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黑馬一同停駐在空地上的,還有兩大車貨物,裝在密封的紅漆大木箱中。
“最好是越快越好,我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就是想趁著人多熱鬧,多做幾筆買賣,要是再晚一些,可就趕不上好時候了。”
“那是那是,我省得。”說話之人是靈馬的主人,就靠靈馬給人拉貨吃飯,他張開一隻大掌,說道,“距裴道君和毓秀仙子大婚還有五日,等我們到離山城的時候,來湊熱鬧的人估計也差不多到了,您老的這兩車子貨不愁賣不出去。”
“要我說,這麼大一場盛事,四海九州的修士都齊聚離山城,您這才拉兩車貨去,還算是少了。”
行商道:“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商販正往那裡趕,都想要分一杯羹,我們這些小生意人都是在薛氏商行的手指縫裡撿漏吃,要是太貪心,貨物砸在手裡,那就得不償失了。”
虞意捉著杯子的手一抖,興奮地呼吸都變得粗重。
她聽到了什麼?裴道君和毓秀仙子大婚?
毓秀仙子不就是原文中那個因為愛慕裴驚潮,而瘋狂嫉恨女主的惡毒女配嗎?恭喜她終於如願以償。
裴驚潮和別人成親,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之間的孽緣已盡?虞意恍惚都能聽到自己腦袋上女主光環碎裂的聲音,特別悅耳。
隻有五日!等裴驚潮大婚之後,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了!
第2章 柳暗花明(2)
虞意高興地撲過去摟住丹頂鶴,用力拍了拍它的背羽,喜滋滋道:“太好了,鶴師兄,世界那麼大,我們終於可以出去看看了!”
鶴師兄正仰頭叼著一條魚往肚子裡咽,被她這麼一抱,整條魚卡在細長的脖子中間,差點沒把它噎死。
虞意連忙放開它,雙手握住它的脖子,幫它把卡住的魚往下順。
鶴師兄吞下魚,憤怒地啄她一口,叼起桌上最後一條魚,纖長的腳輕輕一躍,從窗口跳出去,幾個助跑之後,張開翅膀飛走了。
虞意伸出手,徒勞地挽留它的背影,“哎,鶴師兄,我錯了,你別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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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師兄負氣飛走,虞意也沒急著去尋它。她留在城中又打聽了一些關於裴驚潮大婚的消息。
離山劍派掌教千金和他座下首徒大婚,這個消息其實早就傳遍了修真界,隻是柔南縣偏僻,消息稍微滯後了些,要不是恰好有這一隊行商路過,可能還得等幾日才能傳到這裡來。
虞意心情大好,幫城中一家商戶解決掉偷財的小鬼,就提前收攤出城,打算回去清點一下洞府裡的家當,準備好奔赴外面的花花世界。
那位散修師父留給她的洞府喚作竹裡館,乃是山坳深處一片竹林秘境。
青竹環繞中修建有一座兩層竹樓,竹樓前是一汪幽深靜謐的湖,湖上架著木橋,上面還放著垂釣的工具。
樓前院子裡種著許多花草時蔬,院後還圈養著雞鴨和兩頭白嫩嫩的小豬仔。
這裡看上去不像是修士修煉的洞府,反倒像是普通的山野農戶,充滿了凡塵裡才有的生活氣息。
虞意在這處秘境裡生活五年,積攢了不少東西,花去整整三日才將所有家當清點明白。
她將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儲物袋中,剩下的都封存在秘境裡。師尊去世前,專門教導過她如何封存秘境,秘境被封後,這裡的時間就會靜止,直到以後再次被打開。
虞意收拾停當,又等了兩日,還不見鶴師兄回來。
鶴師兄闲雲野鶴慣了,以前也時常三五日地不歸家,虞意並不大約束它。
但這回不同,從聽到裴驚潮大婚那個消息開始,虞意的心早就飛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幾乎是掐著手指倒計時,等待裴驚潮大婚的日子。
……
吉時已過,外面日沉西山,月攀東天,想來裴驚潮都應該在享受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了。
虞意終究在秘境裡坐不住,她封印好秘境,出門去找鶴師兄。
因著自由就在眼前,虞意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御劍騰空的身姿都比平日裡要輕盈灑然,用秘境千年竹削出來的青劍帶著她,劃出一道青光,遁入山林深處。
虞意循著鶴師兄可能會去的地方,一處一處找過去。
從鶴師兄藏魚的洞穴往外走時,她忽然瞥見天邊數十道流光往下墜來,看來勢正是她身前的淺灘。
虞意精神一緊,立即縮進掩映在洞口的樹叢裡,她雙手飛快掐出一個手印,周身靈力波動,身形與樹叢完美地融為一體。
下一刻,流光急墜入這片淺灘,砸出哗哗水聲。一個黑影落入淺灘水中,緊接著又有十來名修士落下,分圍在他四面八方,有人大喝一聲,“起劍陣!”
數十柄長劍飛到空中,結陣成型,劍光密集地交織在一起,將中間的黑影困住。
黑影四下張望一眼,發出一聲非人般的怒吼,忽然回手掏入自己胸口,用力往兩邊扯開,頓時從身上剝下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人皮內赫然是一頭長相奇怖的魔物,那魔物渾身血紅,似人而非人,四肢匍匐在地,沒有人皮包裹的臉上,眼睛和牙齒都森然地露在外面,眼珠子骨碌碌轉動,獠牙尖銳。
它身體猛地一震,脹大數倍,與此同時,腋下二十四根肋骨從它背上穿透出來,猛地拉長,化作骨刀,朝著四面劍陣刺去。
錚錚錚錚——
骨頭與靈劍相撞,竟撞出金石銳響,刺得虞意耳朵裡嗡嗡響,她聽到外面有人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是骨魔!”
話音未落,劍陣被破,骨魔的肋骨靈活得像是蜘蛛的步足,骨刀洞穿了幾名修士的身軀,將他們甩上半空。
一個東西帶著飛濺的鮮血,砸落到虞意躲藏的樹叢前。她定睛一看,是一個渾身鮮血,尚還有氣的修士,明亮月色下,那修士袖擺上銀色的竹葉紋印分外顯眼。
銀絲竹葉紋。
虞意認出那紋印來,暗道一聲倒霉。這一群修士竟然是離山弟子。
今日是離山劍派大喜的日子,他們宗門竟然還有人在外降妖除魔,真不愧是當世正道十二仙門之一。
虞意分神的這麼片刻,淺灘上的打鬥已經分出勝負,骨魔屬於高級魔物,饒是這些離山弟子大多都是金丹修為,卻也難以在它手下討到好處。
追擊而來的離山弟子橫七豎八地躺在淺灘上,血流潺潺,隻剩一個離山弟子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裡,是一個看上去年紀尚輕的少年人。
虞意透過樹叢枝葉,驚奇地打量著對方,那人的修為分明並不高,隻不過堪堪築基,比在場所有人都要低上一個大境界,卻奇跡般地活到了現在。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名被骨魔長骨釘穿在地上的修士仰起頭,聲嘶力竭地對他喊道:“師弟,快走,去找裴師兄報信……”
少年偏眸看向他,表情冷漠,瞳孔裡不帶一絲屬於人的情感,聞言笑了一聲,似平日向師兄耍混一樣的語氣說道:“報信?我才不去。”
那男修焦急道:“你在說什麼,快走啊——”
直到看到那殘暴的骨魔四肢並用地爬來少年身邊,伏低身子,乖乖匍匐在了他的腳邊。
男修才驟然睜大眼睛,醒悟過來,他口鼻之中往外溢出鮮血,頹然地倒到地上,僵硬的眼瞳裡永遠定格在了被背叛的驚怒。
骨魔的長刀拔出,修士金丹隨著鮮血一起飛濺而出,少年伸手接住。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沾染著淋漓的鮮血,有什麼東西從他袖中延伸出來,纏卷住金丹,吸收裡面的靈力。
月亮暫時隱入雲絮中,讓虞意沒能看到這些細節,她隻看到金丹在少年手中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雲絮飄散後,月光重新灑落,他舔了下唇,餍足地眯起眼睛。
先前還兇狠殘暴的骨魔,此時乖巧地像一條狗,縮起渾身骨頭,趴到少年腳邊。
少年抬腳,一腳踩在它頭上,用力地碾了碾,碾得骨魔頭骨咔咔直響,說道:“這樣都會被發現,真是廢物。”
骨魔牙齒相撞,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牙齒碰撞聲。
“還敢狡辯?”少年說著腳下用力,將它半顆腦袋都踩進淺灘碎石裡。
虞意聽到旁邊那位離山老兄激烈的喘息,他瞪眼盯著淺灘上發生的一幕,目眦欲裂,顯然已經快要氣爆了。
他顧不得屏息自保,撐起手臂,怒罵道:“薛沉景,你個狗娘養的小雜種,你竟然敢勾結魔物,背叛離山?!”
薛沉景。
虞意聽到這個名字,心跳不由一滯,她對這個名字不要太熟悉。
畢竟他也算是原著當中一個舉足輕重的男性角色,既是溫柔體貼的男二,又是冷血殘忍的幕後大boss。
黑化前,他差一點就將女主從裴驚潮身邊拐走。黑化後,他差一點就送裴驚潮去見了閻王。
當然,男配始終是男配,他不論想做什麼,都會差那麼一點。最終在離山劍派的主導下,被十二大仙門聯手圍剿,死在封魔大陣之下,成就了裴驚潮“天下第一人”的美名。
月色下,白衣少年循聲轉頭,從骨魔身上收回腳,踩著淺灘上潺潺流動的血水,朝這裡走來。
他穿著和離山弟子一樣的宗門服飾,隻不過領口上夾著一層軟絨,看上去要比別人穿得厚實些,白衣上繡紋的銀絲竹葉紋隨著他的走動,在月色下泛著水波一樣的微光。
少年人身量修長,還未及冠,長發用一條赤金色的發帶高高束起,發尾帶著海藻一般卷曲的弧度,隨著夜風飛揚。月光映照在他臉上,照出他精致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