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垂下眼睛,雲永晝在心裡告訴自己應該現在叫停,但面前這家伙的花樣實在太多,他就算是叫停也沒有什麼用。
“好了。”
衛桓拍拍手,將藥品和工具整理一下,又把肩膀上的衣服拋給他,“穿上吧,別扯著傷口。”說著他抬隔壁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傷又滲出了點血,“我好像就扯著了。”
“你以後不要給我上藥。”
忙活了半天,連句謝謝都不講啊。衛桓笑起來,“行啊。”他拍著自己的手,眉尾一揚,“等你什麼時候手不殘學會自己包扎了,我就不來了。”
到後來,雲永晝漸漸地就默認讓衛桓給他處理傷口。衛桓總是無時無刻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獨處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隻要停下來,滿腦子都是衛桓喊著“小金烏”的聲音。
慢慢的,他也成了熱鬧中心的一員。
偶爾衛桓自己也會有夠不到的傷口,明明有更合適的人選,卻總是特意讓雲永晝給他搭把手。
不過他每次弄的時候都很痛,衛桓總是龇牙咧嘴的,但又笑嘻嘻說自己故意的,其實一點也不痛。他說話總是真假半摻,對雲永晝來說很難分辨,所以每一次都盡量放輕放緩。
衛桓也發現了,所以到後來他也不再刻意逗他,以免讓他過於緊張。
記憶褪去,衛桓抬眼看著面前的人,雖說過去七年,他成熟很多,也成為了學院內雷厲風行的教官。可無論什麼時候看雲永晝,他都總是會陷入錯覺,感覺他還是當年那個性格古怪的沉默少年。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想著過去的時候,雲永晝同樣也在回憶,過去戰損時相互療傷的經歷,讓他直到現在,閉上眼都可以描摹出衛桓的身體。
利落的下颌線條、修長精瘦的肩頸線,鎖骨上藍色的九轉鳳紋,微凸的肩胛骨,還有他低頭專注上藥時會微微顫抖的睫毛。
“抬手,我給你裹一下。”
雲永晝不自然地抬起自己的胳膊,任由衛桓拿著長長的紗布,貼著他胸口的皮膚繞到背後,雙手環繞著他的身體,從後背再交叉回來,就這樣纏上一圈又一圈,用與擁抱無限貼近的姿勢。
氣氛變得過於沉默,雲永晝低聲開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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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桓其實原本已經想好了答案,可話到嘴邊卻又變了,“你應該知道的。”
在側面肋骨處系好紗布,他抬頭,正巧對上雲永晝的眼睛,“雲教官,血契不止可以感知對方的位置,還有疼痛,對吧。”
那雙琥珀色瞳孔清透到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措手不及的情緒,也能看見那張陌生的不屬於他的臉孔。
他的情緒忽然間低落下來。
剛才的那一刻,他居然很認真地在思考雲永晝喜歡上這副人類身體的可能性。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這樣一想,心裡居然會有些難過,這讓他感到困惑。
明明他不喜歡男人,不喜歡雲永晝。
胸口悶悶的,很陌生的情緒在操縱他。
雲永晝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麼,可又一次讓他奪走了先發制人的時機,“還有……”
“可以解除嗎?”
第35章 試驗迷雲
雲永晝的表情一瞬間冷下來。
“不可以。”
衛桓眨眨眼睛, 再次小心試探, “……真的嗎?”
雲永晝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更冷了,起身就準備走。
“好好好, 不可以不可以。”衛桓拽住他胳膊, “還沒上完藥呢。”
小毛球也吧唧一下粘在雲永晝身上, 惟妙惟肖學著衛桓的語氣,“嚶嚶嚶嚶嚶嚶~”
之前他隱約記得血契是無法解除的, 但多少還是抱著點僥幸心理。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衛桓裝出一副萬事萬物唯我通透的聖人表情, “像血契這麼神聖這麼重大的契約,怎麼可能說解就解呢, 這不開玩笑嗎又不是寵物店買小貓, 不可愛了還能退, 你說是吧。”
雲永晝眉毛略抬了抬,整張臉都在說著——你繼續,我看你表演。
轉念一想,衛桓又道:“當然了這個類比可能不太恰當, 我肯定沒有小貓可愛。但是您放心, 我絕對沒有心存異念, 我就想好好地在山海念書,您就給我這個弱小人類一條活路吧。”說完,衛桓做出一個無辜的小表情。
連同小毛球都跟著一起,可憐巴巴地嚶了一聲。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解就解,解不了拉倒。
隻要認慫的速度夠快, 雲永晝的光刃就追不上我。
雲永晝手託著下巴,冷淡地點了點頭,“繼續。”
“繼續……”衛桓眼珠子一轉,“哦對了,第一個問題您還沒回答我呢。”衛桓清了清嗓子,“我最近沒有痛感了,應該是跟血契有關吧。”
雲永晝半天沒說話,衛桓就這麼巴巴地望著他。
小毛球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悠,一會兒看看衛桓,一會兒看看雲永晝。
“結契的時候出了一點問題。”雲永晝悶聲開口,“這件事我之後會處理。”
在衛桓的認知裡,雲永晝從不說謊。
他這麼解釋,衛桓倒也很容易接受,畢竟這件事如果擱他自己來做,沒有經驗也很有可能出問題。
那這就是大誤會了。
“原來是這樣啊……”衛桓若有所思地點頭,他一直試圖找一個雲永晝做這麼多事還不求回報的邏輯。如果說是血契出現偏差,導致兩個人之間的痛感出現了交叉,那這個理由比雲永晝喜歡他這個人類有說服力太多了。
“雲教官,你是不是也知道揚昇教官妖化失心的事?”
雲永晝不回答,衛桓默認他是肯定。
“所以您是擔心揚教官妖化之後對我做出什麼事,會斷送他的前途,所以才趕去拯救迷途羔羊的對嗎?”
雲永晝嘴角抽了一下。
這家伙除了會認慫,還真的是什麼時候都能找著臺階。
不光給自己找,還順帶著給別人也搭好,就差拽著你到臺階口彎著腰笑盈盈說一句您請好您慢走了。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雲永晝起身,離開了臥室。
衛桓一看,這無話可說的表情,這逃避回應的轉身,明顯就是默認的實錘啊!
他可真是個天才,這麼快就把這件事給捋明白了。
不過還是得找機會求一下揚昇,讓他千萬別把自己回來的事告訴雲永晝。他現在小命都拴在雲永晝的小拇指上了,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就是調戲了他三年的小九鳳,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長舒一口氣,衛桓摸摸胸口,忽然間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脫下衣服,解開胸口的紗布。果然不出所料,被捅的那個傷口真的已經愈合了大半,剩下一個深粉色的印子,盡管不是肉眼可見的愈合速度,但絕對超出普通人類。
他在房間裡找了找,居然沒有鏡子,於是光著身子走出臥室。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這裡不是雲永晝在山海的教官宿舍,客廳的窗戶很大,可以看見外面的湖。
還是湖景房呢,可以啊雲永晝。
心裡面剛冒出這句話,衛桓就覺得熟悉。
“你光著身子到處跑,要做什麼?”
一回頭,雲永晝就站在他身後,他已經換上了一件米色針織衫,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很多。他手裡拿著一套衣服,在衛桓轉過來的時候扔給了他。
“沒有,我就是感覺這房子挺好的。”衛桓背著手轉悠,摸摸桌子,拍拍沙發,“真好,我也想有個湖景小別墅。”
雲永晝瞟了他一眼,轉身坐到沙發上,像是生悶氣似的。
小毛球跳到他肩頭,衛桓超小聲衝它抱怨,“我看啊,這小少爺不是初代金烏轉世,是氣包轉世。”
誰知這小毛球聽了,變得鼓鼓的,一本正經甚至帶點兒責怪的意思,“嚶嚶嚶,嚶嚶嚶嚶……”
我說他你這麼激動幹什麼。衛桓立刻把這小毛球攥在手心。
坐在沙發上的雲永晝回過頭,他聳了聳肩,“這個嚶嚶怪可能是在唱rap。”
換衣服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一面鏡子,鏡子裡映照出來的臉的確驗證了他之前的想法,他被揚昇打得那麼狠,應該破相才對。可現在臉上除了還有些腫之外,幾乎看不出明顯的傷。
這又是怎麼回事,照理說,就算血契真的可以轉移痛感,也不可能改變人類的愈合能力啊。這樣的愈合速度,幾乎可以趕上妖的平均水平了。
太多疑點,衛桓心裡存了個影,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查一查血契的真正效力。
自從衛桓說提出血契,雲永晝便沒有再和他多說話,他越發覺得自己之前是自作多情了。
不喜歡最好,您可千萬別喜歡上這個人類,我到時候可是要回去當九鳳的。
我可不想當什麼少男殺手偷心賊,一火車皮小小九鳳還在投胎通道排隊等著我呢。
等到衛桓的傷徹底養好,雲永晝用結界穿越術帶他回到了山海。
“謝謝雲教官,雲教官辛苦了,我以後肯定不給雲教官你添麻煩了。”回到山海的衛桓連連鞠了好幾躬,鞠完躬就要跑,被雲永晝的光索纏住,拽了回來。
雲永晝一臉冷漠地開口,“你也知道你給我添了麻煩。”
衛桓立刻點頭,堪比搗蒜。小毛球見了也鑽出來,沒頭可點,隻能晃動它身上的絨毛。
“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隨便離開山海,尤其不能隨便進入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