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來就會帶來毀滅的妖獸,注定是不祥,是……兇獸。
“符哥要去幹什麼?”匆匆趕來的寧軒認出了符離的背影,隻是符離走路的姿勢跟身上的氣息與平時不同,一時間他有些不敢認。
可惜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
“你若是在此時碰到他,就會像肥遺族某個祖先一樣,在陽光下化為灰燼。”白澤指著在符離腳下幹枯成灰的小樹,“沒有什麼,可以逃得過吼的毀滅能力。”
“吼?!”楚餘愣住,“吼是什麼?”
符哥不是兔妖嗎,為什麼事情突然變得這麼奇怪?還有那頭渾夕山的肥遺說過,他的祖先是突然化為灰燼的。但是這件事,除了他們管理處內部以外,其他妖修根本不知道。按照管理處的員工職業準則,符哥也不可能把這些事告訴家裡長輩,這位前輩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重點是……為什麼這個長輩會說,肥遺族祖先化為灰燼的事情,與符哥有關?根據那隻肥遺的口供,那頭化為灰燼的肥遺大約生活在三千多年以前,那時候符哥最多幾百歲,怎麼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忽然地底劇烈地晃動,似乎有什麼即將破土而出。
莊卿盯著地上裂開的縫隙,忽然提劍劈去,劍鋒散發出金色的強光,讓剛冒出半個頭的妖獸,身體往下墜了墜。
“是誰?”妖獸十分氣憤,撞開四周的山石,發出憤怒的吼聲。這個妖獸身似豺豹,頭頂雙角,身上還有著濃鬱的龍氣。
妖獸目光在四周環視了一周,看到手持利劍的莊卿正欲發作,不過看到站在莊卿身後不遠處的蚣蝮後,他的怒氣頓時消散了一半。
“蚣蝮?”妖獸見蚣蝮身上的龍氣微弱,祥瑞之氣更是薄弱得可憐,臉上露出幸災樂禍之色,“我還以為你早已經死了,沒想到還苟且偷生的活著。”
他與蚣蝮皆為龍子,可是父親卻不太喜歡他,說他性喜殺戮,無瑞獸之德。對後出生的蚣蝮倒是喜歡得不行,隻可惜父親死得太早,不然他這會兒肯定要拉著父親看看蚣蝮現在的模樣。
龍氣微弱成這樣,還算什麼龍子?
“睚眦?”蚣蝮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以這個形式見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沉著臉提醒管理處眾妖:“睚眦是父親所有孩子中,最擅長打鬥的。在以前人類都很信奉鬼神時,睚眦在人間界還有一個稱號,叫戰神。以前很多國家的武將,都喜歡把他真身的模樣刻於武器之上,以求得到戰神的神力,好讓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怎麼,看到我好好活著,你很失望?”睚眦從裂縫中爬出來,抖了抖身上的土,怒吼一身後,便化為身披金甲的男人,他手持利斧,英武的臉上帶著憤怒,“我不過是在此處睡睡覺,你們把山弄得晃來動去,讓我怎麼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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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陣,不是你弄出來的?”蚣蝮臉色更加難看,這個陣法需要龍氣催動,睚眦作為繼承父親神力最多的龍子,龍氣再強大不過,他的龍氣也是最純粹的。
“我弄個陣法在我旁邊幹什麼?”睚眦回頭看了眼山中陣眼,忍不住罵出聲:“這是誰弄的,瘋了嗎?”
以陣法強行喚醒妖皇,與其說是妖族最強大的妖,不如說是失去理智,隻知道毀滅的怪物。
想到這,睚眦跳進自己剛才爬出來的縫隙裡,沒一會兒又跳出來,轉身就準備跑,結果沒跑兩步,迎頭就碰上了白澤。
“我說是誰這麼眼熟,原來是白澤啊。”睚眦往後退了兩步,尷尬笑道,“幾千年不見,你是越來越精神了。”
睚眦最不耐煩與白澤這類的神獸打交道,偏偏白澤是與他父親同輩的神獸,他再不知禮儀,在白澤面前也要克制兩分。
“睚眦,有誰知道你在此處休息?”白澤攔住睚眦去路,不讓他偷溜。
“我的臣下都知道。”睚眦抬頭看了眼隻剩下最後一絲亮光的天空,心裡有些急,等天全部暗下來,他就跑不了了。
“你的臣下都是哪些?”白澤繼續問。
情急之下,睚眦也沒有想能知過去未來的白澤,為什麼連這些事都要問他,他隻是急切搖頭:“不過是些想跟著我過日子的小妖,本王哪裡記得他們名諱。”
白澤與蚣蝮都知道睚眦沒有撒謊,他確實是這種沒腦子的性子。蚣蝮拉住睚眦身上的金甲,嘆氣道:“兄長,你的龍氣被認利用,成為召喚妖皇陣的引子之一,這麼大的因果,你如果現在走了,以後怎麼還?”
“我的?”睚眦猶如晴天霹靂,氣得變回原形,在地上重重一踏:“那個小雜種竟暗算於我?!”
萬妖朝拜陣的龍氣竟來源於他,這是要坑死他啊!
他隻是想得到父親的傳承而已,怎麼就牽扯出這麼多事?
睚眦的怒吼,就像是壓斷了萬妖朝拜陣最後一根稻草繩,天,完完全全黑了下來。
萬妖朝拜陣的陣心是深無邊際的黑暗,無數靈氣與邪氣從陣心噴湧而出,符離一隻腳踏入了陣心。
“符離!”
符離轉頭看著朝自己跑來的小龍,眉梢輕皺。
靈氣聚於掌心,散發出暗紅色的光芒。
鮮紅,代表著熱情與鮮活,而暗紅有時候卻代表著死亡。
“莊卿,別過去。”白澤沒有想到莊卿在這個時候還敢靠過去,他匆匆上前攔住莊卿,“他現在根本就不是平時的符離,你看到他額間的印紋沒有,那代表著他已經覺醒了屬於吼的所有能力。”
“包括毀滅。”
“那你知不知道,陣心裡是什麼?”莊卿雖不能像白澤這樣知曉天下事,但是心裡有個預感告訴他,不能讓符離進入那個陣心。
絕對不能。
“那是……妖修們死去後的怨恨與不甘。”
“符離,是幫他們報仇的皇。”
“可是符離說過,他想要做的,隻是考大學,考公務員。”莊卿推開白澤,把手裡的劍扔到一邊,“我不會讓他走錯路,走錯了……”
“他以後就不能再考公務員了。”
說完這句話,莊卿頭也不回地追了過去。
第133章 回來了
充滿恨意的世界, 在符離看來, 是黑與紅的世界, 幾乎處處都是不堪的醜惡。他的子民,無數的妖族在醜惡中掙扎, 就像是被大水衝走的螞蟻,在命運中隨波逐流,最終葬身於水底。
“符離!”
“符離!”
符離收回踏進陣心的腳, 轉身看向朝自己奔來的男人,在這個紅與黑的世界裡,這個男人身上竟然有著金色的光, 這束光在漫天的黑與紅中並不強烈,可是卻吸引了符離所有的目光。他攤開手, 看著蒼白的手掌, 張開五指, 隻要稍微用力,這個散發著金光的小龍, 就會消失在他眼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正常的知覺,靜脈紊亂, 大腦強烈抗拒他這條指令。
皺了皺眉, 他把手背在身後, 任由這個由龍所化的男人抓住他的手。他身上有強大的腐蝕能力,在這個男人碰到他的瞬間,他聞到了皮肉烤焦的味道, 讓他不明白的是,即使這樣了,男人還是沒有松開手。
他眉頭皺得更深,下意識控制住本身的能力,收起了腐蝕的天性:“你要幹什麼?”
“符離,你說過想要上大學,考公務員。還有……你答應我前世的話,你說要替我好好看這個世界,你都忘了?”莊卿察覺到符離收回了腐蝕的能力,心頭一喜,即使受到召喚陣影響,符離還是舍不得傷害他。
“公務員?”符離腦子裡,對公務員有清醒的認識,他嘲諷笑道:“不過是人類裡低賤的工作,我為何要去做那個?”他踢開莊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這頭小龍退到一邊去,不然我殺了你。”
“若是讓你走進這個陣中,我寧可讓你殺了我。”莊卿伸手,被他扔到角落的劍飛到他手中,“符離,你跟我說,人類很有意思,他們有強大的創造力,還有很多有趣的人格,也忘了?”
“可是人類同樣也有很多令人厭惡的習性,貪婪、自私、嫉妒……”符離冷笑,“水被他們汙染了,樹被他們砍伐了,就連你們水族生存的大海,也被他們排入各種各樣的汙物,這種惡心的生物,從地上消失不是更好?”
天上雷雲滾滾,閃電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空,但是當閃電消失時,整個天空黑壓壓一片,仿佛是巨大的黑色漏洞,陽光月亮星辰再也不會出現。
莊卿抬頭看天,那裡格外安靜,安靜得讓他不安。那裡面醞釀著什麼,是強大無比的劫雲?還是天道對某個種族的不滿?
“你向我拔劍,是想殺了我?”符離笑出聲來,笑聲中滿是對莊卿的嘲諷,是在笑莊卿的異想天開,也是在嘲笑其他妖修的怯懦。
他抬了抬下巴,每一個動作與眼神,都在表達他對在場妖修的蔑視。
“白澤、鯤鵬、睚眦、蚣蝮……”眼神餘光掃過管理處其他妖修,符離連他們的名字都懶得叫,“你們是在懼怕我,還是在內心深處,也在期待我毀滅這個人間界,讓我妖族重獲榮光?”
白澤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這個陌生的符離,閉了閉眼。當年狌狌與當康把符離帶回來時,他就不贊同領養這隻性情不定的兇獸,然而他反對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對上了符離黑黝黝水汪汪的眼睛。
那時候的符離十分幼小,渾身長滿白毛,身體還沒有老鼠大,那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的時候,他有種自己呼吸聲太大都是錯誤的感覺。
很多兇獸的幼兒期會十分弱小,他們中的一部分為了自己能夠成功活下去,會長得其醜無比,渾身都是尖刺與利刃,還有一些就會長得格外可愛或是好看,迷惑其他生物的心智。
白澤心裡很清楚,可是看著弱小無助的符離,那時候的他心裡想的是,暫且先看看,若是這個妖獸做出什麼壞事以後,再去收拾他。這一等,就等了四千多年,在等待期間,他給這個妖獸崽子煉制丹藥,講故事,穿衣服,喂飯,教他畫符紋,在崽子搗亂不聽話時,也隻是拎起他的耳朵,嚇上一嚇,連打都不曾打過。
被親手養大的小崽兒用這種眼神看著,白澤覺得自己的心髒就是那空蕩蕩的山谷,裡面有寒涼如冰的風刮過,冷得發疼。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興亡規律,就算你殺光所有人族,也還有其他生物代替人類。”白澤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穩,“人類汙染環境,浪費天地資源,總有一天會自食苦果,這是命運的交替,但是懲罰他們的不應該是你,而是天地自己的選擇。”
與其他風光過的種族相比,人類這個物種大約是興起最快的物種,但是以他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大約也是滅亡最快的種族。
“妖族衰弱,整個世間走入末法時代,不是因為有了人類,而是因為妖族肆無忌憚地使用自己力量,移山填海,肆意殺害其他生物。”白澤指著天,“萬事有度,每個種族做下了什麼,上天都看著,若是錯得太多,最後的結局就是天譴。”
“妖族已經錯了,難道你要一錯再錯?”白澤在臺階下停下,他仰頭看著站在臺階上的符離,“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罷,妖族該放下了。時光永遠不會回頭,妖族也不會因為殺戮重獲榮光。隻要活著,好好活著便有希望,你若是執意違背天道,等待我們妖族的,隻有滅亡。”
符離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冷笑:“強者生,弱者死,妖族那些沒用的廢物,死了便死了,活著又有何用?”
聽到這話,莊卿盯著符離的眼睛,這雙黑色裡透著紅的眼睛格外漂亮,世間沒有任何寶石能夠比它更美。可它是死的,裡面沒有感情,也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