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俊晨方才還狠毒惡絕的面容上頓時閃過一絲恐懼與瑟縮。
趁莫俊晨失神的那一瞬間,若卿立刻敏捷地掀開車簾,欲跳車而下,卻被莫俊晨扯著長發,狠狠地揪了回來。
而後他用一柄匕首,抵住了若卿的咽喉,將她連拖帶拽地帶到了馬車前。
一來到車外,遠處那個英姿颯爽的熟悉身影便立刻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若卿的雙眼,而在他的身後,是數以千計一字排開的羽林衛。
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與他身後的羽林衛,若卿當即就對莫俊晨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莫俊晨,難怪你會跑得如此匆忙,原來被人追成了喪家之犬,此刻竟然還要拿我當擋箭牌,你可還真夠無恥的!”
這一句,頓時戳中了莫俊晨的痛點,他立刻氣地咬牙切齒道:“賤人,要不是因為你多少還可以要挾一下他的話,你以為本王會留你到現在!”
那一瞬,莫俊晨面容既猙獰而又惡毒,然而緊握匕首的手,卻已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而下一秒,卻見若卿突然失聲大笑了起來,笑容中滿是鄙夷、蔑視與張狂。然而笑著、笑著,唇角卻緩緩流出了殷紅的血液來。
“你以為,你能用我要挾到他嗎?我剛剛在上車時就服了毒藥,馬上就會毒發,不知道你用一個死人要挾他,他會不會放了你……”
“賤人!”
看著她唇角流下的血液,莫俊晨瞬時大怒,揚起手中的匕首便要刺向若卿的胸口。
然而,下一瞬,卻有一支利箭,深深地射入了他的手臂。
吃痛之際,莫俊晨立刻重重地向若卿身上擊了一掌,若卿便立刻直直跌落到了馬車之下。
然而,重重跌落的那一瞬間,若卿並未感覺到疼痛,隻覺得身體的力量似乎在被一點一點地抽走,有無盡的寒意與黑暗正迅速地向她的周身蔓延。
恍惚中,她似乎看見有數枚流矢破空而來,深深地貫穿了莫俊晨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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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似乎看見,莫明軒縱身從馬上躍下,向她狂奔而來,面滿的絕望與無助。
他似乎還抱起了自己,狂喊著說了些什麼,但她沒有聽清楚,也無力聽清楚,她隻是覺得很累,累到連睜眼的力氣也無。
在意識渙散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一滴一滴落到了她的面頰之上。
是下雨了嗎?
她不知道,也無力再知道,隻知道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歸於了沉寂與無邊的黑暗之中。
7
若卿再次睜開眼,已經身處於,京郊江畔的一個木屋之中。
她醒來那一刻,剛好是她陷入無邊黑暗的第三天,比原來所預計醒來的時間,晚了一天。
而至於為何會晚了這一天,兄長說,是因為莫明軒將她抱回宮中,守了她一天一夜所致。
最後,兄長是冒著觸怒龍顏的風險,與莫明軒對峙了兩個時辰,還請來了太後的懿旨,才從莫明軒手上,強要回了她。
否則,她就真的會因為吃了假死藥而沒有及時吃解藥,從而真正地長眠於地下了!
那天,從桃花塢離開後,若卿回到紀府,便將莫明軒與她所說之事盡數告知了兄長。
當時,兄長就神情無比凝重與悵然地問她,她可願意入宮為妃。
而她隻是冷然一笑,萬般篤定地告知兄長,身在王府,她已覺得如墜深淵,又怎會再進皇宮那個牢籠!
而後兄長,便給她了一枚假死藥。這藥特殊之處在於,服下後癥狀有如中毒,且需要在三日之內服下解藥後,才會清醒,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服藥時,需要萬分慎重。
兄長讓她,先試著找莫俊晨合離,若是莫俊晨不肯,她再在合適的時機,吃下這枚假死藥。
她吃下藥之後,三日之內,兄長再伺機喂下她解藥,她便可以詐死,從而用另一個身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拿到藥後的那幾日,她一直下不定決心。直到那日,莫俊晨挾持她出逃,她才在倉促之中,服下了那枚假死藥。
於是之後才有了她在馬車前中毒而亡的那一幕。
而在這三日之中,朝中的局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端王與潘王因密謀造反,被莫明軒腰斬於市,其餘黨羽被盡數誅滅。
而莫俊晨,則在三日前中箭,殞命在了逃亡途中。錦王府隨之被抄沒,府中所有男子充軍,女子發配為奴。
連側王妃羽霓的兄長驃騎將軍也在這場宮圍爭鬥中,受到了牽連,被奪官抄家。
若卿靠在窗前,默默地聽著兄長講述著這一件件宮圍爭鬥的戲碼,神情始終平靜至極。似乎這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已是別人的事情,與她再也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唯有最後,兄長說,他覺得莫明軒是真的在意她,問她是否真的要離京之時,她才神色才微微一變。
思慮許久之後,她才對著兄長,萬般篤定地回復道,她已經決定要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
那天夜裏,京城夜空,燃起了絢麗無邊的煙火。
她倚在江畔木屋前,隔江看著漫天的煙火,一朵朵無邊盛放,又一朵朵無聲熄滅。
突然覺得,這漫天的煙火,就有如自己這些年,所做過得綺麗而虛幻的夢一樣,最後終將散去。
那兩日,若卿不是在江畔漫步,就是在屋前的花樹下作畫品茶。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唯有偶爾想起莫明軒最後凝望自己那絕望無助的眼神時,她的心,才會猛然刺痛。
不過刺痛歸刺痛,他應該與自己,再也扯不上任何關系了。
因為明日一早,她便會乘船南下江南,過自己想過的閑適安然的人生。
8
清晨,當若卿來到江畔的碼頭時,水霧氤氳的江面之上立刻有一艘華麗精緻的畫舫向她緩緩駛了過來。
若卿沒有遲疑,起身抬步,緩緩登上了那艘畫舫。
在步入裡間前,她立在船頭之上,看著寬闊江面上,波濤蕩漾、青山隱隱的美景,頓覺心情,也在那一瞬間,為之變得無比閑適愜意起來。
然而,當若卿步入裡間,見到那個在桌前悠閑品茶的男子時,她的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而察覺到若卿的到來,那個男子立刻微微側轉回頭,對她淺笑輕噙道:“愛妃,怎麼來得如此之遲,朕都在此,等了你許久了!”
若卿愣愣地凝望了他片刻,最後才不可置信出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莫明軒的唇角瞬時上揚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灼灼的眸光中,也帶著幾分快意的光芒。
“朕想了一下,既然愛妃想要去江南,朕也很久沒有南巡了,索性就與你同路,去一趟江南!”
看著他灼灼的目光,若卿的心在那一瞬間,竟微微一動。
她癡癡地看了他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對自己的稱呼,似乎滿帶別扭:“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妃嬪了?”
“愛妃竟然還不知?”
莫明軒面露驚愕,然而偏偏眼底,閃爍著的卻是更為得意而快活的光芒。
“那日,你兄長執意要從朕的手中帶你回來親自安葬,還請來了太後的懿旨,說什麼君守臣妻,與禮不合。
“朕就覺得事有蹊蹺,於是便派了人秘密跟蹤,而後開了棺,發現那棺木,竟是一具空棺。於是昨日早朝之時,朕便升了你兄長做右相,他當即就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朕了。
聞言,若卿當即被氣得眼前一陣發黑,然而心也在那一刻,越發淩亂了。
他的兄長,兩日前來看她時還信誓旦旦地對她說,不會對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蹤。沒有想到,轉眼間升了個官,就把她這個妹妹徹底賣了個幹凈。
然而,莫明軒卻好似生生要把她氣出個好歹來,繼續輕笑道:“昨日晚間,朕又親自去紀府下了聘禮,你兄長和母親都同意將你嫁朕,所以你現在的身份是紀若卿的妹妹紀若晴,也是朕的德妃了!”
說完這一句,莫明軒突然起身,向她走來。
而見他向自己走來,若卿的呼吸,驟然亂了幾分。
她慌亂地後退,卻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住了裙角,瞬時一個踉蹌,幾欲跌落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她突然感覺腰間一暖,穩穩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那一刻,萬籟俱寂。
若卿眼中,隻有莫明軒無盡溫柔的眉眼,在她面前無限放大。那一刻,若卿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他唇齒間輕柔的呼吸,與自己狂亂不已的心跳。
而看著懷中女子,既抗拒,又心悸的模樣,莫明軒的唇角,緩緩上揚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此去江南,他會帶她遊遍各處名勝古跡,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他也應該有的是時間,讓她慢慢習慣和喜歡上自己。
如果一路上,他再好好努力一點,或許明年的此時她就能為自己再添個一兒半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