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霧退了房，一路走到了河邊公園, 這回可以看河景了，隨便看，各種看，在冰上打出溜滑都行。
當然林霧不準備這麼浪, 萬一哪塊冰面沒凍瓷實，他再掉冰窟窿裡。
這座公園沿河而建, 面積很大，大片大片的草坪, 隨地勢微微起伏，外圍綠樹成蔭，樹下是向前延綿的自行車道和人行道。
天氣暖和的時候，很多人都會來這裡散步或騎行，周末還會有不少人過來扎帳篷。
冬天人就少了, 更別說夜裡。
夜色很濃, 寒風刺骨。
林霧裹緊了厚厚的羽絨服，沿著河堤旁的僻靜小道，踩著殘雪斑駁的草地, 穿過低矮光禿的灌木，一路往前走。
四下寂靜，除了呼嘯的風聲，隻剩草木間偶爾的窸窣。有時窸窣聲大而輕巧，像野貓跑過，有時小而細碎，像老鼠或其他小動物。
林霧可以輕易分辨這些聲音。
這是覺醒的叢林狼基因帶給他的敏銳聽覺。
還有一點點的“耐寒”屬性，也是他覺醒後才擁有的。
這讓他可以比大部分夜行性科屬的人更有勇氣在冬夜的河邊漫步。
這個城市其他夜遊的人在哪裡呢？
林霧想，恐怕即使睡不著，也隻能因為畏懼嚴寒而窩在房間……
夜風裡忽然飄來音樂聲，打斷了林霧思緒。
他微微一愣，離開小道，踩過灌木，一路尋到那聲音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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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廣場。
路燈暗淡，音樂也調到了不擾民的較低音量，但阿姨們的舞姿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在寂寥夜色的襯託下，更顯活力。
林霧也終於聽清了那律動的旋律。
“花兒舞起來~楊柳舞起來~我們在這星空下~一起舞起來~~”
恐怕即使睡不著，也隻能因為畏懼嚴寒而窩在房間？
對不起，他又武斷了。
以阿姨們的廣場舞方陣為起點，林霧繼續往前走，夜變得熱鬧起來。
大爺們跟不上舞蹈節拍，選擇舉著手電筒下棋，還有一些不知道覺醒了什麼兇猛科屬的大哥，選擇水面一直流動因而沒結冰的河段，一個猛子扎下去，開始冬泳。
林霧嘆為觀止，這才是真·夜遊啊。
走出公園回到街道，大部分店基本都還亮著招牌。林霧仔細看，才發現很多以前夜晚關店的，也都改成了24小時營業。
他還看見一個店門前放著招聘夜間店員的啟事：本店誠招夜間店員，薪資面議，形象氣質佳、夜行性科屬者優先。
“夜行性科屬”幾個字就這麼毫無違和地平滑插入進了招聘需求裡。
那以後大學畢業找工作，是不是也要分科屬？
不同的用人單位會根據自己的崗位需求來制定科屬招聘範圍？
——還在讀大二的林霧，第一次開始思索未來的就業問題。
就這麼晃蕩一夜，之前調整的作息徹底崩了。
回到公寓是第二天上午，林川他們已經走了，屋裡沒上回那麼亂。
林霧簡單收拾收拾，正準備把窗戶打開通風，手機響了一下。
他以為是宿舍群裡誰在說話，畢竟這個時間王野同學早該在夢裡餓虎撲食了。
拿過來一看卻不是。
媽媽：期末考試完了嗎？
林霧在沙發裡坐下，回復：考試取消了，已經放假了。
媽媽：已經放假了？那這個禮拜六媽請你吃飯，還去你最喜歡的那家飯店。
林霧靜靜看了手機屏幕很久，才回復：好。
每個假期，父母都要各自請他吃一頓飯，這已經成為了固定模式，好像請了這頓飯，就算聯絡感情了。
他曾經很期待這樣一頓飯，可後來他才明白，那就隻是一頓飯。
“叮咚。”
剛放下的手機忽地又響了一聲。
林霧疑惑地拿過來，以為是母親又想起了別的什麼。
結果——
王野：[睡不著，起來嗨啊.jpg]
林霧讓那小表情逗得樂不可支：大上午的，嗨什麼嗨。
王野：真沒睡？
林霧：你不也沒睡。
王野：昨天白天睡多了。
林霧：……
王野：[照片]
林霧還沒見過王野曬照片，好奇點開。
一張王同學不知道在誰家院子裡摟著一隻阿拉斯加的自拍。
確切地說，是他極其主動地攬著阿拉斯加的脖子，威風凜凜的阿拉斯加看起來和他也很熟，就是那抵在他臉上的爪子分明在用全身心抗拒。
林霧噗嗤樂出聲，打字：你這是又強撸誰家的狗子了？
王野：什麼誰家的，我家汪汪
養狗沒問題，但——
林霧：……汪汪？
王野：[全世界都知道貓是咪咪狗是汪汪.jpg]
林霧：這麼帥的阿拉斯加，你敢不敢給人家一個大名！
王野：雅各布。
林霧沒想到還真有。
他記得一部外國吸血鬼電影裡，狼人就是叫這個名字，剛想說這個名兒多好聽，就收到王野緊接著發來的——
王野：別人起的，我不喜歡。
王野說不喜歡，那就是絕對沒商量的不喜歡，這個人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好惡。
林霧無條件站邊，隻能對不起帥氣的阿拉斯加了：汪汪好聽。
王野：對吧[小樣，還和我爭.jpg]
對[你是真理在發光.jpg]——林霧毫不手軟地進行表情包回擊，笑意卻牽著嘴角越來越翹起。
大霧那天，騎在牆上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和牆下那個說著“我不喜歡人”的家伙，成為像現在這樣的朋友。
有些你想要的，怎麼等都等不到。
有些你從沒想過的，橫衝直撞就來了。
星期六。
北院小館是這條街上最有人氣的飯店，主營東北菜，鍋包肉的味道火候都是一絕。
林霧和母親坐在提前訂好的包房裡，隨著菜一道道放上來，開始默默吃飯。
母親偶爾會給他夾菜，說“這個你愛吃”。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空氣安靜得讓人喘不過氣，進來上菜的服務員都覺得別扭，但真正吃飯的兩個人卻都已經習慣了。
母親今天穿了一件寶藍色羊毛衫。
林霧偷偷打量，覺得這個顏色很適合她，襯得氣色很好。
母親年輕的時候很美，即使現在，仍比同齡人顯得年輕。
林霧突然起了好奇：“媽，你的覺醒科屬是什麼？”
冷不丁地一問，母親愣了愣，才道：“胡狼。”
一頓飯吃了不到一小時，就結束了。
林霧和母親在飯店門前分開，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剛走過一條街，林霧猝不及防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聽林川說你放假回來了，怎麼也不跟爸說一聲，明天咱爺倆兒吃飯啊，還去你最喜歡那家……叫什麼來著……對對，北院小館！”
林霧：“……”
翌日，星期天，北院小館街對面，某小超市。
葛亮百無聊賴坐在收銀臺，在給一位買水的顧客結完賬後，又走出來站在店門口看對面。
對面是個人氣很旺的飯店，葛亮這幾天給自家超市看店，有時候饞了，也會打電話過去訂兩個菜打包，再算著時間過去拿——幾步路的距離，犯不上花外送費。
但現在，他雙臂環抱站在超市門口，琢磨的不是訂餐問題，而是他好像已經連續兩天看見同一位同學和不同的人走進這家飯館了。
昨天是一個挺漂亮的阿姨，今天是一個精神抖擻的大叔。
至於林霧，則兩天都穿著同一件羽絨服，實在太好認。
葛亮和林霧不算熟，但他知道王野和林霧關系不錯，反正闲著也是闲著，索性拿微信語音聯系王野，準備八卦一下。
響了很久，那邊才接，滿滿的起床氣：“幹啥？”
操，忘了王野夜行性這事兒了。
葛亮連忙說：“沒事兒沒事兒，你睡你的。”
王野最煩說話說一半：“有事說事。”
“也沒啥事兒，”葛亮想哭，他是心多大啊，非來找王野八卦，“我就是看見林霧了……”
“林霧？”電話那頭愣了下，“在哪兒？”
“就我家小超市對面那個飯店，”葛亮說，“他連著來兩天了，昨天和一個女的，今天和一個男的。”
王野：“啥樣的？”
葛亮：“四十來歲不到五十，看那樣像他父母，但昨天我看他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可是挺低落的……”
王野：“剛進飯店？”
葛亮：“現在嗎？對啊，我剛看著他進去。”
王野：“今天高興嗎？”
葛亮：“沒太看清，反正也不活潑。”
王野：“等我。”
葛亮：“嗯……呃？等啥？”
半小時後。
葛亮遠遠看見一臺藍色共享單車，風馳電掣狂飆而來，猶如冬天裡的一團藍色火焰。
他瞬間從等待的門口退回超市裡面，怕被車刮著。
隨著一個急剎車，單車停在超市門前。
葛亮這才看清王野今天穿了一件機車夾克款的外套，難怪能把單車騎出重機車的效果。
但——
“你媽不是剛給你弄一輛越野嗎？”葛亮還指望新車下來，跟著蹭坐兜風呢，這咋變自行車了。
“劃花了，”王野從單車上下來，“還沒開呢，又送回4S店噴漆了。”
“剛提車就劃花了？”葛亮聽著都心疼，可是又一想，“不對啊，你家不是自己的車庫麼，沒開出去怎麼還能被……”
問到一半，葛亮忽然悟了。
他有些復雜地看向王野：“……又是你弟啊？”
“小崽子正劃著呢，讓我逮個現行。”手在騎車時被吹得有點僵，王野把指關節掰得咔咔作響。
葛亮：“然後呢，你揍他了？”
王野瞥過來：“不揍留著過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