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啊,特別香。”
項明章等楚識琛挑了球杆,放下杯子,起身去打了一球。
楚太太說:“小琛,悶不悶,你一起玩啊。”
楚識琛沒有興趣。
李藏秋說:“他出院不久,過些日子再運動吧。”
楚太太道:“畢竟是年輕人,恢復得沒有大礙了。”
李藏秋打完走來,擦著汗說:“安穩一點好,對了,之後有什麼打算?”
除了項明章,大家一齊望向楚識琛。
當初楚識琛號稱要在國外搞投資,至於投資什麼玩意兒誰也不清楚,幾個長輩心知肚明,投資是幌子,敗家揮霍是真。
楚太太剛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她不求兒子有出息,就害怕又離開她發生什麼不測。
項明章低頭研究球杆的品牌,毫不關心,他把該給的錢過給楚家,這位楚公子想怎麼花與他何幹。
反正這大少爺又不會進公司。
不料,楚識琛說:“我希望去公司上班。”
項明章:“……”
所有人先是震驚,再是沉默,總經理的一杆球差點打樹上。
楚太太張大嘴巴:“小琛,你沒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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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識琛深思熟慮過,融入這個社會最好的方式就是工作,他命不該絕,那就在新時代闖一闖,看能不能翻出點風浪來。
還有極重要的一點,楚家狀似優渥,實則在坐吃山空,他頂著“楚識琛”這個名字,想為楚家盡一份綿薄之力。
說完,楚識琛問:“李叔叔,你支持我嗎?”
李藏秋說:“亦思以後歸項樾管,你要進公司,那要問問項總的意見。”
項明章瀟灑地揚起頭,暗道李藏秋這個老狐狸,一句話就把皮球踢給自己了。他頗覺好笑,二十七年來拿公司當金庫使,隻管花不管掙,現在賣掉了,要回心轉意?
上班?恐怕是作秀。
項明章說:“先養好身體,別的都好商量。”
打完球,大家準備告辭,楚太太把項明章單獨請進偏廳裡,奉上了兩隻精美的禮袋。她聽項明章誇紅茶好喝,就包了一些。
無功不受祿,項明章沒有接住,伸手觸摸袋子上的絲絹蝴蝶結,等著下文。
楚太太心裡被楚識琛的“浪子回頭”搞得七葷八素,哪怕舍棄面子也要爭取一下。
她臉一紅:“明章,你讓小琛進公司好不好?他性情大變,很乖的,不會給你惹麻煩。”
項明章道:“伯母,員工是要做事的,光是乖不夠。”
楚太太說:“隨便給他點事做,薪水我出,不用進人事檔案什麼的,就當臨時工。”
項明章仍是不應:“公司不是過家家,您愛子心切我理解,可項樾的用人制度公開公正,別的員工會怎麼想?”
楚太太慚愧道:“哪好麻煩你們的人,讓亦思的熟人帶一帶他。”
項明章慣會打太極:“亦思的員工我還不熟。”
“讓他試試嘛,他的本性頂多堅持三天,自己就嫌辛苦反悔了。”楚太太說完也覺兒戲,尷尬地笑了起來。
項明章幹脆回避,拒絕掉紅茶:“太多了,我喝不完。”
楚太太解釋道:“是兩份,一份你留著,一份給你媽媽嘗嘗。”
項明章神情微動,目光不易察覺地柔和了幾分,終於接過袋子。正好來接的車到了,他告辭向外走。
花園中,李藏秋打球累了,不等自己的車來,直接吩咐楚家的司機發動一輛車子,徑直坐進去,沒打招呼就走了。
項明章旁觀李藏秋離開,心想楚家仰仗得久了,捧出一個外人來當家,楚喆泉下有知會是什麼心情?
身後,楚識琛亦目睹一切,眸光冷峭。
輕咳一聲走近,楚識琛說:“項先生,我送你。”
邁下臺階,項明章晃動手中的禮袋:“為了滿足你,楚太太費盡口舌送禮物,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楚識琛問:“那你答應了麼?”
項明章說:“求人要親自來,才有誠意。”
楚識琛一閃身體擋住項明章的去路,商人重利,無利可圖就算求也沒用,他道:“項先生,你認為亦思的人會聽你的還是聽李藏秋的?”
陽光刺眼,項明章微眯起眼睛,雙方交接在即,程序是一回事,人心是另一回事,亦思的人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尚未把握。
楚識琛沒有股權,無人忌憚,身為楚家的兒子,大家又總要給幾分情面,那麼做一些事情會方便不少。
而楚識琛要在李藏秋的手底下佔據一席之地,項樾的支持無疑是最好的幫助。
項明章不喜歡打啞謎,說:“互惠互利,可你也要有那個本事。”
楚識琛知道項明章動心了,回道:“不妨試一試,成全我為家裡做點事情,反正你不會有損失。”
項明章說:“策鞭徵程,原來是認真的?”
楚識琛淺淺笑了:“你當我戲言的話,今天根本不會來。”
項明章盯著他:“你在揣度我?”
“不。”楚識琛該說的說完了,繞回對話之初,端莊地認了個軟,“我在求你。”
項明章的眼神下移到楚識琛的脖頸,側面的擦傷完全好了,光滑沒有留痕,喉結一動不動,不知是僵硬忐忑還是氣定神闲。
楚識琛任由觀賞,看來是後者。
許久,項明章目光一收,說:“周一九點,到項樾通信找我。”
第5章
楚識琛目送汽車駛出花園大門,車轍下落著一朵碾碎的鐵線蓮,他彎腰撿起,攥在手心像抓住了一個機會。
他先對李藏秋說“願意補救”,是在鋪墊,之後提出進公司,意思幾乎擺在了明面上。
李藏秋肯定聽得懂,也有安排的權力,亦思的高管和楚太太都在場,順水推舟的話項明章不會拂他的面子。
楚識琛瞅準這個時機,甚至直白地尋求支持,但他沒料到,李藏秋會裝傻讓項明章做主。
這個滿口忠言的李叔叔,究竟有幾分“忠”呢?
楚識琛無法確定,也許是他多疑,所幸項明章同意他進公司了,來日方長,誰真誰假隻能往後看了。
楚太太尤為高興:“一定是因為我求情,打動了他。”
楚識琛笑道:“嗯,謝謝媽。”
楚太太問:“可是你去公司要做什麼?”
楚識琛這段日子一直在學習,正好楚識繪是計算機專業,給他講了很多,講得煩了,丟給他一些教輔資料和工具書。
剛開始,楚識琛如聽天方夜譚,對種種功能半信半疑,第一次碰電腦的時候,險些失態,強忍著才沒有一驚一乍。
縱使勤能補拙,短短一個月,他也隻夠了解粗淺的皮毛,在科技公司不夠班門弄斧的。
他留洋念的商學院,以目前的身份不能說,說出來也沒人信。
所以他決定服從安排,哪怕從雜活幹起。
周一上午九點,司機送楚識琛到項樾通信。
正是入園的高峰期,園區大門敞開,汽車、摩託、單車紛紛湧入,還有不少員工踩著平衡車和滑板來上班。
進辦公大樓必須出示工作證,楚識琛隻能進入訪客中心。沒多久,一位幹練的女士來接待他,姓關,是項明章的助理。
“不好意思,”關助理笑容標準,“項先生每周一去項樾開會,不在公司。”
楚識琛問:“這裡不是項樾嗎?”
關助理道:“準確地說,這裡是項樾通信,平時也簡稱項樾。不過還有一間更早的老項樾,有機會再跟您介紹。”
楚識琛聽楚太太提過一次,項家一直做貿易生意,互聯網興起,項明章自己創辦了這家項樾通信。
關助理將楚識琛安排在一間會客室,放下一杯冰拿鐵,翩然離開了。
既來之則安之,楚識琛拿出學習資料,第一遍是學,第二遍是鞏固,第三遍是消遣。他喜歡喝熱咖啡,沒動過那杯冰拿鐵,漸漸有些口幹舌燥。
他終於覺得乏味,從桌上拿起一本宣傳雜志。裡面介紹,這間公司是項明章讀大二時創辦的,當時十九歲,距今已經十四年。
雜志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楚識琛等待了整整五個小時,關助理再次露面,告訴他項明章回來了。
楚識琛被領進辦公大樓,乘電梯到九層銷售部,項明章的辦公室也在這一層。
整片辦公區十分寬敞,設計簡約現代,為了方便,單獨建有一處旋轉樓梯連通八樓的售前咨詢部。這是業務上密不可分的兩個部門。
楚識琛的長相扔人堆裡可以一眼鎖定,他跟在關助理身側,經過時收到不少目光。
進入總裁辦公室,關助理退後關上了門。
項明章在看電腦屏幕,等楚識琛走近一些才抬起頭,說:“久等了,坐吧。”
楚識琛坐下,目光坦然:“如果是考驗我的耐心,我可以再等你五個小時,不過最好給我一杯水。”
背陰的牆邊有一面恆溫酒櫃,項明章去拿了一瓶純淨水給楚識琛。他的確是故意的,想看看這位楚少爺有多大的決心。
楚識琛潤了口,拿出一份簡歷,是楚識繪一邊嘲諷一邊幫他填的,雖然內容慘不忍睹,但按照流程他還是帶來了。
項明章接過翻開,掃了一眼就放在一邊,他知道楚識琛成績差,靠楚家捐圖書館在國外念了個不知名大學,好像學的是歐洲美術史,很燒錢,特沒用。
項明章道:“慢慢來吧,先適應一下銷售部的環境。”
楚識琛問:“我不去亦思?”
項明章抱起雙臂,說:“亦思交接業務正忙,以後為了方便可能會搬進園區,你先待在項樾熟悉一下。怎麼了,不喜歡這兒?”
語氣關切但姿態強勢,楚識琛回答:“沒有,聽項先生安排。”
項明章叫關助理帶楚識琛去安置一下,等人出去,他望著留在桌上的純淨水,琥珀色玻璃瓶,想起那天在楚家喝的香檳。
項明章若有所思。
沒多久,彭昕敲門進來,他住院療養了大半個月,沒去度假,上周就已經回來工作。剛才在辦公室看見楚識琛,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關好門,彭昕直接問:“項先生,您請楚識琛來公司?”
項明章料到這反應,淡淡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