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虞意試探性地伸手戳戳他肉嘟嘟的臉,問道:“阿湫?你還記得我嗎?”
懷裡的小孩張開嘴,龇出還沒長出牙的牙齦,兇狠地咬在她手指上。
虞意:“……”好的,看來是不記得了。
第112章 巢(2)
軟嫩的牙齦含在她食指上, 用力地啃咬,薛沉景簡直用了吃奶的勁兒咬她,還一邊從喉嚨裡發出小獸一樣威脅的低吼。
虞意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牙都沒長齊,你說你除了弄我一手口水,你還能幹什麼?”
也不知是不是她嘲諷的語氣刺激到了他, 薛沉景仰起臉,氣鼓鼓地瞪著她,烏黑的眼眸裡登時蒙上一層水霧,皺起鼻子,一副隱忍欲哭的樣子。
虞意倒抽一口涼氣, 對懷裡這個返老還童的家伙, 簡直沒有招架之力。她妥協地柔聲安撫,“好好好,是我說錯了, 你別哭。”
薛沉景並不吃她這一套,他兩隻小短手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指,不準她將手縮回去,張嘴在她的手指上來回啃咬, 似非要給她一點厲害瞧瞧不可。
漸漸的,虞意發現他柔軟的牙齦上冒出了幾個堅硬的東西,她詫異地摸了摸,摸到幾顆新生的牙。
薛沉景的牙在以飛快地速度生長著, 虎牙長出來後,竟還真的將她咬疼了。
虞意不由哼了一聲, 斥道:“松口,疼!”
咬住她手指的牙應聲松開, 薛沉景揚起湿漉漉的眼小心翼翼瞥了眼她的表情,隨即又意識到自己這樣一叫就松口的反應實在太沒骨氣,便皺起表情,又擺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兇狠模樣。
虞意捏住他的嘴打量他嘴裡新生的乳牙,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嘴裡的牙都快長齊了,而且懷裡的分量似乎也重了一些,他竟然就在她懷裡長大了一圈。
怎麼能長得這麼快?
虞意好奇地左右擺弄他查看,失笑道:“你還真是狗啊,動不動就咬人,就屬牙長得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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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山時,他也是想這樣咬斷她的手,被她打掉一口門牙,一個眨眼的工夫就長出來。虞意甚至有點懷疑,他體內是不是也有鯊魚的基因,換牙才能換得這樣迅速。
薛沉景被她擺弄動物一樣的舉動氣得紅眼,蹬腳從她懷裡掙脫出去,滾到地上。他在地上翻滾幾圈,手腳並用爬到簟席上的低矮桌案邊,抱住桌角啃咬,緩解長牙的瘙痒。
虞意後腳跟過去一看,那黑檀木所制的桌案角上已多了一排深深淺淺的牙印子。
“啾啾啾——”腰間荷包忽然發出一串鳥啼。
鶴師兄到了這一處熟悉的環境裡,也終於不再害怕,它腦袋從荷包裡冒出來,默默圍觀了良久,此時終於忍耐不住,從荷包裡撲騰出來,拍動翅膀大叫著嘲笑他。
沉迷磨牙的小孩倏地抬起眸來,目光如鷹隼一般鎖定半空撲騰的小鳥,無形的觸手從空氣中吐出,猛地射過去,卷住鳥身,啪一聲將它砸到地上。
鶴師兄嘲笑的鳥啼戛然而止,被拍得眼冒金星,羽毛亂飛。與此同時,薛沉景也扭身飛快爬過去,一邊爬一邊饞得口水直流。
鶴師兄驚慌地撲騰,它身上的符箓閃過流光潰散,身形猛然膨脹開。
面對一個體型不足它的嬰孩,鶴師兄還是生出了一種即將成為他嘴下獵物的恐慌,丹頂鶴本能的揚起尖銳的爪子,朝他的臉抓去。
眼見即將發生一場血案,虞意瞬影而至,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住鶴師兄細長的腿,一手按住薛沉景,將他的臉往下壓。
丹頂鶴尖銳的爪堪堪從他額頭擦過,沒能撓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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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景這一具新生的軀體實在嬌嫩,隻是微微觸碰到,額上就被劃出一道紅印,他愣了一下,隨後抱住額頭,張開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這樣驚天動地的哭聲衝入耳中,把虞意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整個樹島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木樓裡桌椅擺置哐當作響,來回滑動,木樓都發出咿呀的呻丨吟。
虞意透過窗看到外面驟然黑沉下來的天色,樹島剛剛凝聚成型的巨大枝杈斷裂崩解,落入海中,砸出潑天的水花。
——原來是真的驚天動地。
這境因薛沉景而生,他的情緒起伏直接影響了境內的風雲變幻。
虞意連忙撲過去抱起在地上翻滾的人,捂住他的嘴,幫他吹了吹額上的紅印,哄道:“乖乖的,不疼了,我幫你打這隻壞鳥,你別哭了。”
鶴師兄:“???”到底誰壞啊?他剛剛可是想吃它诶!
虞意實在不會哄小孩,為了止住他的哭聲,連哄帶威脅,生氣道:“煩死了,別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進海裡去。”
薛沉景瞪著一雙淚眼看她,臉漲得通紅,氣都喘不過來,在被她捂死之前,委委屈屈地自己忍住了哭聲。
樹島的震動終於停下,外面壓頂的濃雲消散些許,但依舊天昏地暗,風雨欲來。
薛沉景終於從她的死亡之手下得救,迫不及待地蹬腳逃離開虞意懷裡,身形散做一團縹緲的煙霧。
“薛沉景!”虞意詫異,急忙伸手去朝空中抓去,換來虛空中一聲奶聲奶氣的哼鼻。
窗外貫來一陣凜冽的海風,將那縹緲無形的絲縷煙霧吹散幹淨。
虞意跟著追出木樓,站在露臺上四下打望這一座樹島,那一陣風早已消散形跡,根本找不到他去了何處。她按了按自己額頭,一屁股坐到露臺橫梁上,有點想重新考慮自己和薛沉景的關系。
若真要她像這樣守著他,拉扯他長大,她很難保證自己對他抱持的感情會不會變成母愛,以後再在一起,那也太背德了!
單單隻是相處了這麼一會兒,她已經覺得無比心累,養孩子什麼的,果然很恐怖。虞意實在不想去面對這樣的薛沉景,煩躁地揉揉頭發,幹脆眼不見為淨,轉身回樓裡睡覺去了。
總歸這座境是薛沉景自己所造,他在這裡絕對是安全的。
薛沉景躲在樹島一處隱秘的枝杈上睡了半夜,夜裡被海風吹得冷醒,迷迷糊糊地順著樹杈爬進一個鳥窩裡,鑽進海鳥翅膀底下再次睡去。
那海鳥看著自己快被擠出窩裡的蛋,腦袋歪來歪去,十分想要啄他,卻又不敢下嘴。
薛沉景為了躲那個差點殺了他的人,在外風餐露宿,到處霸佔鳥窩,流浪了三四日,身形也快速長大,學會了直立行走,懂得了星點禮義廉恥,不再光著身子在樹杈上到處爬,無師自通地學會用樹葉幻化成衣服穿在身上。
他的身形長到四五歲大小,樹島上的鳥窩再也裝不下他。並且,他開始生出地盤意識。
那一座木樓是他的地盤,卻被旁人佔去,她竟然還賴在他家裡不走了,這讓薛沉景氣得半夜都睡不著,爬起來在樹杈上無能狂怒地來回踱步。
因他心情躁鬱,這一片海上的天氣便時常都是陰雲罩頂,狂風呼嘯,吹得島上的海鳥都不敢出海捕魚。
虞意在這樣的天氣下呆了幾日,整個人都快要發霉了,她嘗試找過薛沉景,但對方明顯躲著她,讓她根本捕捉不到形跡。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耗盡之時,薛沉景終於又出現了。
不過他這一回來,顯然來者不善。虞意躺在床上,陷入沉睡,分出的一縷神識漂浮在半空,靜靜看著從露臺飄入,顯露出身形的人。
月華從窗棂灑入,照出一地銀霜,也照出他的形貌。
幾日不見,薛沉景又長高了一截,不再是嬰孩的面貌,他穿著一身深綠色的衣衫,烏黑的頭發長到肩膀,唇紅齒白,眼睛又圓又黑,像一個瓷娃娃。
隻是這個瓷娃娃的眼神很不友善,他輕手輕腳走到床前,漆黑的瞳緊盯著她,看她的模樣與當日看鶴師兄的眼神如出一轍,把她也當做了想要獵捕的獵物。
虞意的神識波動,感覺到了虛空中冒出的無形觸手,那觸手順著床沿攀爬而上,鑽進被子裡,纏上她的身體和四肢,尋找她周身大穴。
冰涼的感觸趴到脖頸,覆蓋在她側頸要害之處。
薛沉景身上滿懷敵意的殺氣讓她很不舒服,就算他現在隻是個小屁孩,就算是因他不記得才會這樣對自己,虞意還是心生氣惱,她指尖微動,想要捻出一縷劍火,好好教訓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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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蔓延來身上的觸手忽而停頓了下,薛沉景陰沉的眸動了動,眼睫如蝶翼輕顫,生出遲疑。
他身上濃烈的殺意一點點消散,慢慢俯下身趴在床沿上,湊到她鬢邊聳動鼻尖來回嗅聞。
她太香了,她身上的氣息太過吸引他,薛沉景嗅來嗅去越發上癮,猶豫片刻,最終順應了內心的渴望,收斂回擬足,掀開被子拱進去,鑽進她懷裡。
虞意看著他拱進被子,將毛絨絨的腦袋抵在她下巴上,她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指尖捻了一個清潔術點在他眉心。
清涼的靈力貼著皮膚流竄過全身,驚得薛沉景猛地彈起來,立時便像受驚的貓,想要飛竄逃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虞意一把按住他,指尖的靈力不斷,壓在他眉心,“別亂動,就是清潔術,你身上一股鳥屎味。”
薛沉景聽出來她是在嫌棄自己臭,氣得將臉頰鼓成了河豚,磕磕絆絆地指控道:“你霸佔了我的巢,我隻能睡在鳥窩裡!”
難怪一身的鳥味兒。
“你會說話了?”虞意有些驚喜,見他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又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這是你的巢,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的啊。”
薛沉景欣喜地眨眼,不敢相信道:“真的嗎?”
虞意聽他小心翼翼的語氣,恍惚以為自己是什麼鳩佔鵲巢的惡霸,一時哭笑不得,點頭強調道:“真的。”
薛沉景兩手抓住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暫時放棄了驅趕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