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教官和其他幾位老師、院長們的好心情,結束在了半小時後。
其他人也寫完了自首的供述書。
“退回原學院吧。”
教官見多了這種齷齪事,他根本不用看那些筆錄,也猜得到這些人的打算。
花這麼大力氣,不惜弄來這種禁藥對付時霽,無非就是那幾種可能。
要麼是毀了時霽的天賦,要麼是毀了時霽的前途。
要麼是毀了時霽。
不論哪一種都是足夠被嚴懲的惡劣行徑。
教官對這幾個人根本沒有興趣,把供述書隨手攏了攏,遞過去:“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腔子裡就是歪的……”
僚機專業的院長聽到消息,匆匆趕了過來,皺緊眉,接過悔過書。
他隻看了半頁,就錯愕地抬起頭,視線釘在這幾個人身上。
院長問:“是你們幾個幹的?”
“還,還有盛熠。”其中一個人嚇破了膽子,口不擇言攀扯,“是他讓我們去的,他說讓我們隨便動手,還和我們說,時霽不敢反抗……”
院長打斷他:“他的責任我去追究,我在問,這件事是你們幾個幹的?”
軍事學院的導師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身上帶著不作假的殺氣,那個人再不敢說話,驚恐地向後縮了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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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正和其他老師說話,察覺到不對,才轉回來:“怎麼回事?”
時霽的院長站在那幾個人面前。
他已經年過半百,頭發都透出花白,戰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長久的教師職業掩蓋了大半。
可他現在一言不發地站著,又像是當初帶人端了整個蟲潮的暴脾氣軍團長了。
教官抓起那幾頁紙,飛快掃了幾眼,也瞪圓了眼睛。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甘立飛那幾個人,但下一刻,他就倉促出手,攔住了時霽的院長:“老聶!冷靜,你先冷靜——”
“冷靜什麼?!”院長嗓音被暴怒衝得沙啞,“他們毀了什麼,他們知不知道?!這是聯盟最優秀的觀察手,他在幾年前就參加過戰鬥了!如果不是盛天成失蹤了,他根本不用來軍事學院,他的天賦能讓成千上萬人在蟲潮裡活下來!”
院長知道時霽的真正身份,他因為時霽的固執惋惜,既生氣卻也無可奈何。到後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隨便時霽任勞任怨帶著一個拖油瓶折騰。
院長一直都以為,時霽的腿是因為被星盜擄走才會斷的。
“讓他們上軍事法庭,上軍事法庭。”
教官盡全力攔著他:“兩罪並罰,會好好審他們,還有那個姓盛的小兔崽子……”
“隻能起訴他們,盛熠在這件事裡沒有直接過錯。”
邊上的戰術老師看完了那幾張紙:“盛熠的過錯在違規刪除監控錄像,但這也是受人蒙蔽。他隻是不準時霽反抗,陪審團不會理解,時霽為什麼真的不反抗。”
“他受蒙蔽?!盛熠自己心裡清楚!”院長怒聲說,“因為——”
他的聲音突然停了停,咬緊牙關,看了旁邊的時霽一眼,把剩下的話吞回去。
……因為時霽天生就隻會服從命令。
因為時霽是實驗體,是非法實驗的成果,應當被帶回去關起來研究。
這些事一旦被傳出去,被外界知道,誰也不知道時霽的命運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波折。
院長把這些話硬吞下去,他胸口起伏了幾次,死死壓下去暴怒的火氣,走到時霽面前。
時霽依然和平時一樣安靜站著。
院長沉聲說:“把外套解開!”
其他人都有些發愣,教官上前一步,想要勸院長現在不能體罰學生,時霽已經抬起手,解開了自己外衣的紐扣。
深色的外套裡面,時霽的襯衣上已經洇出了幾團血色。
他自己好像也不能理解這些傷口是什麼時候崩裂的,低頭看了看,有些茫然,伸手想要去碰。
院長一把制住他的手。
時霽抬起頭,他的神色依然很溫和,澄明的眼睛裡帶了一點疑惑。
可隻要仔細看,就能發現他負傷的胸肋正在微顫,因為失血而蒼白的眉宇間,已經透出了不自知的疲倦。
院長用力閉了閉眼。
他知道時霽的所有情況,知道時霽沒有負面情緒。憤怒、訓斥和安慰,對時霽來說,都無法被感知和理解。
他看著時霽,盡力平復下語氣:“盛熠把你的所屬權移交給誰了?”
時霽想了想:“展——”
“展琛,是不是?”院長說,“這次特戰隊來舉辦的機甲特訓,後勤專業有一個輔助名額,本來是修機甲的。”
院長:“你去對他說,他們後勤專業如果能拿到這次特訓的第一名,往死裡碾壓那群開機甲的兔崽子,我就幫他找他要找的人。”
一旁的機甲專業院長聽得愕然:“不能具體碾壓盛熠嗎?關我們什麼事——”
院長迎上時霽的視線:“聽懂了嗎?”
時霽遲疑了下,輕輕點了點頭。
院長:“現在回宿舍,自己把傷口處理好。”
軍事學院的宿舍裡常備醫藥箱,學員們入學的第一課,就是學會處理自己的傷勢。
時霽應了聲是,單手護了護肋間崩開的傷口,朝他鞠躬。
院長神色依然冷沉,他不再和時霽多說,一言不發轉身,回了面如死灰的甘立飛幾人面前。
那些筆錄還堆放在桌上。
院長拿起那幾張紙,慢慢整理好,在桌上磕了磕:“多謝你們替學校省了時間。”
“為了找時霽,我們查過監控,那幾天的錄像都被銷毀了。”
院長看著這些人,語氣發寒:“沒有確實的證據,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招認得這麼痛快,我們還真不知道拿你們怎麼辦……”
甘立飛忽然錯愕地瞪圓了眼睛。
他的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臉上先是慘白,隨即就湧上失控的漲紅。
“不是,不是有A級監控嗎?”
甘立飛倉皇搖著頭,他看向一旁的時霽,又看回院長:“不是安全部監管的嗎?A級監控,刪不掉的,隻要申請就能調用……”
“那是機密區域才有的規定。”
院長不知道他忽然發什麼瘋,皺了皺眉:“一個民事監控,分什麼A級B級?”
甘立飛像是被人當頭狠狠一棒,晃了晃,眼前狠狠一黑。
……他被時霽給耍了。
時霽先入為主,讓他們相信了有這麼一個莫須有的監控錄像,然後一步步設局,一點一點把他們引進來。
他們爭先恐後,自己承認了自己的所有罪狀,甚至生怕交代得不夠多不夠全。
他們被他們自己送上了軍事法庭。
甘立飛眼底充了血,他嘶吼著,不顧一切地朝時霽撲過去,卻連人影都還沒碰到,就被人狠狠扭摔在地上。
壓制他的人沒有時霽的好脾氣,不等他掙扎,已經利落地卸掉了他的雙臂。
尖銳的刺痛轉眼吞噬了他的全部意志。
甘立飛睜著眼睛,他掙扎著,嘴裡冒出含混的嘟囔:“是盛熠,還有盛熠……”
院長冷聲說:“一個也少不了。”
甘立飛連驚帶懼,很快在劇痛的折磨裡昏死過去。
院長站起身,理好衣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
-
時霽被人送回了宿舍。
半路上,系統終於忍不住,在意識海裡小聲問俞堂:“宿主,宿主,真的沒有A級和B級監控嗎?”
“可以有。”
俞堂在記錄時霽的疼痛分級,分心回答它:“我們的小蒲科長就在安全部學攝影,讓他在監控上寫個A。”
系統:“?”
“要還原被刪除的監控,對這個世界來說有難度,但我們操作起來很簡單。”
俞堂:“如果今天甘立飛沒有上當,就會有一個古道熱腸的學生,帶著我們還原出來的監控錄像,倒在他的車前。”
系統:“……”
俞堂剛記錄好一整頁,拉過電腦,逐行編成新的程序。
時霽剛剛恢復對疼痛的感知,在他身體裡殘留的本能,還沒能學會根據疼痛判斷自己的傷口究竟是什麼狀況。
俞堂站了這麼久,居然都沒收到時霽的身體反饋的傷口崩裂的提示。
身邊還有人,俞堂沒有急著讓系統調整身體狀態,找出來塊鎮痛泡泡糖,剝開糖紙擱進嘴裡。
系統想說話,又有些猶豫,閃著小紅燈落在俞堂肩上。
俞堂專心敲鍵盤:“想問什麼?”
系統問:“宿主為什麼不直接生成一個古道熱腸的學生?”
那個被俞堂做出來的分身,到現在還存放在倉庫裡,隨時可以簡單修改以後調用。
在上一本書裡,俞堂對推這種劇情很沒耐心,一向都是用碰瓷的辦法直接把證據硬塞到蒲影手裡的。
這樣既簡單又利落,不用費那麼多心思布局,也不用在食堂帶著傷站那麼久。
俞堂還以為它要問什麼,聞言揉揉脖頸,打了個呵欠:“這怎麼能一樣。”
系統不解:“為什麼不一樣?”
俞堂說:“時霽什麼都忘了,還記得要服從命令、執行任務。”
系統愣了愣。
俞堂最後敲了下回車,被修復的數據流化成瑩瑩光點,無聲無息由意識海融進時霽的身體裡。
他要還給莊域的,是當初那個十九歲被父母領著交到他手裡的S7,最天才最優秀的小觀察手。
他要幫時霽修復的,不隻是對痛覺的全面認知。
“他和駱燃不一樣,他在電子風暴裡太久,忘記的事的太多了,需要最合理的引導。”
俞堂說:“這種引導,我不希望超越這個世界本身的世界觀。”
系統的小紅燈停頓了下。
它忽然意識到,俞堂剛剛處理那些人,布下的一整個局,的確沒有用過任何一點超過這個世界設定的手段。
換句話說——即使是原本的時霽在這裡,隻要能想到這些,也是能做到這件事的。
“你看蒲影,不也請了家教老師,在補習反詐騙知識。”
俞堂又打了個哈欠,他合上電腦,把意識導回時霽的身體裡:“電子風暴……不該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