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論是身上殘留的血腥氣,還是姬寒亦被迫染上的脂粉香氣,甚至他身上衣衫殘留的貓妖的氣息,都徹徹底底地滌蕩了幹淨。
連風都會因為周遭環境而染上不同味道,但他卻可以做到身上沒有任何氣息。
離夙聳動鼻翼朝他嗅聞兩下,驚疑地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薛沉景口氣不耐:“與你無關。”
虞意記得,書裡好像提過,反派確實有一些隱匿自己氣息的方法,所以他才能頻頻潛入正道仙門裡搞事。
她與薛沉景提前說明道:“好吧,但要是出去之後,我們被玄丹山主發現的話,我會直接將你交給她。”
也隻有這樣,淮黎才不會立即變成烤小鳥。
離夙聞言,心中一喜,但隨即又覺出幾分怪異。這不像是淮黎會做出的事,以他對她的了解,她絕不會為了自身安危而犧牲他人。
不過沒等他細想,他便看到那奸詐的人修聽話地頷首,俯低頭湊過來試圖和淮黎親近,他還刻意壓低了嗓音,軟聲說道:“我都聽主人的便是。”
離夙再沒有心思想別的,隻顧著防範這個見縫插針想要勾引淮黎的人修。
這座幽閉室除了祭壇上的出入口,還有另一道門,這道門處在山腰上,是供巡查人員進出的門禁。
他們從山腰出來時,外面正是深夜十分。玄丹山上依然燈火通明,山主還沒有放棄對姬寒亦的搜查,群妖聚集在祭壇頂,正在試圖從外破開那座該死的幽閉室。@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沉景暗中給玄丹山主傳了一道命令,令她將山下的妖族都調離開原地。
三個人幾乎是暢通無阻地回到山下的宮殿群中。虞意捧著完整的安魂陣圖,推演出陣門所在,往那裡趕去。
安魂陣的陣門恰好也在中心地的大槐樹下,那裡有一座祠堂,名為槐安堂,是姬家這一支脈的家祠所在。
這裡地勢陰僻,大槐樹如雲葉冠籠罩住整座祠堂,在姬氏還在時,這株槐樹便生出了樹靈,一直守護在祠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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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玄丹佔領這裡後,曾領著群妖搗毀祠堂泄憤,她本想將這為人族驅使的槐樹精一並殺了,可轉念一想,總得有人見證姬家祠堂這番景象,才將它留了下來,允許它活到至今。
安魂陣的陣門設在那裡,槐樹精必定知道內情。
虞意叫離夙攙扶住薛沉景,半扛著他往前走。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槐安堂。
現今這座祠堂還維持著當初被搗毀時的模樣,匾額四分五裂躺在門廊下,汙漬滲透入楠木內,上面的字跡已經看不清楚。
梁柱也坍塌大半,瓦礫碎了一地,尤其裡面的牌位,幾乎找不出幹淨完整的一塊,殘留著的每一塊碎屑上都能看到一些咒罵侮辱的字符,火燒過的痕跡遺留在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上。
祠堂裡臭氣衝天,據離夙說,這裡曾被澆過七七四十九日的糞水,那時候這些妖可是專門去山下的村寨搶來的糞水,上貢給姬氏故去的祖宗們。
離夙狠狠抓著仙君的胳膊,半邊肩膀扛著他,故意滿含惡意地說道:“反正這裡每一塊牌位都被屎尿淋過,被無數的妖踐踏過。”
“閉嘴。”薛沉景低聲斥道,感覺到體內另一個魂魄激蕩的情緒,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將姬寒亦的反抗壓制下去。
虞意轉頭掃一眼祠堂四面,望向頭頂的大槐樹。
這座祠堂,她以前自然也來查探過,但是並未發現什麼異常,還曾經被祠堂旁這株樹冠茂盛,蔭庇住整座祠堂的大槐樹生出的樹靈,無端咒罵過一頓。
當時淮黎都被它給罵哭了。
此時,那大槐樹精就躺靠在枝杈上,半透明的靈體微微發著光,聽到有人闖入的動靜,張口便叫罵道:“你們這群野獸潑皮,這裡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再容你們泄憤了,你們還來幹什麼?”
大槐樹簌簌地抖動起來,樹幹往下彎折,碩大的樹結如榔頭一樣朝闖入者砸下,枝條抽得磚石橫飛,怒道:“滾,快點滾!”
漫天的槐花飛散,如同潑灑出去的星星,有那麼一剎那,景色竟意外地好看。
“淮黎,當心。”離夙閃身一步擋到虞意身前,將她護在身後,同時伸手一把將薛沉景推了出去,“老東西你看清楚了,砸死了你家仙君,你就等著哭吧。”
薛沉景應聲吐出一口血,他半昏半醒,虛弱地往滿地髒汙裡倒下。好在那槐樹精反應極快,一根枝條伸來,讓仙君跌進了繁茂的枝葉裡。
槐樹精從枝幹上倏地坐起身,白須白發,身量隻有半人高,它輕飄飄地飛上這一枝槐葉上,枝葉抖動,將仙君翻了個身,仔細打量他。
許久,它才終於辨認出這位姬家的仙君,伸手扶住他道:“當真是仙君啊,仙君你、你……”
樹精哽咽,看著他眼上血紅的紗布,抬袖擦拭眼角,哀泣道:“是老朽無能,保護不住祠堂,又無力搭救仙君,隻能看著仙君被一群妖邪欺辱。”
薛沉景輕輕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實力不如人,才會淪落至此境地。”
離夙昂首打斷他們主僕寒暄:“老東西,那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我們,要不是我和淮黎將你家仙君救出來,他早就死在山主的床上了。”
離夙說到這裡,貓眼一亮,似乎因此聯想到什麼,偏頭朝虞意眨了眨眼,不放過任何一個抹黑那人修的機會,湊近她小聲道:“是了,他那麼久才從洞房中逃出來,肯定早就不幹淨了。”
薛沉景還躺在槐樹枝上,佯裝自己受了重傷,系統在他耳邊聒噪:“他汙蔑你!建議宿主一定要找機會跟女主解釋清楚,那條蛇妖沒碰過你。”
薛沉景渾不在意,“他汙蔑的是姬寒亦,跟我薛沉景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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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無奈道:“但是你現在跟姬寒亦同為一體,女主又不知道你是何時入的鬼域,萬一誤會你怎麼辦?”
薛沉景聞言,觀察了一下虞意,她分明根本就不在意。
那邊廂,離夙得意洋洋,將自己的尾巴揚到她手邊,勾纏她的手指,耳朵尖通紅,“淮黎,你以後離他遠點,別再讓他碰到你,你要摸的話就摸我,我隻讓你一個人碰。”
小鳥妖的魂魄擠開虞意,抬手捂住他的貓嘴,急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要是被仙君聽到,他會難過的。”
重點在這裡嗎?她腦子裡是不是就隻記掛著那個卑鄙的人修?
離夙的表情瞬間陰沉,臉上的緋色一下退去幹淨,背過身去狠瞪卑鄙無恥的人修一眼,再不說話了。
淮黎怯生生地垂下手,握了握手心裡殘留的離夙的氣息,不明就裡地問道:“阿意,我是不是做錯了?離夙怎麼又生氣了?”
虞意心中撲哧一笑,“沒有,你做得很好。”
槐樹精抖動枝條,小心翼翼地將重傷的仙君護在枝葉下,滿含敵意地看向兩隻交頭接耳的小妖,想要確定自家仙君是不是受那兩個小妖的脅迫。
薛沉景閉著眼,姬寒亦的魂魄反抗得厲害,他不得不閉目專心壓制他,以免被他激憤的情緒影響。
感覺到槐樹精的目光,他撫住心口,撐坐起來:“我曾與那隻小鳥妖有過一些交情,的確是他們救了我,我們現在無處可去,隻能往祠堂這裡來暫避。”
槐樹精這才收回滿身的敵意,但看向淮黎和離夙的目光中還是帶著戒備,嘆息道:“祠堂已經被搗毀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有地方可藏哦?”
離夙張口想罵,被虞意抬手攔下,“槐精爺爺,現在到處都是搜捕仙君的妖衛,我們隻能將仙君帶來這裡找你想想辦法,不論如何,仙君就託付給你了,我們先去引開搜捕的妖衛。”
她最後看了薛沉景一眼,扯住貓妖的袖子,拉著他疾步走出祠堂。
薛沉景佯裝昏迷過去,槐樹精又仔細將他查探過一遍,看到他手肘內側與經脈相連的姬家徽印,終於徹底打消心底懷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槐樹重重枝葉交疊起來,將仙君託起送入半塌的祠堂內。
槐樹精捉住薛沉景的手,手指化作尖銳的樹枝,在他掌心劃開一條傷口,再反手掏入自己心口,挖出一朵碧瑩瑩的嫩芽放入他掌心傷口。
那嫩芽沾血而入,碧綠的青光順著薛沉景手腕經脈攀爬上臂膀,槐樹上千年的靈力都隨著這縷青光灌入他身體裡。
這具身體斷裂的經脈正隨著入體的根須修復,薛沉景適時轉醒過來,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咬牙道:“你在做什麼?”
眼前的靈體慚愧道:“老朽還在幼苗時,蒙受姬家先祖精心栽培,方能成材生靈,如今無以為報,唯奉上自己全數靈力,為仙君重續經脈,希望能助仙君逃脫妖族折磨。”
“不,我不需要你這麼做。”薛沉景深吸口氣,伸手想要去摳挖鑽入手心的嫩芽。
“仙君想要打開地宮躲藏,非得使用靈力不可,你不必推諉,這是老朽心甘情願。”槐樹精露出釋懷的微笑,它失卻元丹,本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枯葉和碎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靈體也開始逐漸消散,最後一刻,槐樹精推了一推祠堂內滿是汙垢的供臺,“仙君恢復靈力,便盡快從地下離開這裡吧。”
薛沉景半邊身軀都被順著血管攀爬的青光包裹,槐樹的元丹就像是一粒種子,扎入他體內,開始瘋長。
枝幹續接上他的斷骨,莖葉生成他廢掉的經脈,這具身軀的知覺也跟著恢復,薛沉景渾身劇痛,額上出了細密的汗。
雙手緊緊扣住身邊的一根槐樹枝,直到那枝條在他手心裡失去活力,變成枯朽的幹枝,一折就斷。
樹精元丹徹底融入他體內,全身經脈重續完成,薛沉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才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他一把甩掉手裡幹枝,又不解氣地回頭跺一腳枯死的槐樹枝幹,破口大罵道:“誰他媽要你給我續經脈,拼接斷骨的!痛死我了。”
虞意和離夙看到極速枯萎的槐樹,重新闖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貓妖當即叫道:“不是讓你跟它打探一下安魂陣的事嗎?你怎麼把它弄死了!”
薛沉景背過身,揉一把眼上湿透的紗布,嗓子有些啞,冷聲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它就死了。”
第26章 替身(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