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媽媽有所察覺:“心情不好呀?”
她頓時就不高興地就揪了眉毛,已不耐煩:“沒有。”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跟媽媽講講。”
“說了沒有!”她煩躁地摳頭發,積壓一路的怨氣快要忍不住。
那頭還在輕哄:“星啊,要是有什麼不高興就跟媽媽說說,是不是和同事——”
“你能不能不要再問了!”紀星陡然尖銳道,“工作的事問什麼呀?你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亂說行不行!”
媽媽嗫嚅:“就是問一下——”
“有什麼可問的?你知道什麼呀就問來問去的!每次打電話都問,每次都問!煩不煩吶?!”
她一通怒火,那頭頓了一頓,又好脾氣哄道:“好好好,不問了不問了。你別不高興啊,你早點上樓休息。對了,吃晚飯了吧?”
“吃了!”
“诶好好好,那先掛了啊。”
電話掛斷,紀星看著安靜下去的手機,喘著氣。前一秒還惱火,可下一秒想著另一端的爸媽,瞬間又內疚又心疼。她用力抓一把額頭,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在外頭受了氣就往父母身上撒。
打開微信準備給媽媽發一條語音,卻看見白天留的幾條信息:“星啊,下班了給媽媽打個電話啊。”
她看到過,但忙忘了。
強忍著鼻酸打字道:“對不起。”
媽媽打字慢,過了一會兒回復:“沒事。你累了。早點休息。(微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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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霎時就湿了,吸了好幾口冷空氣才把那份心酸壓抑下去。
她低著頭,繼續在冷風中前行,走進自家單元樓,靴子沉沉地踏在樓梯臺階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緩慢。
感應燈一層層亮起。
她家在頂層六樓。
要不是房租便宜些,她也不會選那麼高。每天累死累活地回家,還得爬一道天梯……
頂層感應燈亮,一道人影出現。
邵一辰插著兜站在她家門口,看著她。燈光灑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落進他眼底,星星一樣閃閃發亮。
紀星驚呆:“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沒說話,隻是微笑,朝她伸出雙手。
她幾步跑上樓梯,一下子撲進他懷裡,抱住他還帶著寒冷冬夜氣息的身體,鼻音嗡嗡道:“我以為你明天才來找我!”
邵一辰吻了下她的頭發,說:“想早點兒見到你。”
她撲在他懷中,眼睫一下子就湿透了。
今天還是完美的,真的。
第6章
室友塗小檬去她男朋友張衡那兒了,家裡沒人。
一進門,廳裡堆滿塗小檬的各種快遞包裝盒。室內空間本就狹小,邵一辰進來更顯局促。
紀星住主臥,還算寬敞。
房間收拾得溫馨順眼,原木書櫃,米色衣櫥,粉色大床。鵝黃色沙發上擺著幾隻小玩偶,白色梳妝臺上插一小束綠葉鮮花,一切歸置得井井有條。中間空地上還鋪了張白地毯,盡頭飄著淡藍色的窗簾。外頭有一方小陽臺,種了幾盆綠蘿。
每天最放松的時刻,便是回家開燈的一瞬。
但今天,她垂著腦袋,沒精打採,踢騰掉鞋子換上拖鞋。邵一辰早察覺不對,把她身板擰過來,抬起她下巴,見她眼睛湿漉漉的,愣了一愣:“出什麼事了?”
“沒事。”她別過頭去,揉眼睛,“我不想上班了。”
他稍稍蹲下,平視她的眼睛:“遇到麻煩了,還是誰欺負你了?”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更懷疑是否問題出於自身。
她眼淚湧出來,搖頭:“什麼事都沒有。但我就是覺得要被逼瘋了,我不想上班!不想上班!”
她有些激動,邵一辰將她拉進懷裡摟著,輕輕拍她的背,像哄一個不願意上幼兒園的孩子:“好好好不去不去。”
她漸漸平息,不哭了,時不時抽一下鼻子。
邵一辰說:“不想上班就不上班,又不是沒人養。”
紀星噗嗤一笑,鼻涕泡泡蹭他衣服上:“我很不好養的。要吃好的,用好的,你不知道現在女生用的東西都特別貴。”
“那我再加把勁兒。你先買買YSL,以後再看TF。”
“你終於把YSL、TF分清楚啦?”紀星樂不可支,眼裡還有淚花呢。發泄過後,人已經好了。抹抹眼睛,說,“我還是自己養自己吧。”
她脫下大衣,掛好,忽問:“一辰,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單幹?”
邵一辰正解圍巾:“想過,但短期內不會,至少十年內不會。”
“為什麼?”
他蹙蹙眉,很認真道:“一,我現在的付出回報率很高,未來的上升渠道也很明確;二、負責的項目工作正是我想做的東西,這一領域耗錢耗人又耗時,隻有大企業支撐得起;三、企業文化很好,牛人也多,在這兒每天都有所學。如果單幹,無論資金人脈經驗,我會先準備十年。”
他這人典型的工科生思維,一聊嚴肅話題便一二三分條闡述,邏輯清清楚楚。
紀星點頭:“懂了。”
“怎麼?你想單幹?”
她接過他手中的圍巾,說:“偶爾想想。主要是我的想法和公司不太一樣。你在大企業,我在小公司嘛,內部文化也欠缺了點兒。然後前段時間聽蘇之舟說他想畢業就創業,有些想法不謀而合。”
蘇之舟是他們的師弟。
“哪些想法?”
紀星把白天會上講的說了一遍。
邵一辰沉吟半刻,說:“你說的這一塊確實比較輕便,目前有創業的可操作性。但隻要出來單幹,難度都不小。我希望你把一切都準備好,不管是思想上心理上還是能力等其他方面。
如果出來單幹,是順勢而為,而不是逃避。懂嗎?”
紀星盯著他看,嘴唇抿成笑,忽然蹦上去,跟隻小鹌鹑一樣蹭在他身上,嗯嗯地蹭蹭。
他好笑地摟住她:“怎麼了?”
“突然覺得你好帥。”
“隻是突然?”
紀星咯咯笑,摟住他的腰,又問,
“一辰,你會覺得累麼?”
“還好。”又道,“可能過一兩年會有些累。”
“為什麼?”
“要養家了。”他很自然地說,“想買好一點的房子,還要考慮以後小孩的學區。”
紀星愣一愣,心頓時暖和得要命,又見他勾唇笑笑,很自信的樣子:“不過,那時應該職業發展得不錯,反而輕松也說不定。”
“噢。”
她嗷嗚一聲,靠他更近。
一辰啊,我不用你養,我也會努力的呢。真噠。
很久之後,紀星再回想起那個冬夜,不會再記得深夜空曠的地鐵,冷風料峭的小區,風中冰涼的眼淚……記憶中清晰的隻有感應燈下邵一辰微笑的眼睛,他摘下來的柔軟的圍巾,被子裡他炙熱的年輕的有力量的身軀,輕易地就充盈溫暖了她的整個身心。
那時她的愛情,分外明晰。
那時她的愛情,尚有神奇的力量,也曾讓她隻因愛情給的甜,就忘卻了生活給的苦。
第二天星期六,紀星要加班,原本的兩人時光全被打亂。她不肯起床,賴在床上碎碎念吐槽那幫同事。
最後還是邵一辰又摸頭又親臉地哄了半天把她弄起來,陪她去了公司。
紀星工作,他便拉把椅子坐在她旁邊,塞著耳機拿手機看美劇。
偶爾她拍拍他的手,他便起身去給她倒茶倒咖啡。
劇集可看可不看,他常常看一會兒了,停下看紀星,看她忙忙碌碌地工作。隻是看她,竟絲毫不覺得無聊,偶爾還出手幫她計算點兒數據。
黃薇薇嘆為觀止,上廁所時對紀星說:“你男朋友怎麼這麼好啊。還陪你來上班,這麼無聊他也受得了。”
紀星沒覺得這有什麼,道:“他一直都這樣。”
“你撿到寶了。”
“我也是寶啊。”紀星說。
黃薇薇一愣,繼而哈哈笑起來。
那天白天解決了工作,並沒有耽誤邵一辰晚上帶她看音樂會。
準備進場前,紀星收到慄儷的消息,約她一起吃晚飯,飯後再去喝一杯。兩人住處離三裡屯近,不加班便時常約著去喝酒。
紀星回復:“不在家。跟一辰看音樂會呢。”
幾秒後又加一句:“我問問他完了想不想去喝酒。”
慄儷:“得了吧。他陪你過周末,是想跟你喝酒的?”
紀星:“……好吧。我們今天累一天了,過會兒還是回家早睡。”
慄儷:“你倆好好睡,我找秋子去了。”
紀星:“……嗯,你們好好玩。”
她一晚上都跟邵一辰膩在一起,到了周日,倆人又躺在小陽臺上曬了一上午的太陽。
北方的冬天,太陽落得早。
下午三四點,陽光便暗淡了。
下午,邵一辰走了。紀星在家洗衣服,室友塗小檬回來,開始拆封清理小廳裡的包裹。
紀星見她忙不過來,過去幫忙。都是些商家發來的化妝品護膚品樣品或小樣,有一些說得上的品牌,其餘都是小眾牌子。
塗小檬靠商家給的廣告費為生,她影響力不算大,收入也就普通白領。
“昨天去美容院辦會員卡花了好多錢。我皮膚又變差了。”塗小檬拆開一盒粉餅,忽然把臉湊過去給紀星看,“是不是毛孔粗了?”
“冬天嘛,天氣幹燥。”
“可我才22诶,還沒你皮膚好。化妝還是傷臉的。”她揪著眉毛嘆氣,“下周還得錄三四個視頻。”為達到最好的效果,她時常要反復上妝數次才能出來一個完整的視頻。
“加油吧,年底了,多掙點兒錢。”紀星安慰,把小包裝盒塞進大包裝盒裡省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