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著一身銀色戰甲,顯得整個人都偉岸了些,此刻,他正望著遠處出神。
蕭止望著遠方,而我望著蕭止。
這人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能夠輕而易舉地吸引我。
我緩步走過去,站在了他身邊。
「將軍在看些什麼?」
蕭止聞言側頭看我,長臂一展,便將我箍入懷中。
我臉色一紅,「你瘋了!」
這可是在軍營!
蕭止微微勾唇,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無妨,他們不敢看。」
我用餘光瞥了一眼,還真是,周圍那麼多將士,卻沒人敢往我們這邊看上一眼。
我推他不動,隻能乖乖倚在他懷中。
蕭止靜靜地望著遠處,良久,忽然輕聲嘆了一句,「快了……」
「什麼快了?」
他搖了搖頭,卻是笑而不語。
……
這次仗打的並不容易,這一耗便是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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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日裏,我與蕭止夜夜共宿一間營帳,感情極速升溫。
每晚睡前,蕭止都會將我擁在懷中,我們和衣而臥,耳鬢廝磨,卻從來不曾跨出最後一步。
我以為,是因為形勢不允許,畢竟身處軍營,若是夜夜醉心於男女之事,豈不是玷汙了鎮國將軍的名頭。
可是……
兩日後,我們打了勝仗,凱旋回府。
夜裏,蕭止照舊進了我的房間,他輕車熟路地爬上了我的床,溫熱掌心箍在我腦後,吻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
我以為一切會水到渠成,所以雙手緊緊揪著他衣角,緊張得不得了。
然而——
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依舊在擁吻過後,將我攬在懷裏,聲音明明帶了幾分情動後的喑啞,說出口的話卻猶如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夜深了,睡覺吧。」
我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揪著他衣角問道:「蕭止,你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
蕭止愣了兩秒,隨後將掌心按在我臉上,「想什麼呢?」
「那你為何不肯碰我。」
我委屈極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夜夜與我耳鬢廝磨,卻不肯說愛我,沒有名分便也算了,連肉也不讓我吃。」
蕭止沉默幾秒,笑了。
他輕輕移開去,轉而落在我頭發上輕撫著,「你不是說,你是千年後的人嗎?」
我點點頭,卻是不解,這與那些有什麼聯系?
蕭止側身看我,那雙眼深不見底,似乎多看上一眼,都會溺斃其中。
「你是千年後的人,早晚有一日要回去的,我不想逾距,也不想你日後後悔。」
我愣了很久,從沒想過他次次隱忍,原因竟是如此。
沉默了半晌,我紅著臉說道:
「也無妨,反正……這是四姨娘的身體……」
我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害臊。
這麼正大光明的求歡,可還是我人生中頭一次。
蕭止也沉默了。
我餘光中瞥見他喉結悄然滾動著,下頜繃的很緊。
半晌,他低嘆一聲,聲音啞得厲害,覆在我發上的手略微加重了力道:「無論是誰的身體,總歸算是經歷過,我不可以。」
他不動聲色地將我的頭發揉亂,而後輕笑一聲,又撥開我臉上的碎發,俯身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我要對你負責,有些底線,必須守住。」
……不得不承認,我被感動的稀裏嘩啦。
甚至有那麼一刻,我心想,哪怕這是他為了掩飾自己不能人道而隨口扯的謊,我也認了。
—
蕭止沒有碰我,可是,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給了我名分。
不知他和老將軍蕭庭是如何商議的,總之,幾日後,老將軍一紙休書休了我,而蕭止則在當日昭告天下——
他,要娶我。
三書六聘,明媒正娶。
消息一出,偌大的長安城幾乎都被輿論掀翻了天。
蕭止當即便被召入宮中,想也知道,以正妻之禮迎娶親爹剛剛休掉的妾室,說出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況蕭止身居高位,代表的,也是一國的臉面。
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究竟都與皇上說了些什麼,總之,他出宮的五日之後,迎娶了我。
那一日,長安城紅妝何止十裏。
在那個飛花漫天的季節,我嫁給了蕭止,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
可是,他依舊不肯碰我。
每晚面對著那張勾的我心尖都泛癢的臉,卻隻能看不能吃,簡直是種折磨。
可是,雖說嘴上抱怨,心卻還是歡喜的。
因為我愈發的察覺,我並不隻是饞蕭止的身子,透過那副漂亮皮囊,我還喜歡上了他的靈魂。
蕭止是一個很好的人。
即便沒有這幅皮囊,也很容易讓人心動。
……
時隔幾日,周寧臣忽然尋來了將軍府。
這人是以陪同三小姐回府探親的由頭過來的,趁著三小姐與老將軍敘舊之際,周寧臣將我拽到花園。
「你瘋了?」
他一開口就是低吼,「大姐,你不會真想留在這破書裏一輩子吧?」
8
我笑了笑,隨手摘了一朵花,「在這裏,似乎也不錯。」
說著,我抬頭看他,「你呢?嬌妻在懷,家財萬貫,這樣的生活不舒服嗎?」
周寧臣愣了一下。
提起他成婚不久的新娘子,他眼底有著片刻的動容,可是,片刻後,卻又很快被一抹冷然所代替。
「這裏的生活挺好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但是——」
他蹙眉,提及這個話題,他再沒了當初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反倒是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堅定。
「我還是要回去。」
他低聲道:「在那邊,我有原本的生活,有我的親人,我甚至不知道我在現實生活中究竟情況如何,如果我死了,也要回去看上一眼,如果僥幸沒死,尚處於昏迷之中,那我更要回去了。」
周寧臣從我手裏搶過花,垂下目光細細打量著,語氣罕見的低迷。
「我爸去世的早,我和我媽相依為命,如果我昏迷不醒,她要怎麼活啊……」
說實話,聽的我也有些動容。
我父母健在,家庭美滿,雖算不上什麼大富大貴,但一家三口也其樂融融。
我出事後,我媽那個愛哭鬼應該整日以淚洗面吧……
傷感情緒總是極易傳染。
我也沉默不語。
良久的沉默過後,周寧臣低聲道: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咱們再來討論要怎麼回去。」
我沒說話,眼看著他轉身離開。
那天夜裏,我失眠了。
成了婚,我和蕭止自然是正大光明地共宿一房,不過,外人不知道的是,兩次成婚,我這副身軀竟還是完璧之身。
出於尊重,出於保護,出於謹慎……
總之,蕭止始終不曾碰我。
夜裏,他單手圈在我腰上,溫熱呼吸落在耳畔,可我卻睡不著。
一閉眼,便是我爸媽紅著眼坐在病床邊的模樣。
「蕭止……」
我輕聲問他,「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怎麼辦?」
他身子一凝,不動神色地將我圈緊了些。
良久,他啞著嗓子開口,「去哪?」
我緩緩攀上他的手,「回我原本的世界裏去。」
蕭止沉默了很久,而後將下頜抵在了我肩上,語氣沉沉:「那,姨娘把我一同帶回去吧。」
我苦笑,「這又不是坐飛機,買張機票就好了,我連自己要怎麼回去都不知曉。」
說著,我轉頭看他,雙手輕輕捧著他的臉,目光在他眉眼間細細描摹。
「蕭止,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再娶一任妻子,讓她陪你舉案齊眉,好不好?」
其實,這話說到一半,我語氣頓了頓。
那句「忘記我」,終究是沒捨得說出口。
一想到也許要讓蕭止忘了我,一顆心便難受的要命。
「不好。」
蕭止喑啞著嗓子,眸色深沉。
「姨娘若是離開,我便追過去。」
我苦笑著打趣,「你就賴定我了,是吧?」
他輕笑著點頭,將吻落在我唇畔。
……
那一夜,我整夜未眠。
蕭止入睡後,我便託著腮打量他,目光將他的臉描摹了千萬遍,卻仍舊沒能看夠。
這般出塵的一張臉,單單是這樣近距離的看著,便讓人覺著心滿意足了。
我抬手,指尖隔空在他臉上摩挲而過。
從額頭,一路撫至下頜。
他本是這書中的虛幻人物,若是有朝一日分開,怕是此生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吧?
—
那天夜裏,我想了一整夜,直至天色泛白,我才下定決心——
我還是要回去。
書中的一切終究是虛妄。
我不可能留在這裏,即便是動了心,也終究不能。
自此,我開始和周寧臣商議如何能穿回現實生活中。
不過,老將軍蕭庭似乎有所察覺,開始幾次三番的攪亂。
世事無常,我們還未商議出結論,意外互生。
鄰國再度來犯,身為鎮國將軍,蕭止責無旁貸,再次領命出徵。
我央著他帶我一同去,卻被他拒絕了。
事出突然,他匆匆換上戰袍,與我對視時,抬頭在我發上揉了揉。
「在家等我。」
說著,他放緩語氣,又平添了一個尾音:「乖。」
我卻莫名地有些心口發悶,總覺著,似乎會有些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蕭止,你帶我去吧。」
「不行。」
他眉頭緊鎖,沒有半點商議的餘地,「此次事態嚴峻,不比上次,你跟去隻會讓我多一處軟肋。」
抬手,蕭止撫了撫我的臉,「等我。」
印下一吻,他策馬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再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