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肖珩走得近了,才看清楚陸延此刻站在臺上的模樣。
面前這人穿著他的外套,拉鏈隻拉了半截。穿個衣服也不安分,裡頭那件在黑色半透襯衫露出來一點邊,十字架項鏈貼著胸膛。
陸延那雙眼睛本來就帶著點攻擊性,化眼線之後更甚,眼尾略微上挑,剛才演出的時候往臺上一站簡直像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邪教教主。
三百人的場子裡,陸延依舊站在臺上,下臺隻剩下他一個人。
像專屬於他們倆的場子。
“你跟誰老子?”肖珩似乎是笑了一下,看著他說。
陸延著實沒想過肖珩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他還沒反應過來,肖珩又轉了話題,由於這段時間熬夜抽煙抽得厲害,他的聲音又低又啞。
“我遇到過很多人。”
有數不清的人對他發表過類似‘我喜歡你’的言論。
“因為我是肖家大少爺,因為長相——嘖,你爹我長得也還湊合,還有一些人因為覺得我這個有錢卻不上進的廢物廢得還挺酷。”
“高中忙著泡機房,把電腦當對象。之後連活著在這個世界上都開始覺得沒勁,更沒精力去玩什麼感情遊戲。”
肖珩說到這,停下來,沒再往下說。
但是你不一樣。
肖珩手裡那根煙快要燒到指尖。
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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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多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最近?天臺上?還是在酒吧裡?可能更早。
從那場他找不到方向的雨夜,渾身湿透狼狽不堪的時候——一把傘出現在他頭頂,他抬眼,撞進陸延的眼睛裡開始。
肖珩站在臺下,離舞臺隻有不到一指寬的距離,他還是沒有去回答陸延剛才問的那句話,他隻說:“過來。”
舞臺比臺下高出不少,陸延本來就站不太住,幹脆蹲坐在舞臺邊上,放棄逃跑之後不斷在思考蹲著把臉埋進膝蓋裡裝鴕鳥的可行性。
陸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往舞臺邊上挪了一點。
然後他又聽到肖珩問:“想不想抽煙。”
這話問得太突兀。
抽煙?
抽什麼煙。
這算什麼答復?
操,幾個意思啊。
……
抽一根……也不是不行。
陸延思緒混亂,聞言去看他的手,發現肖珩手裡那截已經快燒到底了:“還有煙嗎?”
肖珩說:“有。”
肖珩說完低頭抽了最後一口煙。
男人的手骨結分明,抽煙時習慣性低頭,喉結細不可聞地動一下。肖珩這個人無論說不說話,身上帶著些不可一世的散漫,隻有抽煙時才顯現出幾分熱烈。
然後肖珩又抬起頭,示意他湊近點。
陸延沒來得及繼續想下去——肖珩微微俯下身,一手夾著煙,另一隻手抵著他後腦勺,將他往自己這邊帶。
眼前是男人放大版的臉。
下一秒——
嘴唇觸上一片溫熱,肖珩就這樣把嘴裡那口煙渡了過來。
肖珩的吻跟他的人一樣,狀似無意,實則強硬至極,陸延被他用牙齒輕咬過後才下意識張嘴。緊接著煙便從唇齒間散開,淡淡的煙草味,稍有點苦。
陸延腦子裡“轟”地一下,什麼念頭都沒了。
直到肖珩松開摁在他腦後的那隻手。
肖珩不擅長說那些有的沒的,他沒說出陸延意料中或是意料之外的任何回答,他甚至什麼話都沒說,卻用實際行動說了無數句:“要”。
陸延眨了眨眼,臉紅得快炸了,仰頭說:“你認真的?”
肖珩:“不然親你親著玩?”
陸延這個人一緊張、害羞、或者是處於暫時無法消化的環境裡就容易說胡話,他蹲著琢磨說:“你是不是早就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了?”
“……”
陸延追溯到兩人相遇:“樓道裡,我英姿颯爽揍你那會兒?”
“誰揍誰,”肖珩說,“你還記得你當時什麼發型嗎。”
肖珩頓了頓,說出熟悉的三個字:“殺馬特。”
陸延對自己的黑歷史也印象深刻,他那頭姹紫嫣紅的掃帚頭絕對是顏值低谷,從來沒翻車翻得那麼徹底過:“……操。”
陸延試圖挽回自己的尊嚴:“也沒那麼殺吧。”
這回肖珩沒再像往常那樣懟他,甚至“嗯”了一聲。
空蕩的場子跟他們來時比起來,似乎亮堂不少,可能是外頭的路燈也亮了吧,有光從四周照進來。
“回家了,”肖珩最後衝他伸手說,“男朋友。”
第48章
回家吧。
男朋友。
陸延手被肖珩握在手裡, 兩個人沒再多說話, 就這樣牽了一路。
由於來回耽誤了太長時間, 兩人走到車站時正好錯過開往七區的末班車。
這片又偏,基本打不到出租車。
肖珩看一眼地圖後說:“往前走段路,右拐, 淮南路那條街好打車。”
陸延壓根沒記住路線。
“右拐。”肖珩捏了捏他的指節,示意他拐錯了。
肖珩又說:“你想往哪兒走。”
陸延向來是個沒有方向感的人,這些年又得為了演出到處跑, 不管走到哪兒都得多花點心思把沿途的路記下來, 不然眨眨眼就能忘記回去的路。
但他現在不用思考太多,閉著眼睛走都行。
夏日喧囂的風席來, 下城區天空依舊是漫天繁星。
陸延整個人像踩在雲上一路飄回七區,洗過澡才清醒不少。他剛套上褲子, 上衣還沒穿,倚著水池邊單手給李振轉賬。
李振他們幾個真抱著吃垮他的心, 吃了將近六百塊,基本掏空陸延開完演出剩下的那點餘額。
李振:“這才是第一餐我告訴你,等會兒哥幾個還要去吃夜宵。”
陸延說:“是人嗎你們, 我沒錢了, 夜宵要吃自己掏。”
李振在電話裡嚷嚷:“你才不是人,說跑還真的跑,你怎麼回事啊!”
陸延坦然地說:“我今天脫單了。”
李振那頭還有樂隊另外兩個成員在,反應誇張,陸延被三個人齊聲吼得耳朵疼, 尤其是大炮,大炮簡直有種大哥被人搶走的危機感,聲音從三個人裡脫穎而出:“誰啊?!”
陸延說:“你們見過。”
“上回防空洞裡那個,”陸延又說,“……看上他有段時間了,沒控制住。”
李振雖然也震驚,但他認識陸延四年時間,這人除了練唱歌就是搞音樂,還沒見他談過什麼戀愛,至於談的是男是女倒是次要。
圈子裡這種事也不少見。
李振真心實意地說:“恭喜。”
陸延:“嗯。”
李振又說:“既然這樣是不是更應該請個夜宵慶祝慶祝。”
“……豬嗎你們,”陸延罵了一句,“吃,老子請。”
陸延平時關系處得最近的就是樂隊這幫人,所有生活圈子都在防空洞和酒吧。他給李振轉完賬,把電話掛了,後知後覺發現這種感覺真他媽爽。
比開無數場演唱會都還爽。
他都不用給自己插上翅膀,心情卻已經在空中飛翔,好像在飛起來之後不斷告訴全世界:肖珩,是老子男朋友。
於是陸延倚著水池,忍不住繼續翻通訊錄,挨個打電話過去。
黑桃隊長接到電話的時候,還以為陸延是為了四周年的事,正打算說“嘿兄弟你們四周年我看了,很不錯哦”,結果陸延上來就是一句:“最近過得好嗎?跟你說件事。”
一般陸延採用這種開頭,基本就沒什麼好事,黑桃隊長警惕道:“我過得……還算不錯,你什麼事?”
陸延直入主題:“我戀愛了。”
電話另一頭陷入沉默。
陸延繼續說:“我男朋友長得很帥,身材好,還會寫代碼。”
陸延說到這,又嘆口氣:“我跟他相遇要從兩個多月前說起,當時我們V團差點解散,我人生陷入空白,在音樂道路上被迫駐足……”
黑桃隊長還是沉默。
最後在陸延講到“暴雨”那段往事時,黑桃隊長終於在沉默中爆發,順便爆出一摞髒話:“操你媽的,陸延,你再給我打電話我就把你手機號也拉黑了!我說到做到!滾啊(ノ`Д)ノ!”
陸延感到有些可惜,又說:“那行,袋鼠在嗎,我等會兒給他打一個。”
黑桃隊長:“……你是魔鬼嗎。”
陸延從19.9小蛋糕那件事開始,早已經被一半人拉黑,四周年戀愛事件徹底讓他在地下樂隊圈子裡被剩下另一半人拉黑。
陸延一通騷操作後,又倚著水池順手去摸邊上那盒煙。
然而他手指剛觸到煙盒。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跟觸了電似的,又把那盒煙扔了回去,最後側頭甩了甩頭發上沒擦幹的水。
陸延推開門出去,以為肖珩估計在敲鍵盤,沒想到也在接電話。
電話那頭不知道在說什麼。
陸延隻聽到肖珩說:“不去,沒工夫。”
肖珩剛談完項目的事,又接到翟壯志的電話,問他來不來酒吧。
他一隻手搭在鍵盤上,另一隻手接電話,見陸延出來,抬眼看過去。
陸延怕打擾他,拿著手機打算去沙發直播。
肖珩卻“嘖”了一聲說:“過來。”
翟壯志從邱少風那兒聽說他在搞項目,愣是要入股投資,無底線支持自己兄弟的創業夢想,讓他來酒吧商談細節:“老大,我相信你的實力,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什麼過來,你讓我過來?”
“……”肖珩,“沒跟你說。”
陸延慢慢吞吞走過去。
肖珩邊應付翟壯志,邊伸手幫他把右耳忘摘的耳環拿下來。
“洗澡不摘,”肖珩指腹擦過他的耳垂,又說,“你想什麼呢。”
那枚耳墜造型是個逆十字,底下是鋒利的刺尖,估計是剛才在場上玩得太瘋,不斷晃動間已經劃破了道口子。
陸延頭發還在往下滴水,落在脖子上又涼又痒。
他發現無論他剛才在浴室裡如何面不改色地昭告天下‘肖珩是我男朋友’,但真到了肖珩面前,這人隨便一句話、或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能讓他無所適從。
翟壯志再遲鈍也猜到對面都在幹什麼了,這撲面而來的曖昧氣氛就算想忽視都忽視不掉:“我操,誰啊你身邊是什麼人!”
肖珩把那枚耳環捏在掌心,實在是被電話那頭的人叨叨得煩了,直接把手機放到陸延耳邊:“男朋友,說話。” 陸延:“啊?”
兩人共用一個聽筒,湊得很近。
陸延說完,肖珩又說:“老三,叫大嫂。”
這回“啊”的人變成了翟壯志。
翟壯志“啊”完,由於肖珩態度過於自然,下意識順著喊了一聲:“大嫂!”
陸延:“……”
“不是,”等肖珩掛了電話,陸延才反應過來,“我怎麼就成嫂了?”
“威猛帥氣,頂天立地你延哥。”
“嗯,”肖珩點點頭,“還會飛,真厲害。”
陸延:“……”怎麼這人就算變成男朋友,嘴還是那麼毒?!
這聲‘大嫂’的結果是陸延明天得一塊兒跟他們吃飯,飯店定在肖珩他們原來常去的一家店,但陸延上午得去趟錄音棚,他們樂隊新歌雖然在演唱會上提前唱過了,還沒正式出單曲。
陸延錄了一上午歌,臨出發前居然有些緊張。
這種見男朋友的朋友的感覺……
陸延這天借了偉哥的摩託,下車前深呼吸幾下,一條腿蹬在地上,對著後視鏡抓了兩把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