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對,就是他。”
“此人聽起來好生可怕,為何修仙界要留這樣的邪修存在,就沒有尊者除惡揚善嗎?”
“不知道,據說謝君辭實力高深,與我們大師兄相差無幾。而且他的師尊是被玄雲武島除名的齊厭殊,實力也深不可測,所以才沒人願意啃這個硬骨頭呢。”
“可是那聖級法寶……”
魏娆聽著自己耳邊嗡嗡的聊天聲,她的血液都快凝固住了,大腦也嗡嗡作響,幾乎喘不過氣。
自從那日在凡間時差點死在謝君辭的手裡,魏娆便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過去她在凡間做噩夢夢到的都是自己前世被殺,如今再做噩夢,卻是夢到謝君辭那張冷酷的臉,和不祥的血紅眸子盯著她的樣子。
她每次在門派裡做那些借著前世的便宜而擠掉其他人機緣的惡事時,睡夢中都會夢見當初謝君辭判她死刑的那句話。
——你業障纏身,罪孽深重,該死。
魏娆進入門派的前半年幾乎天天晚上睡不好覺,整個人十分憔悴,這也是為何她如今消瘦成這個鬼樣子的原因。
畢竟,謝君辭的閻羅之力豈是善類?被它盯上的獵物僥幸逃跑,魂魄之中也會留存下那種戰慄的恐懼。
如今魏娆好不容易快忘記了謝君辭的陰影,誰曉得在這種情況下又重新聽到了他的名字。
豆大的冷汗順著她的臉頰低落,就在這時,黎長老身邊的教習清了清嗓子。
“肅靜——”
帶著力量擴散的聲音,瞬間將嘰嘰喳喳的聲音都摁了下去。
教習拍了拍手,他肅穆道,“新弟子上前。”
Advertisement
魏娆這才意識到,原來新一批的弟子已經來了。
她感受到身邊幾個師姐都有些興奮,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也是一怔。
這次從凡間和修仙界民間帶來的新人一共有六個,年紀都在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之間。
其中五個人都很普通,唯有第六個人,他大概十五六的樣子,雖然身形有些消瘦,可眉如墨畫,鼻梁高挺,是個長得極其俊氣的少年。
隻不過他的眉眼間有淡淡的陰霾之色,顯得他氣質有些淡漠陰鬱。
不知為何,魏娆看著這個少年,心髒狠狠地跳了跳。
……她怎麼覺得這個人莫名似曾相識?
廣場上,前五個弟子一個又一個在被叫上名字後走上前,在長鴻的天目石面前測量根骨。
他們果然資質都平平無奇,沒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
然後,魏娆聽到教習開口道,“鬱澤,上前測量根骨。”
鬱澤……鬱澤?
魏娆說不清這個名字哪裡古怪。
名叫鬱澤的少年沉默地走上前,他的手貼附在天目石上。
天目石毫無聲響,許久沒有動靜,連圍觀的弟子們都開始面面相覷,低聲議論。就連鬱澤神情也緊繃了起來,在鋪天蓋地的嗡嗡議論聲中,他喉結蠕動,抿起嘴唇。
忽然間,天目石發出金光,與此同時,所有弟子都察覺到腳下的地面似乎在陣陣發顫,仿佛山體內部在不斷轟鳴!
這、這是怎麼了?
“是終朝山!”黎長老身邊的教習掩蓋不住自己的震驚,“終朝山有反應了!”
此話一出,全場哗然。
沒有長鴻劍宗的弟子不知道終朝山的來歷,終朝山原本是有聖級法寶之首終朝劍化為的劍山,是門派的鎮中之寶,每一任宗主的責任之一都是為終朝劍尋得它滿意的主人。
許多弟子入門前都幻想過自己是那個被劍山選中的人,從此平步青雲。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終朝山從沒有過反應,這讓許多人都開始懷疑它的背景隻是一個故事。
如今,在這個新弟子的測骨儀式上,終朝山竟然有了反映?!
在眾人震驚之中,腳下的震動已經逐漸平息,仿佛異響從未出現過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復雜地看向站在天目石邊,神情有些無措迷茫的少年。
少年沒有注意其他人,他怔然地看著修仙界風光旖旎的景色和雕欄玉砌的建築,仍然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讓這一切沒有實感。
他是鬱澤,也是曾經的虞松澤。
第58章
虞松澤被救之後,起初有一個月的時間身上一直在痛。
那種疼痛並不是皮肉或是骨頭,更像是碰不到又極為難耐,像是從身體深處傳來的一樣。
“你當時已在生死邊緣,魂魄離體。我強行將你的魂魄重歸於位,你自然會覺得有些難受。”救了他的那個男人說,“等過段時間,你的魂魄穩定了下來之後,便不會再痛了。”
虞松澤猜到救了他的這個男人來歷不凡,至少不是來自人界。
男人眉眼間帶著花紋纏繞的面具,唯能看到他筆挺的鼻梁與極薄的唇,膚色是常年不接觸陽光的白皙。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扳指,青玉的面弧上遊走著紅色的絲紋,像是張開枝枝蔓蔓的樹杈,帶來一種血氣的不詳。
男人身邊的屬下都叫他主上,而他卻告訴虞松澤,可以叫他鶴羽君。
虞松澤最開始魂魄不穩,每次都必須要用鶴羽君的血來固魂。
每一次男人露出自己纖瘦蒼白的手臂取血,都會給人一種他隨時會暈倒的病態感。
他看起來確實身體不太好,經常咳嗽,出行方式除了坐馬車便是坐輪椅,鮮少才會自己走一走。
他們這八個月一直在人界,這也是虞松澤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凡人根本無法到達的深山老林裡,竟然還藏著府邸院落,和幾乎上百穿著黑衣一言不發的侍從。
鶴羽君身邊常伴一個中年人,名叫潘輝,也是那日虞松澤瀕死時聽到的另一個聲音。
這些人很奇怪,尤其是鶴羽君,他的生活晝夜顛倒,白天時從來不露面,隻有晚上才會出來活動。
虞松澤被他所救,也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從他那裡聽到了許多超過自己想象的事情。
首先,鶴羽君果然不是凡人,他是一個鬼修,隻不過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同時修煉鬼魔兩道。換言之,鶴羽君為自己自創了一條修煉之路。
他不見陽光似乎也有這個原因。
為防止鬼界眾生離開本界,鬼族身上的禁制比魔妖二族更強,鬼修不能見陽光,最多勉強在魔界出沒,也要時刻忍受魔界黯淡陽光照射的痛楚,想來人間是更不可能的。
鶴羽君能在夜間出行,或許便是自修功法的功勞。
他的屬下則到都是魔族,虞松澤看到他們每隔幾日都會從潘輝那裡領丹藥吃,或許這就是他們躲避在人界卻沒被發現過的原因。
虞松澤不理解為什麼鶴羽君要救自己,在他看來,自己對鶴羽君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聽到這話,鶴羽君搖了搖扇子,淡淡笑了起來。
“松澤,此言差矣。”他說,“我能救你,而你又恰巧能為我所用,本便是你我二人的緣分。”
鶴羽君道,“你可知你有修仙資質?”
虞松澤有些發怔,他搖了搖頭。
“那日吸引我來救你的,便是你的不同。”鶴羽君合了扇子,輕點虞松澤的胸口,“你擁有無垢道心,是修煉的好苗子。”
“那是什麼意思?”虞松澤不解道。
“你天生便擁有道心,修煉起來會事半功倍。而擁有天生體質的人,都是天道的寵兒,這樣的修士很少,但並不是不存在,除你之外,我還見過那麼一個。”鶴羽君淡淡笑道,“而你是無垢道心,在後天危險中又淬煉了一次。說明你心地潔淨,至清無垢。”
虞松澤不太懂那是什麼意思,鶴羽君則是笑道,“所以說你我二人是緣分深厚。我救了你的命,恰巧我在尋找的也是你這樣的孩子。”
鶴羽君這個人仿佛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語總是那樣體貼動聽,讓人想忍不住沉淪,想要聽從他的話語。
男人解釋了他到底需要虞松澤去辦什麼事。
鶴羽君野心很大,他不僅暴露出要爭鋒魔界的想法,與此同時更是在往修仙界運送自己的臥底。
隻不過修仙界外有大陣做結界,讓體內修煉過妖氣或魔氣的異族無法靠近。鶴羽君想往修仙界安插人手,隻能依靠買通原有修士或者派身世幹淨的苗子拜入仙門,虞松澤便是後者。
更妙的是,虞松澤沒修煉過任何會讓自己暴露的東西,他清清白白,魂魄間卻與鶴羽君有所關聯。
他被鶴羽君所救,也不能背叛他,而這份藏在魂魄深處的關系,是修仙界的大陣無法察覺到的。
鶴羽君要求虞松澤拜入長鴻劍宗,以他天生道心的資質,必定會被長鴻劍宗重用。更何況他是無垢道心,簡直就像是把‘我是好人’的標籤貼在臉上,無疑會受到信賴。
若是虞松澤爭氣,不用五十年、很可能十年二十年之後,第一劍宗的中心位置必有他一席之地,而沒有人能夠想到,他竟然是鬼族派來的臥底。
這樣一個巨大的殺器必定會發揮自己的作用,可想而知鶴羽君對他的看重。這一點,少年並不清楚。他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也不明白為何鶴羽君對他這樣好。
在虞松澤眼裡,鶴羽君是他的恩人。除了修煉的東西不太好之外,他很像一個好人。
而鶴羽君也能全然信任虞松澤,少年年輕單純,更何況虞松澤的魂魄中已經留下了自己的痕跡,這樣深的關聯,虞松澤是萬萬沒辦法擺脫的。
“可是,為什麼要去修仙界臥底呢?”虞松澤有些不解。
“因為我與修仙界有仇。”鶴羽君輕輕笑道,“總有一天,本君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臨行前,他給了少年一瓶丹藥。
“這裡的藥每隔半月服下一粒,便可以偽裝自己的真實面容。”鶴羽君說,“這裡的丹藥夠你吃一年,等明年的時候,我會讓其他的臥底給你新藥。進入長鴻劍宗後,你要忘記和我的這段過往,好好地修煉,還有……”
他展開扇子,輕輕地笑了起來。
“臥底之餘,你可以順便看看終朝劍山喜不喜歡你。若是我的人得到聖級仙劍,得把那些老家伙們的鼻子氣歪了。”鶴羽君說,“隻要你一心向著本君,你的妹妹,甚至你的狗……本君都會幫你找。等事成之後,本君定不會虧待你。”
而如今,終朝劍山便在虞松澤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