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藺泊舟輕輕勾了下他的指尖:好。
牽韁繩往王府的方向回去,一路氣氛都沉默。
到王府藺泊舟換回他那身寡素無味的白袍,匆匆走向佛堂。
我陪你過去。孟歡跟在他背後。
遊錦聽說他們半道回府,踏進門檻聲音高昂:主子,怎麼不去打獵了,是不是天氣不好呀
聲音在佛堂裡顯得歡快響亮,孟歡一把把他拉過來,手按在唇瓣認真道:噓。
遊錦頓時不敢說話了。
孟歡轉過目光,看見藺泊舟從僧侶手裡接過念珠,素白的長袍垂綏極低,那挺直的脊梁微微彎了下來,垂頭聆聽什麼。
片刻後,他到佛祖座下撩開袍袖一跪,俊朗陰沉的側臉沾了點兒長明燈的暗光,佛號陣陣,他像在誦讀一首慌亂但又虔誠的詩。
辜州知府的信十天後送到了京城。
文淵閣內宣和帝坐在龍椅裡,額頭蒙了條帕子,唇色蒼白,眼神病態地盯著內閣裡幾位忙碌的大臣。
藺泊舟離開京城四個多月,他眼神比起先前成熟些了,但更多了陰鸷之氣,讓內閣的群臣後背發涼,拿起奏折的手指僵硬。
宣和帝習慣了每日上朝,精神疲憊:今天有什麼要事商議?
陳卻僵聲道:陛下,晉城周將軍的軍報,晉城兵敗,軍隊裡糧草吃緊,請陛下盡快將拖欠的軍餉下發到位
宣和帝眼神一狠,下颌骨咬的咯咯作響:還有呢!
陳卻兩股戰戰,擦了擦汗再拿起下一封信:遼東急遞,鎮關侯攻破坼州,已經在燕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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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帝臉色更加猙獰,脖頸綻出一條條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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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城造反,難民流離失所
別念了!一聲狂躁的龍吟繞梁而上。
宣和帝猛地抓起額頭的帕子砸地上,站起身握緊了拳頭狂吼,到底在幹什麼?就沒有一條好消息?到處除了起事就是兵敗就是要錢,你們為什麼全是廢物!沒有一個人能替朕分憂!這天下難道是朕一個人的天下嗎?
閣臣慌慌張張跪了滿屋子,什麼話也不敢說,就是磕頭死罪,磕得咚咚響,額頭破皮泌出了鮮血。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微臣辦事不力,不能替陛下分憂,微臣該死
別跪了!光下跪磕頭有什麼用!把事情給朕解決掉啊!宣和帝目光如火,心口泛起一陣絞痛,他盯著桌上還剩下的一大沓信件喘了口氣,強撐著說,如果這些全是報喪的信,朕一封也不想看了,你們自己處理!沒有重要的事情朕就下朝了!
這時候,響起陳卻虛弱的聲音。
陛下,這封信是辜州來的。
辜州。宣和帝腳步猛地停了下來,死魚似的眼睛裡泛出一點兒灰白:是皇兄寫來的信?
閣臣們紛紛對了對視線。宣和帝處理政事暴躁,但他內心延續著對攝政王的恐懼,很想證明給藺泊舟看,他是一個勵精圖治的人,沒了藺泊舟他照樣能把朝廷治理好。
陳卻:回陛下的話,是。
宣和帝沒走了,他腰杆挺直了幾分,到桌子旁拿過信掃視:晉城難民?要錢?
陳卻適時補充:晉城總兵造反,難民都逃往了辜州。辜州知府悉心接納以平災民造反,但府庫空虛,特來懇請陛下撥款接濟災民。
原來又是要錢。
宣和帝一下子沒了興趣,眼睛發紅,國庫空虛,許多地方的軍餉拖欠著未發,哪裡來的錢接濟災民?為何皇兄也來逼朕?
他聲音低了許多,似乎當這個皇帝受了無限的苦楚。
一聽見他這個語氣,閣臣也都不說話了,靜靜等著宣和帝抒發掉這陣抑鬱。
宣和帝身心不算健康,還多愁善感,但又不許人說,心思反復,弄得人心裡很是疲倦。
宣和帝紅眼站了好一會兒,對自己的哀憐喪失後,湧出一股莫名的敵意:辜州現在怎麼樣了?
回陛下的話,目前辜州處於和平之中,百姓生活安樂,沒有任何叛亂。
宣和帝捏緊了奏折,神色有些失望,但嘴上說:不愧是皇兄坐鎮的藩國。
他轉動著眸子,目光陰惻惻看向閣臣:朕比起皇兄,實在差得太遠了,是不是?
宣和帝又開始發瘋。
這時候,沉默的閣臣也不能再沉默了,紛紛說:陛下剛親政,朝廷積壓的政事太多,陛下已經處理得很好了
王爺理政銳氣,陛下理政寬和,隻有方法不同,沒有高下之分
如果朝廷面臨的種種弊病王爺在時未能解決,這才拖延到了現在,讓陛下來解決,說起來,臣還以為是王爺理政時的積弊
宣和帝的臉色好看了些:你們也別說些漂亮話了,朕心裡有數。
閣臣訥訥無言。
這時候,宣和帝才想起來問:皇兄之國四餘月了,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麼?
他身旁的太監走上前來,從兜裡取出一封信。
宣和帝無不得意。
他掌權後飛快發展特務組織,將耳目派遣去了辜州,隨時隨地探聽藺泊舟的動向,這封信裡便寫著藺泊舟如今的所做作為。
閉門守孝宣和帝不耐煩地翻到下一頁,看到那一行字時,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守在佛堂,日日焚香,吃齋念佛,為大宗百姓祈福
宣和帝在一股極度的憤怒中將紙頁撕碎,他的內心被嫉妒填滿破口大罵:這個偽君子,就是比朕會裝!
佛堂裡的時間流逝似乎很快,似乎又很慢。
孟歡本來以為藺泊舟隻是祈福幾天,但沒想到他接下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佛堂,差不多持續了一個月。
但藺泊舟並非六根清淨,先前就不斷有人把時局動向寫信寄到王府裡來,現在,寄來的信越來越多。孟歡也看過幾封,寫的幾乎都是鎮關侯在燕山勝了敗了,晉城總兵向冀州進軍,黃淮流寇向南京進軍等等消息。
藺泊舟看完之後,便把信放在一旁,指尖搓捻著串珠,低聲念誦著經文。
桌上又有了一封信。
孟歡進佛堂找藺泊舟,以往藺泊舟都會守在佛祖座下,白衣勝雪,一心一意地念誦。
但孟歡進去後,難得沒看見人。
僧侶趨步走近,替長明燈添燈油後加上細絹的罩子:王爺有事去後堂了。
好。孟歡說,那我等等他吧。
等的有些無聊,孟歡把小桌上那封信捏起來,較為艱澀的辨認。
鎮關侯大敗京軍左掖將軍安楚,叛軍屢次進犯京畿晉城總兵徐亭堅繞過冀州,進入宣化,與鎮關侯互通往來,勾結作亂,共克京師直隸
孟歡念著,腦子裡大致勾畫線路和脈絡。
背後,響起一聲溫和的低音:歡歡。
夫君。孟歡捏著信轉過身,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藺泊舟穿了三個多月的純白喪服,換回了先前蟠龍纏繞的緋紅王服,站門口捏著串念珠,寬大的袖口遮住了半截手腕。
與這一個月守著佛像,垂首誦經,虔誠幾似波旬問道的信徒不一樣,藺泊舟衣裳鮮紅似火,眉眼妖異飛揚,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他問:等久了嗎?
第123章
孟歡手裡的信放了下去。
他看著藺泊舟這身花衣王服,大概有幾個月沒見他穿過,喉頭輕輕滾了滾:夫君,怎麼換了衣裳?
用不著守孝,也不必閉門在家祈福了。藺泊舟走上前來輕輕揉他的頭發,這段時間有事要忙。
讓他揉得頭發微亂,孟歡隨口一問後再看了看信紙,沒太看清楚想著再仔細看一遍。
忙什麼?
藺泊舟道:點兵,勤王。
孟歡手指猛地捏緊了信紙。
他視線追逐著藺泊舟,藺泊舟這會兒眉眼愉快,手裡捏著念珠緩慢推送,不復先前禮佛時的肅穆和沉靜。
他示意下人:去叫陳安和山行過來。
沒一會兒,兩道人影出現:王爺。
下午去護衛營清點兵數,查閱糧草辎重,不足的早做準備,陛下勤王的聖旨擇日就到。
山行聽到消息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鎮關侯攻入京畿了嗎?
藺泊舟頷首。
山行浮現出復雜的表情。
陳安把情況都匯報了一遍:先前借著為難民賑災,向其他州縣購買了許多糧食儲存在倉內,可供護衛軍半年之用。多徵的兵馬掛名在總兵府,護衛軍也早早在操練,遼東回來後從未松懈過。馬匹喂得骠實
藺泊舟點頭:下午本王親自檢查。
個人在長明燈前說話,思索勤王的事宜。
孟歡低頭,捏著信重新看了一遍。
信上寫著鎮關侯和晉城總兵攻入京畿,刀鋒直指京師。
藺泊舟身為臣子,有義務保護皇帝,在皇帝受到危難之際接受聖旨的調遣向京城派發軍隊,這叫勤王。
孟歡費力地抓了一下頭發,將頭發撓得有點兒亂。
原書裡有勤王劇情?
不對啊劇情線不是結局了嗎?
怎麼看藺泊舟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一切都顯得不對勁兒,這段時間似乎隻有自己在認真的開心玩耍。
他面容發怔地看向桌面上那一疊疊的信紙。這藺泊舟足不出佛堂,靜心誦經,什麼東西遞到佛堂都不管,除了拆開這些送來的信
孟歡想起藺泊舟拆完看了後會平靜地呼吸一下,闔眼,繼續在昏暗的長明燈下誦佛,雪白長袍垂綏如佛子。
有時,孟歡覺得藺泊舟在等待著什麼。
這封信
就是藺泊舟一直等待的東西嗎?
金鑾殿內,群臣匯集朝堂,面容緊張地討論。
陛下,大宗邊防重九邊輕內地,鎮關侯攻入山海關後一路暢行無阻,叛軍直逼京城,大宗現在危險重重!
鎮關侯宛如豺狼虎豹,如果讓他攻破京城驚擾陛下,禍事大矣!
怎麼辦?京軍精銳被抽去團營抵御朱裡真後死傷慘重,現在京軍剩的都是些老弱病殘。早就在叫徵兵,練兵,為什麼京軍至今老弱不堪?!
京城如果遭受兵燹,有何顏面見□□太宗?
充斥著喋喋不休的爭論。
群臣都很震驚,沒想到才大半年從遼東起禍患,到如今京城腹背受敵,大宗的國運居然一瀉千裡。
宣和帝坐在龍椅上,面如死灰,他鼓動眼珠看著其他人: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宣和帝想不明白。
他和藺泊舟一樣在治理國家,也許自己不及他勤勉,也許自己的確疏懶,但
可為什麼王朝在藺泊舟手裡還有表面的繁榮強盛,可自己一接到手裡,卻發現到處都是破的爛的,連往下走一步都萬分艱難?
大半年,真的足以讓一切破爛到這個地步嗎?
宣和帝眼神之中流露出倉皇:當真是朕的過失嗎?
朝廷裡,京軍提督洛峰上前說道:陛下,這是大宗之沉疴已經到了無法再粉飾的地步。朱裡真侵襲遼東,暴露了大宗衛所凋敝,軍力衰弱;朝廷朋黨勾結,致使佞臣滿朝,忠義之人不敢開口說話;又有冗雜的宗室,官員貪墨,天災,興修宮室,更是把國庫吃得山窮水盡。這一切並非陛下的過錯,而是大宗早就搖搖欲墜,勉強能住人而已從朱裡真侵襲起受到了重創,當然會加快崩潰。
朝廷的有識之士何以看不懂,鎮關侯能攻入京城,是鎮關侯驍勇嗎?而是大宗早已山窮水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