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這是怎麼了?”秦燼驚愕道。
謝君辭將人攙回床邊,讓蘇卿容坐下。秦燼完全不知道蘇卿容每隔幾個月到半年,身上的病就會發作一次,謝君辭卻是知曉的。
他沉聲道,“你發病了?”
蘇卿容沒有回答,他手顫抖地拿出丹藥,仰頭喂進口中,然後閉目打坐,壓制突然襲來的病痛。
看著他布滿傷疤蒼老的手,謝君辭和秦燼不由得互相注視一眼。
蘇卿容過去的幾十年裡一直偽裝隱藏得很好,是直到他開始和清清玩遊戲,或者讀書寫字的時候,手上的傷疤才暴露了出來。
平日或許還沒什麼感觸,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就顯得格外扎眼。
屋外,在桌邊的念清疑惑地抬起頭,向著屋子看過去。平日師兄們都喜歡圍著她,她去哪兒,他們就在哪兒,今日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跟過來。
她雖然很餓,但還是放下筷子,想跑回去叫他們,卻被齊厭殊叫住。
“清清乖,在這裡好好吃飯,師父去叫他們。”
齊厭殊走進屋裡,果然看到面色蒼白閉目打坐的蘇卿容,冷汗順著他的臉頰一直落在他的衣擺上。
“怎麼會是今天?不應該是半個月之後嗎?”齊厭殊蹙眉道,“流澤鏡在他身上嗎?”
病發突然,蘇卿容吃過丹藥後便開始打坐,自然沒時間拿出流澤鏡。謝君辭將他手上的儲物戒指拿了下來,將流澤鏡找到,放在他的身前。
有聖級法寶發揮作用,蘇卿容的臉色一下便好了許多,隻是嘴唇仍然有些發白。
蘇卿容的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隻是他一直藏得很好,每次發病時都提前閉關,這些年除了齊厭殊對此事最了解,其他兩個師兄都不知道他具體何時會難受。
幸好有流澤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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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容睜開眼睛,就看到師父師兄三人都站在他的面前,他聲音虛浮地說,“對不住,我沒想到會提前發作。”
屋外,虞念清摳著手,有些擔心地在門邊徘徊。
聽到蘇卿容的話,系統心中一沉。原著裡蘇卿容黑化的其中最大一點,就是因為他的病發作間隔愈來愈短,最後變成時時刻刻都在疼痛裡,所以讓他越來越神經質。
沒想到是從這麼早開始,他的病就已經逐漸提前了嗎?
秦燼不太清楚蘇卿容到底有什麼病,他靈光一閃道,“這不是正好嗎?正好可以去佛門福地,看看那玉石有沒有溫潤治愈他這病的可能。”
“還是別了,我的病根拖得太久,恐怕已經無藥可救。”蘇卿容低聲道,“而且佛修已經同意幫助清清,若是再加上我,有點太不知足,萬一讓他們誤會就不好了。還是清清要緊,我這老毛病,沒必要的。”
秦燼蹙眉道,“可是你不嘗試一下就放棄,若是以後越來越嚴重又該怎麼辦?”
屋裡陷入沉默。
謝君辭垂著眸子,他薄唇輕抿。
“或許還有轉機。”過了半響,謝君辭說,“我可以帶你去找雲規,如果他用天理之力幫你看看,說不定他會知道要怎麼辦。”
“啊?不要啊。”蘇卿容渾身都充滿抗拒,“我,我不想見佛子。”
他實在是有點怕謝清韻。
可能是因為當初第一面時,他是修邪血術的壞家伙,在佛子面前簡直就是老鼠遇到貓,有一種食物鏈般的天然被壓制的感覺,太恐怖了。
雖然這隻貓救了它一命,但也不能苛求讓老鼠喜歡貓吧?
謝君辭的太陽穴直跳,如果不是必須,他也不想去見謝清韻,尤其是在他前兩天才在謝清韻放完狠話。
他有點煩躁,冷聲道,“就這樣決定了,今天清清休息,我帶你單獨去一次,走。”
“我不!我不去。”蘇卿容軟著腿,一瘸一拐躲在秦燼身後,他抗拒道,“我這種老毛病不必看的!再說你們倆什麼關系你不清楚嗎,你天天拖家帶口往佛門送,萬一佛子不同意豈不是很尷尬?我……啊!救命啊!師尊救命,清清救命!”
蘇卿容反對無效,他生無可戀地伸手求助,仍然被謝君辭強硬無情地拎走了。
第88章
蘇卿容面如死灰,他拗不過謝君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禪宗愈來愈近。
佛子每次都是感受到謝君辭的力量靠近,再讓其他佛修出去接他們。結果沒過一會兒,其中一個佛修匆匆地走了進來。
“佛子。”他行禮道,“謝君辭要見您。”
謝清韻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經書。
他說,“可是那孩子出了什麼事情?”
“那個小女孩今日沒來,是他和另一個叫蘇卿容的人單獨來的。”
謝清韻沉吟了一下。
“那便讓他們過來吧。”
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腳步聲,在領路的佛修後,正是謝君辭和蘇卿容。
讓佛修們退下之後,謝清韻緩聲道,“怎麼了?”
謝君辭神情有點別扭,他一直側著臉不肯看他,可是似乎又後知後覺感覺自己這樣不太好,勉強將臉正了過來,也仍然不肯看謝清韻。
蘇卿容更是不必多說,一臉虛弱的樣子,躲在謝君辭身後。
“……我師弟有些舊疾,能不能讓你……請你看一下?”謝君辭冷著臉,眼睛盯著其他地方,聲音有些別扭,“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煩你了。”
謝君辭已經做好準備,如果謝清韻拒絕他,他就要給謝清韻扣帽子,多扣點,扣到謝清韻不得不給蘇卿容看病。
這樣做雖然似乎有點損,但謝君辭並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佛子要守護天下蒼生,蘇卿容自然也是蒼生的一部分,不是嗎?
隻不過,謝君辭心中想的那些場景都沒有發生。他隻聽到謝清韻聲音平緩地說,“蘇道友,過來坐。”
謝清韻沒有拒絕,可是謝君辭的心情很難說是高興還是生氣。
就隻有他一個人別扭,在意之前他說的那些決絕的話,謝清韻卻仍然沒有反應。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了,可是看到不論他做什麼挑釁的事情,謝清韻都永遠不生氣,好似那些事都沒有發生,謝君辭就有些煩躁。
謝君辭獨自冒火,也不理蘇卿容,蘇卿容沒有辦法,隻好顫顫巍巍地來到謝清韻面前,在蒲墊坐下。
“佛子。”他語氣極其客氣地問好。
謝清韻看向蘇卿容,他語氣緩和道,“當初一別,也有幾十年未見了。”
“是、是啊。”
蘇卿容的社交能力徹底歇菜,連寒暄的力氣都沒有,他還想說些什麼,便臉色一變,又開始發病。
佛子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手指抵住蘇卿容的額頭,蘇卿容隻覺得有一股熾熱的強大力量不斷傳來,逼退他體內疼痛作亂的陰暗,像是陽光驅散所有角落中隱藏的陰冷,病痛瞬間褪去。
蘇卿容有些發愣,甚至都不知曉謝清韻何時松開了他。
當時他修血邪術,僅僅是與佛子共處一地,都有一種魂魄要燒灼殆盡的感覺。那種從深層次帶來的恐怖實在讓人難以忘懷,讓蘇卿容過了這麼多年還會畏懼佛子。
可是今天他才逐漸意識到,原來太陽的滾燙能燒灼讓人受傷,卻也能溫暖強勁地逼退冰冷黑暗。
佛子沉吟片刻,他說,“你的病結在於失衡,蘇氏一脈血統特殊,既能救人,也是劇毒。這麼多年了,你的身體一直虧空,不僅沒有從當年的事情裡恢復好轉,而是在逐漸惡化。”
他道,“外表的傷很容易看出來,可內裡血脈的傷卻很難注意。你這些年強行吃藥效強勁的丹藥,看似短期控制住發病,實則在雪上加霜。”
蘇卿容有些發怔,“是這樣嗎?”
他完全不知道。
他雖然在醫術上是有些天賦,可醫者難以自醫,更何況蘇氏一脈特殊,連其他案例都沒有。蘇卿容自己摸石頭過河,便以為是當初的牢獄生活讓他的血脈力量紊亂,才會攻擊自己。
沒想到按照佛子的話來說,竟然是他從來沒治愈過當年受的傷,這些年一直在任由它流血,還自己配一些治標不治本的丹藥。
就好像傷口在失血,他不去包扎,轉而吃止痛藥,又反過來繼續讓傷口惡化。
“那要怎麼辦?”謝君辭蹙眉問道。
“你師弟可以定期來找我,我有治好他的能力。”謝清韻道,“隻是……”
他看向蘇卿容,語氣罕見猶豫了一下。
“其實最適合你的修煉方式,仍然是血術。”佛子說,“越多運用你的血脈力量,也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師兄弟二人頓時都明白為何佛子會猶豫了。血術是禁術,隻有魔修才會修煉,在修仙界是絕對敏感的事情,更別提是本身便有此等天賦的蘇卿容。
想當年蘇卿容一個被關押在地下牢獄的少年,通過自學血術都能越級別殺了那些高修為的世家,若是他以現在的水準轉而去修血術,會造成怎樣的威脅可想而知。
“我其實也有這種感受。”蘇卿容苦笑道,“有時候我在想,或許老天希望我生來便做個壞人,反而會活得更自在一些。”
“非也。命雖有定數,但也有變數。”謝清韻緩聲道,“你們修仙之人,搏的不就是命中變數嗎?逆天改命,得道成仙。一切皆在你心,而非老天決定。”
佛子伸出手,整個殿中傳來輕微響聲,其中一個櫃格打開,一本書飛了出來,落在他的手裡。
“這是血術心法,你要切記,僅用此術治愈本身。”他說,“隻要你守得住本心,這也不過是本心法而已。”
蘇卿容怔怔地接過來,他低聲道,“您就這麼相信我?”
佛子淡然笑道,“若是不信你,當初我又為何會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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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佛子治療過後,師兄弟二人起身離開。
蘇卿容不由得感激道,“多謝佛子,我確實覺得好受許多。”
謝清韻起身送他們,他搖了搖頭。
“無妨。”他說,“每隔八日來我,大概十次之後,你便可自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