個美好的結束，享受相愛的過程。

顧廷川卻把安楊和安溪聯想在一起，讓林婧換個角度想問題——

世事無常，他們比安溪年長二十多年，說不定哪一天也會像安楊一樣，毫無徵兆地離世。到時，在林婧的縱容下，安溪依然是個離不開媽媽庇護的孩子，她該怎樣面對以後的人生？

當年林婧也被安楊寵得離不開他，所以在安楊離世之初，她差點活不下去。她親身經歷過的艱難痛苦，難道她也想安溪有機會經歷一遍嗎？

想通通透了，林婧隻能忍痛放手，讓安溪過她的獨立生活。

不再把心力放在關注女兒上，林婧轉頭就去補償之前覺得怪對不起他的顧廷川，累得腰酸背痛。

這時，林婧的辭職信也批下來了。

林婧原本在一家公司裡做著會計兼職，但和顧廷川在一起後，他時常帶著她一起見人，她又要顧著一家大小的飲食，這份會計兼職變得可有可無，她也有些力不從心。加上，公司老板範志碩似乎對她有點意思，林婧名花有主，自然要注意避嫌。所以，和顧廷川登記結婚後，林婧遞交了辭職信。

按理說，林婧隻是一個做兼職的，遞上辭職信，公司人事部就能批了。可是上頭指示，人事部總監親自約林婧見面，勸她不要辭職，見她態度堅決，隻能往上報，但上頭依然壓著林婧的辭職信。

林婧忙著結婚，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的工資是旬結的，隻剩下一旬的工資未收到，幾千塊的事，可有可無，遞交辭職信隻是出於禮貌，希望善始善終。

等了快一個月，公司那邊終於通知林婧，請她過去結清工資。

林婧帶了喜餅喜糖過去，請同事吃。

她在這家公司當了好幾年的兼職，雖然不常來公司，但人緣很不錯，大家知道她結婚了都大吃一驚，紛紛交換一個奇異的眼神。畢竟，之前他們曾開過老板範志碩和林婧的玩笑。盡管兩人沒有承認過，但很多人認為他們不止上司下屬那麼簡單，說不定能修成正果，誰想不到林婧一聲不吭就嫁人了。不過，大家都是在職場混了好幾年的老油條，即使心裡有異，也不會說些不討喜的話惹人嫌，恭喜林婧結婚之餘，也對她的離職表示遺憾。

林婧輕聲說：“沒辦法，我結婚了，重心會更多地放在家庭上。對於我來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看到她幸福喜樂的神色，也表示理解。

因為林婧的形象一向是居家型的良家婦女，溫柔賢淑，當初入職選擇做兼職而不是全職，理由明明白白寫著要照顧未成年的女兒。

為了家庭不要事業這種事，放在她身上倒是很正常。林婧從來不是事業心強的女人，不然，以她的能力，不會止步於一個小小的兼職會計員。

分別總會帶來傷感，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一步三回頭地揮別同事們，林婧離開工作多年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