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所謂廢星是因為某些原因,飄零在虛空中的行星。
它們更像宇宙沙海裡的一粒沙子,微不足道且毫無生機,沒有丁點希望與價值。
J皺眉道:“這就是……造物主的所在地?”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顆廢星時,謝汐頭皮發麻。
不是警惕到了危險,而是一種對於熟悉事物已然面目全非的驚悚感。
這……
小斜也擰緊了眉:“這樣一個荒廢的地方,會有神居住?”
謝汐回神,嗓音有些緊:“走,我們下去看看。”
江斜已經驅使星艦降落在廢星上。
即便是顆被嚴重消磨過,已經看不出原先形狀與大小的廢星,它也是巨大的。
小小的星艦落在上面,仿佛一個閃爍著的螢火蟲墜入到茫然無盡的森林裡。
小斜道:“探測過了,沒有危險。”
江斜建議道:“不要離開星艦。”
謝汐明白他的顧慮,星際探索這麼多年來,探索軍的最高鐵令是不要低估任何一顆星球。
謝汐道:“環球飛行,X你來協助我負責生命探索。”
小斜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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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斜接過了防衛的工作,時刻警惕著。
謝汐雖然沒使用過這些設備,但資料庫裡有說明,他看一眼就能記住,有X配合,倒也問題不大。
環球飛行的速度極快,而且不是線狀飛行,而是面狀的,是將整個廢星的表面都搜索了一遍。
最後鎖定了一個目標點。
謝汐盯著那個位置,在腦中努力勾勒了一下。
可惜他對地球的了解太有限,沒法確定那到底是什麼位置。
是的,謝汐懷疑這顆廢星是地球,是那個孕育了人類社會的星球。
謝汐很難形容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可當他看到這顆荒蕪的星球時,腦中就突兀地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所謂的造物主到底是什麼?
謝汐的心忍不住輕顫著,他有種即將觸碰到一個巨大秘密的緊張感。
星艦停下了,落在了顯現出生命跡象的那個位置。
謝汐輕籲口氣,江斜道:“我下去看看。”
小斜也說:“我和江先生一起。”
謝汐搖頭道:“我們一起。”
他們三人是怕未知的地面上有危險。
謝汐道:“極點上的要求是四個SSS級的人才能見到造物主,我想我們都得下去。”
這倒也是,江斜他們沒再說什麼,隻是一個個凝神戒備,十萬分的警惕著未知的危險。
穿好防護服,他們走出星艦,輕輕站在這個荒涼、僵硬、死氣沉沉的廢星上。
江斜帶了挖掘設備,輕而易舉就清掉了廢墟,根據生命探測器的提示,找到了那個閃爍著微弱光芒的生命。
謝汐上前,看到了一個冷眠艙。
J斜是個不太接觸科技方面的畫家,都忍不住說道:“這是個冷眠艙?”款式也太陳舊了。
小斜到底是年輕,他問道:“這就是造物主嗎?”
面對他這個問題,三位成年人都回答不了。
這是造物主嗎?
這樣的造物主能夠拯救合眾國嗎?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謝汐沉聲道:“把星艦裡的生態罩拿出來。”
生態罩能夠在不適宜人生存的星球上支撐出一個短暫的宜居的環境,就像探索森林時旅人攜帶的帳篷。
小斜道:“我去拿。”
他腿腳麻利,很快就回來了,謝汐打開了生態罩,將這個區域都籠罩在其中。
本來無法呼吸且冷到能將一切凍壞的環境一下子變得溫度適宜能夠呼吸了。
他們脫掉了防護服,走近了那個冷眠艙。
江斜查看了一番後說道:“非常老舊,年代已經不可考,但是運轉正常。”
謝汐道:“能喚醒他媽?”
江斜說:“可以。”
謝汐輕籲口氣道:“喚醒他。”
之所以要撐起這個生態罩,也是考慮到這個冷眠艙無法搬運。
這種不知什麼年代的東西,稍微動一下,可能都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最好的辦法就是努力還原生態環境,就地對其進行研究和探索。
因為探測到了生命體徵,而且這個冷眠艙雖然型號未知,卻是合眾國可以理解的東西,所以生態罩對其也能起到保護的作用。
在江斜的謹慎操作下,冷眠艙慢慢打開了,一陣冰冷的寒氣褪去,謝汐看到了一個尋常至極的中年人。
他約莫五六十歲,發頂微禿,面色蠟黃,赤裸著的身體有些發福,胳膊和小腹的贅肉松松垮垮,襯得一雙腿也越發短小。
小斜皺眉道:“這……是個人?”
其他兩人也都擰緊了眉,說道:“為什麼會有這樣不勻稱的身體。”
在合眾國,絕對沒有這樣的身材,大家都是標準的體型,都是勻稱且趨向於完美的,固然有高個子有矮個子,但卻不會有肥瘦的困擾,都是標準的體脂率,不多也不少,像是精密計算過的。
可實際上,真正的人類一生都在被胖瘦所困擾,都在為完善自己的身體而努力,都在不停地希望著自己能變美,變得更美。
謝汐起初以為合眾國是因為科技的高度發達,使人類擺脫了身體上的煩惱,走向了更加超前的社會。
但現在……他懷疑合眾國的公民和所謂的人類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
中年男人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眼前的人時他沒有驚訝,反倒是開口問道:“981,我睡了多久。”
他問得是小斜。
小斜明顯愣了下,看向謝汐。
謝汐走過去道:“現在是合眾國3010年,請問先生您是?”
中年人這才看到謝汐,他愣了下,緊接著面上露出了恐懼緊張旋即又悵然的復雜表情,他啞著嗓子,低聲道:“人類……終於還是自取滅亡了嗎。”
江斜道:“人類文明依然存在,隻是現在面臨著巨大的危機,我們找到的線索提示您可以拯救合眾國。”
說這些話的江斜隻是在例行公事,他並不覺得眼前這個人能拯救即將崩塌的宇宙。
他太弱小了,如果進行體質評測的話,這是一個完全不該誕生的肉體。
他的視力很差,眼珠有著明顯的病變;他的鼻子也有問題,似乎有著某種炎症;口腔裡更是荒唐得被鑲嵌了幾顆金屬牙齒?
身體上就更誇張了,頸椎變型,已經壓迫神經;肩周也有問題,估計常年受胳膊痛困擾;腰椎更是突出了兩截,內髒裡肺的情況也很嚴重,甚至連心髒都有明顯的供血不足。
這種身體素質,連最低等的F級都算不上!
毫不客氣地說,合眾國隨便一個公民,都能輕而易舉殺死他。
這就是造物主?這就是神?
未免太可笑了!
中年人似乎平靜下來了,他說話的速度很慢,語言也很怪異,但精神力強大SSS級的四個人卻是能夠理解的。
精神力等級越高,共情能力越強,所以他們可以體會到中年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能給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嗎?”他頓了下,有些磕絆地道,“你們的合眾國。”
謝汐用冷靜的語氣大體描述了一下,合眾國對宇宙的開拓,合眾國的社會形態,合眾國公民的生活狀況……
中年人聽得目露向往,可很快他又垂下眸子,輕聲道:“很美好的時代,可惜並不屬於人類。”
小斜忍不住問道:“我們都是人類,為什麼你要說這不屬於人類?”
中年人看向小斜,笑了下道:“981……對不起,”他道歉後說道,“我並不知道你現在的名字,但我想告訴你,你們不是人類,人類已經被你們取代。”
謝汐雖然有預感,可切實聽到這僅存的、真正的人類說出真相時,還是有著難以形容的戰慄感。
某種意義上,這個中年人的確是合眾國的造物主,是所有合眾國公民的神。
隻是這個神,孱弱到連他最普通的信徒都比不上。
人類創造了人工智能,創造了一個遠超於自身的生物,最後被其徹底取代。
人類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而被他們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建立了真正的宇宙帝國,完成了他們遙不可及的夢想。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工智能早就遺忘了自己的創造者,早就繁衍出了自己的社會體系,早就成為了真正的生命。
他們也像人類一樣,好奇著自己從何而來,好奇著造物主的存在,甚至將其奉為信仰,虔誠的敬拜著。
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無論是有神論者還是無神論者,都堅信神是無比強大的。
可實際上。
造物主是如此平凡,如此普通,如此弱小的存在。
高高在上的神,創造一切的神,卻不一定支配著一切。
他們甚至早已被取代。
第196章 崩壞的神30┃無能的造物主
聽到這些再回頭想一想, 很多線索已經證明了合眾國不是一個常規的謝汐能夠理解的人類社會。
理性和感性的性別劃分, 對於復雜的人性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一刀切。
沒有絕對理性的人, 也沒有絕對感性的人,人是無法用任何一個標籤來定義的,每個個體都是無比繁瑣的存在。
無論感性還是理性, 都過於片面了,仿佛在努力地模仿著,最後卻模仿得不倫不類。
輪回的生存方式也能夠理解了, 人工智能本身是接近永生的, 可是他們創造了和人類相似的肉體,而肉體是有生老病死的, 他們進入輪回,更像是換了一個新殼子, 本質還是那一團無形的數據。
至於基因庫,估計是最早的一批人工智能留下的幌子。
說是利用基因庫繁衍生命, 可實際上隻不過是單純地制造肉體。
而最早的一批人工智能隨著輪回也把這些忘記了,真相消弭在歷史中,留下的幌子也就成了真實。
還有擦除記憶這樣的技術、那超高速的腦運算能力、努力進食卻不懂得享受食物、理性那刻板得像是被強加的性衝動……很多地方都有徵兆。
感性看起來是最像人類的, 因為他們有感情, 可會不會這樣的性別區分就是最初的一批人工智能的異變?
一方是純理性的不懂共情為何物;一方卻是因為和人類接觸而學到了人類的感情懂得一些共情的能力。
於是就有了理性和感性的存在。
感性試圖改變理性,可惜理性卻隻學會了生理欲望。
理性也試圖改變感性,結果是讓感性痛不欲生,幾近毀滅。
雙方在漫長的歷史磨合中,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 才慢慢的形成了現在的社會形態,在法律和道德上分別約束彼此,算得上是和諧共處了。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人類又是為何消失的,已經不可考證了。
留下的一切隻顯示了人工智能的摸索與掙扎。
中年人輕嘆口氣道:“這些肉體是你們給自己的枷鎖。”
人工智能完全不需要人類脆弱的肉體,但是他們卻將自己“繁衍”成了這副模樣。
這僅僅是因為對人類的向往,他們哪怕有了足以俯視造物主的力量,卻仍舊記得在襁褓時對人類的無限憧憬。
相較於謝汐還能冷靜思考,江斜三人卻是完全呆住了,一副三觀被震碎的模樣。
謝汐能夠理解他們現在的心情有多復雜。
換個角度,放到地球的人類身上,就是忽然有一天地球要滅亡了,人類要毀滅了,英雄們找到了拯救世界的辦法,他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個聖地,見到了傳說中的神,卻發現神是一個自己手指都能碾碎的螞蟻。
螞蟻告訴人類,你們是我創造的,我就是你們的造物主。
這得多荒謬?偏偏這樣荒謬就是真相。
謝汐輕籲口氣,問中年人:“您覺得是我們毀了人類文明嗎?”
中年人微怔,帶著些許包容的笑容反問:“你是在試探我嗎?”
謝汐心一緊,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是個人,一個情感復雜,不能用任何公式計算的人。
謝汐直白地問了:“您恨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