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用別人說。韓廷,你對我什麼感情?”她望住他,人已被撕裂,淚水再不受控制。她打開手機定位,屏幕上,他和她的兩個點重合在一處,
“你給我定位,給我你家的鑰匙,你帶我遊三環,你帶我見你朋友,見你家人,見你爺爺。感情不夠為什麼要做這些?我以為你喜歡我……”洶湧的眼淚已徹底模糊雙眼,她嚎哭,“我以為你喜歡我我才會喜歡你的!不然我才不會喜歡你!”
韓廷愣住,張了張口,說:“我是喜歡你。”
一瞬間,紀星的心像被利刃穿透,疼得沒了知覺。
他清楚她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是愛;是她已經不敢再開口說的愛。
我以為你愛我,我以為你愛我我才會愛你的!不然我才不會愛上你!
可你,你隻是喜歡而已。
她嘴角癟下去,弧度一點點往下沉,像個受盡欺負含著天大的委屈的孩子,死含的淚水終於失控,嚎啕大哭:“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騙子!為什麼要對我好對我做那些事?為什麼,隻因為我合適你的條件?騙子!”
“紀星,你先冷靜聽我說。”韓廷額上已出冷汗,將哭成淚人的她拉進懷裡哄。
可她拼命推他,隻是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不讓,拿遙控鎖了家門。
她哭得更厲害:“我要跟你分手!”
他冷聲:“我不同意。”
她愈發絕望,已是徹底不知他到底想要什麼,也不知他竟有如此強大的心髒。已經鬧翻成了這樣子,他還不放她走。
她嚎啕大哭,悲傷得人都站不穩,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桎梏,一個人爬上床把自己蜷成一小團,小臉埋進枕頭裡繼續哭,哭聲傷心欲絕。
韓廷過去輕輕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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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作回應,隻是嚎哭。
韓廷無聲陪在一旁,拿紙巾給她擦脖子上背後的汗。
直到哭得眼淚沒了,嗓子啞了,脖子湿了。她哭不動了,一動不動,時不時輕輕抽搐,打著抖。
韓廷終於開口:“紀星,合適並不是什麼可鄙的詞,愛也沒有多高尚。合適的人很難找。三觀,目標,時間,想法,精神,趣味,哪怕隻是聊天的接梗和笑點……要契合,要合適,很難。
我很喜歡你,這是真的。至於你要的愛情,我以為那是今後的歲月裡,一天一天,日積月累中慢慢形成,疊加的。對我而言,沒辦法一蹴而就。”
紀星閉著眼,安靜地蜷在床上,什麼都沒聽進去。
那時的她,太傷心,太過在意自己的傷,沒去認真理解他的話。或許有那麼一刻,理智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他這人天生有這樣的本事,什麼話都能講成對的。
再對再有道理又如何呢,她的情感,已是千瘡百孔。講不通道理。
又一顆淚滑落,她搖頭,隻是搖頭:“你可以這樣。我不行,不行。”
因為,
你隻是喜歡我,可我已經愛上你了。
第62章
韓廷醒來的時候, 紀星仍保持著之前防備的姿勢, 蜷縮得跟個小穿山甲似的。朦朧的天光照進房間, 她臉上淚痕已幹,呼吸均勻而細弱,仍在沉睡中。
韓廷沒按平日的作息起床, 輕輕將她往懷裡攬了攬, 再度閉上眼睛。
七點多的時候,紀星醒了,除了安靜一些,倒看不出異樣。
不像昨晚的失控, 今早她平靜下來後,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還能坐下來跟韓廷一道吃早餐。
但韓廷一眼看透了她這種模式——平靜是因為心裡已經做好決定。
一起出門上班,在車上, 唐宋遞給韓廷一份文件,韓廷轉交給紀星。
紀星翻開看, 韓廷把他名下新入的星辰股份轉給她, 他已籤字,隻等紀星籤字蓋章。
她看了一會兒,說:“我的章在辦公室, 晚上把文件給你。”
車已到公司樓下,她闔上文件夾就要下去。韓廷忽然拉住她的手,她回頭,眼眸靜靜看著他。韓廷也沉默無聲, 在她手心握了握。
她任他握著。直到他緩緩松開,掖了掖她脖子上的圍巾,說:“去吧。”
她下了車。
韓廷看她走遠,一直看著她進了寫字樓,再不見人影。
車仍停在路邊。
唐宋回頭看了下,韓廷回過眼神來,沒叫開車,卻問了句:“那天你想說什麼?”
唐宋想起來,是常河按韓廷所料和紀星見面的那天,他匯報時在電話裡欲言又止。
唐宋說:“紀小姐性格不太好,有時候很好哄,有時候很不好哄。”
韓廷聽完,幾秒後,竟極輕地彎了一下唇角,說:“開車。”
東揚醫療控股瀚海的消息放出後,東醫的股票便連續多天漲停,甚至帶動東揚其它產業的股票不同程度地上漲。董事會內部反對的聲音徹底消失,對韓廷的支持度空前統一。
韓廷忙到快中午才有時間在辦公室裡休息半會兒。
他獨自坐在辦公椅裡,身板仍是筆挺,沒有半分放松,隻稍稍松了下領帶,不經意看了眼手機,屏幕幹幹淨淨的。
他打開手機,翻開紀星的對話框,她的頭像仍是那張燦爛的笑臉。對話框裡是前些天她的留言,句式統一的“韓先生韓先生~”,“韓廷韓廷~”,偶爾夾雜一兩個親昵的“廷~”。
還看著,有人敲門。他知道是唐宋,關了手機。
唐宋說,韓苑來了。
“嗯。”韓廷肅了下面部肌肉,拉緊了領帶。
韓苑一身薰衣草紫風衣,內襯一件薄荷綠針織裙,照例是幹練精致的盤發,耳邊綴一顆珍珠,步履如風地走進來坐下。
韓廷假模假樣衝她莞爾一笑。
韓苑亦回以虛假笑容,也不說廢話,開門直入:“行,董事會內部對你是沒有任何意見了。暫且算你贏。你果然埋得夠深,瀚海……從你回國就開始計劃了?是我疏忽,完全沒料到瀚海背後的人是你。也難怪,難怪一直調查不出背景,也插不進去手,我早該想到。”當初他搶下星辰也起了迷惑作用。
韓廷不搭理她的挑釁,問:“你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講這些?”
韓苑微笑:“順帶提醒你,別以為一勞永逸,董事會還在這兒擺著呢。”
韓廷不接茬兒,手指敲了敲桌面,說:“我合計著,你也該來認錯了。”
韓苑蹙眉:“什麼?”
“股票上漲,是因為我給市場放了消息。但你不一樣,你比市場知道得更早。”韓廷說,“上月底我在董事會上宣布,年後有利好消息。從那天起,你私下在東醫內部調查。沒過幾天,查到了東醫跟瀚海的絕密技術交流資料。知道了我跟瀚海的關系。”
韓苑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很快,常河也知道了。畢竟,他是你的同盟。”
韓苑心口一緊,沒說出話來,已然意識到,她中了他的某個連環圈套:“你……什麼時候?”
“朱氏藥械收購案。”韓廷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銳利像一把刀,“常河很早就開始跟朱厚宇接觸談收購了,但那時候,朱氏收購案還在保密階段。內部調查一輪,沒找出泄密的。我猜著應該是你。這不,抓著了。”
韓廷扔給韓苑一份資料,韓苑翻開——東醫瀚海絕密資料訪問痕跡,韓苑和常河幾番見面關於星辰計劃的錄音文字轉化——證據確鑿。
韓廷問:“你說,我把這些資料交給警察,你怎麼看?或者,上交給集團董事會?”
韓苑捏著文件夾沒吭聲。
韓廷冷笑:“一直以來,是我高估了你。”
韓苑抬眸。
韓廷臉色冷肅:“內部爭來鬥去、成天給我使絆子也就罷了。勾結競爭對手,出賣公司機密,這種吃裡扒外的事兒你韓苑幹得出來?!我以為你對我有意見,但至少以東揚利益為先。沒料到你這麼糊塗,我看你怕是忘了自個兒姓什麼了!從今往後我得改稱你一聲常小姐!”
他說著,一大堆文件甩過去,全是這年來她給他制造的麻煩。文件堆“哗”的一聲滑到她跟前。
辦公室裡落針可聞,空氣緊繃。
韓苑依是沒說話,輸了就輸了,她沒有任何可狡辯求饒的。隻不過他這一番話句句戳她羞恥心。更因最後一句,她臉上浮起恥辱的紅。
她繃著面頰抬起下巴:“願賭服輸。被你抓住把柄,你想怎麼處置怎麼處置。也好,扳倒了我,你以後沒有反對者了。恭喜。”
韓廷看她半刻,語氣卻一轉:“這事兒我不會公開。”
韓苑一愣。
韓廷諷刺一笑:“別誤會,我跟你可沒那份姐弟情誼。但你姓韓。韓家丟不起這個人。你有那本事勾結泄密,讓外人看自家笑話;我沒那本事。你不嫌丟人,韓家要臉面。”
這話無疑刺痛韓苑最脆弱的神經,她一時臉頰血紅,狠狠盯著他。卻也不是恨,或說恨的人不是他。
她忽就想起曾跟爺爺抱怨,說爺爺重男輕女。爺爺卻說:“你沒看清你和他的差別:一旦扯進私人情緒,你就忘了什麼是大局。”
韓廷:“還有,你的盟友常河,我給了他一些利益交換,他把星辰完完整整退給我了。韓苑,外人是靠不住的。”
韓苑又是一愣。
“至於你我,我管我的東醫,你管你的東科。今後是合作,是各走各路,還是繼續鬥,你來選。當然,我奉勸你從今往後離東醫遠點兒,不然,我不會對你客氣。”
話已至此,韓苑不堪再多留。
她起身離開,卻想起什麼,忽而一笑:“你設了這一出陷阱候著,看我借同科的手給星辰融資,厲害。是我輸了,我當然會輸給你,畢竟,能把自己喜歡的女人牽扯進漩渦裡來加以利用。一般人可做不出來。”
韓廷眼色微冷。
“過了這事兒,她要還能跟沒事兒人一樣留在你身邊,除非是對你沒心了。所以這下子,我倒好奇了,你是希望她留呢,還是走呢?”韓苑衝他揮一下手,勾著嘴角走了。
韓廷沒有半點空餘時間給自己思考那個問題,韓苑剛走,幾位副總過來開匯報會議。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
“明年(春節後)東揚醫療的市場形勢會一片大好,過去一整年打的基礎要開始起作用了。”
“舊產品已經全線清理,三四線城市銷售網絡也逐步打開。”
“東醫新設備產品雖然價格高昂,但高技術含量在市場的好口碑持續發酵,一二線城市,新產品的需求量開始回暖。”
“熬過了去年的改革期,新年的銷售量預感會翻番。”
“從美國幾所高校聯系的AI專家教授已準備回國入職,跟國內高校的AI人才輸送網絡也初步建成。”
會議開完,眾人起身出辦公室。
韓廷看一眼電腦屏幕,股市一片飄紅,東揚醫療的指數一路上揚。
唐宋逆著各位副總,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份文件,謹慎地說:“星辰那邊送來的。”
韓廷看他表情,已有預感。
他沉默兩三秒,接過文件夾翻開,是今早的文件,紀星沒有籤字。
唐宋低聲:“下面還有一份。”
韓廷翻開一頁紙,就見——《辭職書》
“本人紀星,任星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之職近一年之久,承蒙韓總提攜,惠恩相助。栽培教誨,感懷不盡。一路走來,雖竭心盡力,日夜以星辰未來為奮鬥之志,無奈才能所限,能力不足,難以應對商場風雲詭譎,錯綜復雜之形勢;無力再攜星辰更上層樓。在此請辭,望予批準。知遇之恩,無以為報。惟願東揚、星辰前程萬裡。順頌商祺。
紀星”
韓廷盯著那頁紙,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