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返場 3404 2024-11-08 16:32:51

練琴擾民,我特意買了骨灰房。


 


整棟樓就我一個活人,愛怎麼彈怎麼彈。


 


有天練琴正上頭,突然傳來一聲咆哮:「煩死了,第四小節是錯的錯的錯的!」


 


我毛骨悚然:「大神,指點一下?」


 


 


 


我一天練琴12小時,住哪都被嫌棄,仲介說郊外有個樓盤特別適合我,房租堪 比白菜價,物業管理優秀,重點是沒活人住,不怕吵。


 


一開始我以為「沒活人住」是句玩笑話,搬進去發現安靜得可怕。


 


車庫空無一車,地面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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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保安看我的眼神像見到了天外飛仙。


 


直到外賣都不願意往這兒送,我才覺得不對。


 


我問保安:「不是說房子賣光了嗎,都沒入住?」


 


保安吐出一個煙圈,雲淡風輕:「住滿了。」


 


「開玩笑吧,鬼影子都見不著一個。」


 


保安嘿嘿一笑:「鬼沒有影子。」


 


我一激靈:「什麼意思?」


 


保安:「不是我嚇你,這社區業主都是買來放骨灰的,就咱們兩個活人。」


 


傳說中的骨灰房?


 


略一思索,我轉驚為喜。多好啊,再也沒鄰居投訴我了,想怎麼彈就怎麼彈。


 


想到以後全社區的骨灰都要枕著琴聲入眠,我不由笑開花。


 


保安覺得我有病,翻著白眼道:「不怕最好。回頭有事就打值班室電話。」


 


2


 


我能有什麼事,當下頭等大事就是練琴。


 


夢想劇團一個月後考試,我想去當琴師,從小就想。


 


為此我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但老師總說:「傅問夏,你已經彈得很好了,但 離最好還差口氣。」


 


這口氣,看不見、摸不著,說不清、道不明。


 


老師說:「多聽蕭朗的演奏,那是骨子裏透出的熱情,像是把生命都傾注到了音 樂裏。」


 


我當然聽過無數遍,可那是蕭朗,我怎敢登月碰瓷?


 


蕭朗是夢想劇團前首席,天才少年出道,全球巡演一票難求,實乃業界大佬,吾


 


輩楷模。


 


可惜天才常常短命。他患上嚴重心理疾病,告別舞臺沒多久就在酒店頂樓縱身躍 下,結束了短暫而輝煌的一生。


 


年僅26歲。


 


夢想劇團痛失團魂,急需挖掘新人,考試曲目正是蕭朗的成名曲《夢想樂章》。 不用怕骨灰鄰居們投訴,我將音響開到最大,反復地聽蕭朗,然後彈奏一遍又一 遍。


不知不覺天黑了,不知不覺夜深了。


 


寂靜無聲的社區隻有我這一盞燈亮著。


 


隻有我這一個窗口傳出人間的樂章。


 


正彈到無比沉醉,突然傳來一聲咆哮:「煩死了,第四小節是錯的錯的錯的!」


 


我嚇一跳,下意識轉身。


 


哪有人,房門明明關得好好的。


 


但陽臺窗戶沒關。


 


難道這骨灰房社區還來客人了?我大著膽子走到陽臺上,目力所及依然是一片漆 黑,隻有社區路燈百無聊賴地亮了幾盞。


 


「誰啊?」我大聲問。


 


窗外撲稜稜一聲,飛過一隻鳥,然後重回寂靜。


 


難道我練琴太投入,出現了幻覺?


 


我將陽臺窗戶關緊實,重新坐回鋼琴前,仔細看了看譜子上的第四小節,沒彈錯


0


 


嗯,一定是幻覺。


 


我甩甩頭,沉下心繼續彈。


 


剛彈了幾小節,又是憤怒的咆哮:「彈一百遍也是錯的!別彈了!」


 


這回我聽得清清楚楚,是個男人,而且離我很近。


 


仿佛就在我身邊。


 


此時門窗都已關嚴實,而屋子裏並沒有人。


 


我毛骨悚然,壓制著聲音顫抖地問:「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似乎很不耐煩:「你管我是誰,天天聽你彈這破曲子,還彈這麼爛,老子 心煩。」


 


這話可就不服了。


 


本人雖籍籍無名,卻也是著名音樂學院畢業,還拿過優秀畢業生獎,誰敢說我彈


 


得爛?


 


「不懂別瞎說。」我大著膽子懟空氣,「第四小節沒彈錯,聽得懂麼你。」


 


空氣沉默了。


 


呵呵,果然是不懂裝懂。我輕哼一聲,轉過身打算繼續彈。


 


腳剛踩上踏板,那聲音又響了:「如果你沒彈錯,那就是譜錯了。」


 


我心中一動。


 


到我這分上,看譜是基本功,不可能彈錯。但的確有好幾處,我怎麼彈都彈不出 蕭朗那個味兒。


 


包括第四小節。


 


「這是夢想劇團出的譜..」


 


話音剛落,「叮」一聲,鋼琴竟然自己響了。


 


可我壓根沒彈,我兩隻手都還沒放上去呢。


 


又是試探的兩聲。


 


這回我看得清清楚楚,琴鍵自己在跳動。


 


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彈奏。


 


這雙手先是稍作試探,很快就自信起來,優美的琴聲在夜色中響起。


 


正是《夢想樂章》。


 


我的眼睛看不見他,但我的耳朵「看得見」。此時,鋼琴仿佛隱藏了巨大的能 量,要借由這雙手噴薄於世人。


 


這是我此生聽到的最好的演奏現場。好到我心潮澎湃,啞口無言。


 


一曲終了,餘音不絕。


 


許久,空氣中傳來一聲輕歎。


 


悠遠,滿是遺憾。


 


我這才回過神,問:「是你彈的嗎?」


 


我聲音很輕,很柔,生怕語氣重一點就驚動了這個無形的來客,就打破了這一刻 的美好。


 


沒想到剛剛還在輕歎的這位,突然又暴躁起來:「不是我難道是鬼!」


 


話一出口,空氣都凝固了。


 


3


 


片刻後他突然喪氣:「好吧,我的確是鬼。」


 


「會彈鋼琴的鬼?」我伸手探向空氣,但顯然,我觸碰不到他。


 


「害怕了吧?」


 


「不不,沒有。」


 


「呵,騙鬼呢。」


 


他是真不把自己當鬼。


 


沒有人不怕鬼,擱以前我肯定害怕。但現在我滿心滿眼都是他演奏的《夢想樂 章》,波瀾未盡,撩動人心。


 


哪裡還顧得上害怕。


 


「彈得真好啊。」我讚歎,「大神,指點一下唄?」


 


我是真心的。


 


他的演奏打造出一個綺麗的夢境,讓聽者沉醉不願醒。他就是個鬼,也擁有罕見 的、強烈的生命力。


 


「為什麼天天練這首?」他問。


 


「我想考夢想劇團,這是考試曲目。」


 


「呵..」他輕哼一聲,語氣很是不屑,「我再彈一遍,要還聽不出來自己的問 題,建議你別考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說完,琴聲又起。


 


我來不及計較他的粗魯,立刻屏氣凝神,去辨別每一個音符。


 


我終於明白了,譜子的確是錯的。他的處理與曲譜有很精妙的不同,仿似天成, 具有極高的藝術境界。


 


這種境界,我隻在蕭朗那裏感受過。


 


一曲彈完,我不由鼓掌。他卻打斷,冷聲道:「我們的手要用來彈琴,而不是為 別人鼓掌。」


 


脾氣真壞,是個暴躁鬼。


 


「你,彈一遍。」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


 


我深吸一口氣,想像著他演奏的樣子。他真有感染力啊,毫不費力地觸動了我, 一首全新的《夢想樂章》在我指尖流出。


我從未彈得這麼好。我的指尖如通了電一樣麻麻的,心臟也跳得特別快。


 


這個夢劃破夜空,也籠罩了我自己。


 


收完最後一個音符,房間裏寂靜無聲。


 


沒有掌聲。


 


他就算鼓掌我也聽不見吧。


 


不不,他不會鼓掌。因為他說過,他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不是為別人鼓掌的。


 


我大著膽子問:「你是蕭朗嗎?」


 


還是寂靜無聲。


 


「喂!大神,你走了?」


 


他好像真的走了,完全不回應我。


 


我輕輕摩挲著指尖,感覺像做了一場夢。


 


4


 


第二課,老師驚喜,說我突然開竅了.要是能繼續提升,考上夢想劇團的可 能性會大很多。


 


而我琢磨大半夜,幾乎認定暴躁鬼就是蕭朗。


 


上網有很多蕭朗的演出視頻,和暴躁鬼的演奏如出一轍。隻是舞臺之外的他格外 神秘,很少面對公眾,極少的幾次開口,也是很細很輕地說幾句,很難辨別他的 嗓音。


 


但音樂在,琴聲不會騙人。


 


而且蕭朗也的確已經不在人世,恰好成為我的骨灰鄰居也是有可能的。


 


回家時保安在打瞌睡,我把他喊醒,問他502  業主姓什麼。


 


他打著哈欠去翻花名冊:「蕭。」


 


我興奮地跳了起來:「啊阿啊啊,真的姓蕭!」 保安狐疑地盯著我,又嘟囔了一句「有病吧」。 有病就有病。


我,平平無奇傅問夏,竟然得到了鋼琴天才蕭朗的親自指點! 而且是在蕭朗死後半年!


多麼神奇的緣分啊。


 


一梯兩戶,我住501,蕭朗住502,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幸運。


 


回家時,我特意走到502門口,輕輕叩響房門:「蕭朗,謝謝你。」 沒有回應。


我猛然想起,這青天白日的,應該還沒到他的出沒時間。 於是我從包裏翻出便簽條,寫下「謝謝你」三個字。


想了想,又大著膽子加了一句:「今晚還能再見嗎?」


 


然後從門縫底下塞進去。


 


這晚我練琴格外激情。一想到蕭朗就在不遠處聽著我的琴聲,我就動力滿滿。


 


每彈奏一曲,我就呼喚他。


 


「嗨,你來了沒?」


 


「我有沒有進步啊?」


 


「蕭朗,我知道你是蕭朗,快出現啊。」


 


「暴躁鬼,你到底在不在啊?」


 


我傾聽著空氣中的動靜,隻恨自己沒有一雙望穿陰陽的眼睛。


 


算了,不來就不來吧。


 


畢竟是蕭朗呢,天才總是有架子的。我心有不甘地沉沉入睡,而他也不曾入夢。


 


5


 


第二天清晨,我被窗外的鳥叫聲喚醒,陽光斜照進陽臺,淺淺地進了屋子。


 


溫暖遍身,哪裡還有半點骨灰房的蕭索。


 


躲在被窩裏套上卡通睡衣,然後起床,一眼望見鋼琴蓋上放著一張便簽。


 


正是我昨天塞在502門縫底下的那張。


 


「謝謝你,今晚還能再見嗎?」


 


我念著便簽上的話,輕笑一聲,是自嘲。


 


看來在我入睡後,他還是來了。


 


隻是他把便簽還給了我。


 


這是拒絕嗎?


 


我內心湧上失望,將便簽扔進垃圾桶:「不見就不見,有什麼了不起,讓你在這 兒寂寞死。」


 


突然我眼睛一亮,反面有字?


 


趕緊翻垃圾桶,隻見便簽反面寫著三個字——「有進步」。


 


是他寫的。


 


他昨晚果然有聽到。


 


可他為什麼不「露面」呢?是不想和我說話嗎?


 


「好啦,我不叫你暴躁鬼了。」我對著空氣喊,「我叫你蕭老師。」


 


不管他在不在,我都當他聽到了。


 


雖然「蕭老師」連續三天都沒來,但他並沒有停止指點。


 


我每天在502門縫裏塞一張便簽,這張便簽第二天清晨必定會在鋼琴上出現。


 


反面總有寥寥幾句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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