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與鶴愣住了:“……?”
他下意識脫口拒絕:“不用了,我去客房就好……”
話沒說完,手腕上的大掌便滑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
懾人的熱度從冰涼的指尖傳遞過來,燙得他手指一縮,卻像是更順從地蜷在了人手掌裡。
“寧寧,你應該清楚。”
陸難的聲音很低,落在耳畔,平白惹人顫慄。
“培養感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近距離接觸。”
024
陸難的話實在讓人難以反駁。
何況這原本就屬於林與鶴的工作內容,他早早籤好了協議, 現在已經無法反悔了。
無奈之下, 他隻能答應了對方的提議。
主臥在客廳的另一側,林與鶴跟著陸難走過去的時候, 還在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客房。
直到進了主臥,他才徹底打消了其他念頭。
主臥同樣是居家風格,以淺杏色和棕慄色為主, 在嚴寒的冬日散發著一陣暖意。隻不過林與鶴關注的重點是床,對其他部分就沒怎麼仔細欣賞。
讓林與鶴無形中松了一口氣的是,主臥的床很大, 別說兩個人,就是四五個人一起睡也不會覺得擠。
林與鶴從很早開始就沒和別人一起同床睡過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睡相如何, 不過他在宿舍裡一般不怎麼蹬被子,現在看到床的空間這麼充足,也就稍稍放下了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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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端正了心態, 說服自己, 隻是睡覺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的。
之前和舍友出去玩時他們也一起打過地鋪,除了甄凌抱怨林與鶴的腿太涼把他冰醒了, 其餘也沒什麼意外。
而且他還看到陸難從衣櫥中拿了兩床被子出來。
這比林與鶴想象過的最極端的情況好多了, 雖然是同床, 但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一床被子的話, 你可能會裹不嚴被子受風。”陸難說。
林與鶴點頭, 更覺得之前是自己想多了。
這處住宅沒有留其他人,連方木森都不在,說是為了不打擾兩人培養感情的單獨相處,所以鋪被子這種事就是陸難親自動的手。
男人換了睡袍,柔軟的布料比襯衫更容易顯示出身體線條。動作間,他的一雙長臂伸展,肩背的肌肉輪廓微微起伏,將那寬肩窄腰展現得更加明顯。
林與鶴望著男人緊實可靠的後背,不由有些恍神。
等他再回神的時候,陸難已經把被子鋪好了。
林與鶴看了一眼,才發覺兩床被子並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分界鮮明各不相幹,而是其中一床被子的邊緣壓到了另一床被子的上面,兩床被子有一條長長的重疊範圍。
他正疑惑著,卻聽陸難道:“明天我會早起出去,你幾點起床?”
聽男人說到早起的事,林與鶴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怕耽擱對方時間打擾休息,他道:“我明天沒課,自己起就好了。”
陸難點頭:“好。”
林與鶴之前已經洗漱過了,但還是又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上還帶著些湿.潤的水汽。
男人正坐在床邊看平板,臥室裡暖色的光暈也未能給他周.身添上多少溫度。男人的神色依舊冷峻,隻在抬眼看向林與鶴時,稍稍將聲音放緩了些。
“喝水。”
床頭放著一杯溫水,裡面還插著一根吸管。林與鶴把水喝完放下杯子,沒等男人開口問,就主動道:“潤唇膏我已經塗過了。”
塗得很厚,不怕檢查,也不需要監督者再親自動手。
他的態度如此積極自覺,引得陸難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林與鶴很快就覺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了,不過最終男人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示意他過去休息。
林與鶴走過去,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睡衣柔軟厚實且透氣,穿上很舒服,被子也是羽絨的,輕薄又溫暖,讓人睡在床上時很有幸福感。
林與鶴剛躺好,就聽見陸難道:“手。”
林與鶴把手伸了過去,男人仍是坐姿,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掌。
觸感是溫熱的,並不像之前那樣冰涼。
林與鶴道:“剛剛泡過一會兒熱水,已經不冷了。”
男人背對著光,臉上陰影很重,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一下,他才道:“腳呢?”
林與鶴道:“也泡過,暖和多了。”
泡熱水是個迅速提高體表溫度的好方法,隻不過持續的時間有點短。他之前也試過睡前泡腳,暖和了一會兒就沒用了,該怎麼冷還是怎麼冷。
但今天這情況,能撐過這一會兒也夠了。
林與鶴有點緊張地等待著結果,而陸難最終也沒說什麼,隻道:“睡吧。”
等關了燈,身旁的男人也躺了下去,林與鶴才終於在黑暗中無聲地松了口氣。
幸好。
雖然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林與鶴確實擔心陸先生會提出什麼用體溫幫忙暖手的事,那他就真的徹底睡不著了。
現下室內終於安靜下來,他們隔著一點距離,在兩床被子裡各睡各的,林與鶴也得以放下心來。
周遭靜謐無聲,林與鶴閉上了眼睛。
他有些認床,在陌生環境裡很難睡好,但現在男人躺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淡淡的沉木香氣彌散開來,無形中讓他放松了許多。
林與鶴之前有時也會把裝烏木的方匣放在枕邊,伴著沉香入睡,已經聞習慣了,倒是讓他在這陌生的環境中尋覓到了熟悉的安心感。
羽絨被輕薄溫暖,之前用熱水泡手腳也發揮了一點效用,再加上白天跑了一天確實累了,很快,林與鶴就漸漸睡了過去。
但是沒多久,他的身體就再度被無法擺脫的冷意所侵襲。
先是從指尖,距離心髒最遠的地方開始,涼意如瘋長的野藤,種子破土而出,順著血肉脈絡蔓延攀爬,很快便凍出一片刺骨的疼。
林與鶴的意識已經睡著了,本能反應卻還在。他的睡相並不如他自己以為的那般老實,冷了之後,就開始不自覺地踢被子。
林與鶴其實一直有這個習慣,他在學校時也這樣,一冷就開始想要伸出被子,尋找熱源。
隻是他的手腳伸出去隻會更冷,所以沒多久就會自己再縮回來,努力尋找更暖和的地方。
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找不到熱源,於是隻能把自己蜷起來,清早睡醒時,就總是窩在被子中間,顯得睡相很老實。
隻有熱水袋的位置變化能顯現出一點端倪——林與鶴趨熱避冷的毛病非常嚴重,每次晚上抱著熱水袋入睡,早上起來時冷掉的暖水袋都會被他踢到很遠的地方。
但他也沒怎麼在意,隻以為熱水袋自己會亂跑,像耳機一樣,總容易找不到,並沒有多想。
所以林與鶴也不知道,他今天睡著後一樣開始踢被子,隻不過這次被子外並不冷,還異常地暖和,所以他原本該縮回被子裡的手腳就改了方向,開始向熱源的位置蹭過去。
睡前泡熱水時留下的熱量幾已散盡,林與鶴的雙腳已經涼得差不多了,連小.腿都是冷的。他的涼是那種會把人冰到的涼,往旁邊蹭了沒多久,就被一個溫度相差極大的東西攔住了。
微涼的小.腿上傳來高熱的觸感,力道不重,但束縛感很強。如果林與鶴清醒著,他必然會立刻躲開——因為小.腿或是腳踝被另一個男人的手掌整個圈住,絕不是什麼安全的好事。
但此刻林與鶴半睡半醒,一心隻想著溫暖起來,對危險的感知也遲鈍了許多。再加上那熟悉的氣息令人如此安心,所以他非但沒有躲,反而把自己更大幅度地蹭了過去。
沒多久,他就蹭到了更熱的地方。
好暖和。
林與鶴混沌的神志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了。
就像是剛充好電燒熱的暖水袋一樣,甚至更加溫暖,體積還變大了許多,不管蹭過去多少,都可以暖到。
漸漸地,林與鶴就把自己大半個身子都蹭了過去。
沒多久,他就被什麼東西圈住了,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很舒服。
隻不過貼著他的東西有些硬,蹭起來不夠軟。睡了沒一會兒,林與鶴又開始無意識地挪動,想要找更柔軟一點的地方。
隻是這次他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更硬了,硌得他很不舒服。
他甚至開始想退開一點,卻有力量將他箍.住了,不準他離開。
林與鶴潛意識裡感到有些委屈,想動卻又沒有力氣。最後他到底是困極了,加上周圍又暖和,就還是勉強找了個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因著那個加大型的暖水袋,林與鶴這一晚難得睡得很沉,甚至沒有和之前一樣在清早六點多時被凍醒。
等他醒來時,窗簾已經透出了室外的光亮,不知道是幾點了。林與鶴習慣性地去枕邊摸手機,卻沒有摸.到,這才努力睜開了眼睛。
他還老老實實地睡在他自己這邊,並未越界,身旁已經沒有人了。林與鶴迷迷糊糊地想起陸先生昨晚說過今天要早起,大概是已經離開了。
他意識昏昏沉沉的,又去摸了幾下手機,沒有摸.到,幹脆就放棄了,重新閉上了眼睛。
林與鶴平時夜裡手腳冰涼,睡眠質量不好,一點動靜都能被驚醒,很早就會起床。但如果他晚上睡得熟了,就會睡得很沉,早上反而不太能清醒過來,還會難得地賴床。
現下林與鶴就處於後一種狀態,蜷在被子裡連眼睛都睜不開,並不想起來。
他的手腳難得都是暖和的,不冷,裹著被子很舒服。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會兒,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下意識地想要去尋覓。
就像是昨晚尋找熱源一樣,他的身體本能反應著,沒多久就翻到了另外半邊床上去。
林與鶴的意識比昨夜清醒一點,還知道這邊不是自己該睡的地方。但陸先生已經離開的這件事讓他放松了理智的思考,任由身體本能佔了上風,直到嗅到熟悉的香氣,他才終於消停了一會兒。
林與鶴身上的被子已經被蹭掉了大半,身體露在外面還是有些冷,於是他就順勢鑽到了另一邊沉木香氣更濃鬱的被子裡。
“唔……”
這裡也很暖和,很適合睡覺。但沒睡醒狀態下的林與鶴還不滿意,他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裹好了之後,又把臉埋在了柔軟的枕頭裡。
好香……
他滿足地喟嘆了一聲,剛老老實實地安分下來,卻又在朦朧間聽到了一點腳步聲。
哪裡來的腳步聲……?
林與鶴遲鈍地想著,迷迷糊糊地從枕頭中側過臉來。
他一睜眼,就看到站在床邊的男人。
那令他安心的香氣的主人。
陸難。
陸難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有被子不蓋、偏偏要跑到另一床被子裡面把自己裹成一團、還把臉埋到枕頭裡嗅的男孩。
空氣有如凝滯。
最後,還是陸難先伸出了手,他用單臂撐在林與鶴臉側,俯下.身來,將人整個籠罩在了自己的身影之下。
“寧寧。”
極近的距離裡,男人眸光深沉,聲音喑啞。
“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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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被另一個人的氣息包圍的男孩卻還沒有清醒過來。昏昏沉沉之間,他非但沒有感覺到寸寸逼近的危險, 反而還帶著未睡醒的濃重鼻音, 含混地叫了一聲。
“哥哥……?”
陸難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下來,停留在了對方臉上。
身下的男孩尚未睡醒, 困倦間,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那黑白分明的漂亮雙眸被卷翹的長睫毛遮住了,讓他整個人少了幾分清醒時的溫潤文雅, 更顯得明豔昳麗,讓人不由屏息。
沉默的目光裡,有無聲地野物在瘋長。
有些事情很難用言語剖析明了, 是感情亦或是欲.望,糾纏不清。原來早在根本未曾注意的時候, 就已經有什麼東西破天荒地拱開了荒蕪空曠的冰原, 扎根在不供給任何營養的冷靜、理性和寡情之上,卻依然能成長茁壯,來勢洶洶。
說不清道不明, 再如何努力回望都是一片模糊, 唯一清晰的, 隻有這一個身影。
這個一點一點抽條長成的,最好的男孩。
青筋微起的大手緩緩伸過來, 捏住了清瘦略尖的下巴。微糙的指腹覆住淺粉色的唇.瓣, 碰觸極輕, 施力之人卻並不平靜。
昨晚睡前林與鶴塗過一層很厚的唇膏, 現在已經幹了, 唇.瓣也不再潤澤。但這情況比之前清早時已經好了很多,也並未幹裂起皮。
觸感出奇地軟。
於是手指的動作便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