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臣妾,臣妾不過埋怨兩句,皇上卻大發雷霆,若是這麼......」
我忘了詞。
杳兒提醒:「厭棄。」
我感恩,生硬地繼續:「若是這般厭棄臣妾,也不用可憐臣妾,巴巴往永壽宮裡跑!」
李君闊:「好!好!賢妃怕是禁了足卻沒有修心,一點規矩都不懂!」
「......」
我吃飽喝足,嗓子卻沙啞了。
李君闊替我擦擦嘴,最後在我唇邊蜻蜓點水一吻。
起身時順便摔碎茶盞。
我揉著肚子,目送他拂袖而去。
果然,近墨者黑,李君闊比我還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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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眾人的夢碎了。
眼瞧著賢妃不中用,幾個心思活躍的借花獻佛,拿我和皇上吵架的事去找良貴妃賣好,另攀高枝。
我也不攔著,雙手歡迎他們跳槽。
宮裡宮外都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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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徹底失寵。
葉易微安插在永壽宮的眼線悉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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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闊去寶華山祈福,說是為了保佑淑妃肚子裡的皇嗣康健。
淑妃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寵妃,連帶著舒家水漲船高,有頂替從前王家的跡象。
幹凈的永壽宮給了我幹凈的情報網。
李君闊來過後,杳兒徹底解禁,奉旨八卦,給我說宮裡的新鮮事。
良貴妃得了宸貴妃的代理六宮之權。
什麼淑妃與良貴妃起爭執。
我奇怪怎麼沒有秦答應的事,杳兒卻避開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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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見到秦答應,是五日後。
那天下著朦朧細雪,天上卻是放晴,太陽雪,地上有些泥濘。
秦答應過來時,裙底沾上泥漬。
她瘦了太多,下巴削尖,眼睛空洞洞,大得駭人。
她與我一般年紀入宮,過去有些未褪的嬰兒肥,如今瘦下來,五官卻是清冷出塵的那一卦。
「姐姐,許久未見,切莫怪我不來看你。」她掀唇一笑,坐在我對面,「姐姐禁足時,我為父親奔走,各自有苦衷。」
「待姐姐解禁,我又被遷至良貴妃宮中,行動多有不便,耽擱著竟到了現在。」
我說沒事:「你怎麼瘦得厲害,是不是葉......良貴妃苛待你,還是內務府又克扣你分例。」
「請太醫看過嗎?我叫人給你準備點吃食,咱們中午一塊兒用膳。」
我許久不見外人,分外熱情。
她拉住我,阻攔:「不用麻煩,姐姐忘了,我可是學過醫的。」
「這次突然來訪,就是想和姐姐兩個人說說體己話。」
我愣怔,停下動作,抬手讓宮人出去。
秦答應等屋裡空了,臉上的笑容才終於褪去。
「姐姐。」
「我在呢。」
「淑妃並沒有懷孕。」
她撂下一句驚雷,我嚇得想再給窗戶貼一層封條。
「也不是什麼大事,改明兒說不定就沒了。」她露出惡劣的笑容,這種表情出現在她臉上,有些陌生。
她轉移話題:「良貴妃不知道這事,她知道自己再難有孕,脾氣日益變差。」
「良貴妃年少便傾慕皇上,幾次想替先皇後嫁入王府。」
「她總與我說起陛下少年種種,好似活在自己構築的幻夢裡,加之從前喪子,她對封後與誕下皇嗣執念成瘋,我瞧著不大好。」
「你失寵後,她以為憑自己與皇上的情分,合該獲寵,但卻是淑妃奪了寵愛,她恨淑妃可是恨得牙癢癢。」
「沒事,她過去也恨我。」我聳肩,「良貴妃雖然有些蠻橫,但並不算兇惡,淑妃聰慧,不會吃什麼虧吧。」
我這麼說,秦答應隻瞧著我,好像在聽什麼話本子裡的玩笑。
但她沒有多說什麼。
幽幽開口:「但願如此吧。」
許久,秦答應不再說什麼,我們分食小幾上的糕點,她起身告辭。
這次,我還是送她離開。
她牽著我的手往外走,直到宮門口,才放開。
秦答應給我行禮:「姐姐,我請人送進宮一株橘子樹。」
「若來年開了果子,我便再來看你。」
如今寒冬臘月,橘子樹可能成活?
再說來年,是否太遲了些。
我許多疑問未能問出口,隻能看到秦答應的身影一步步從我眼前消失。
我說:「別等那麼久吧,我會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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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闊回宮前那一日。
秦答應死了。
傳聞她說了什麼頂撞了良貴妃,被杖責二十,血淋淋地被抬回去,良貴妃不給她安排太醫。
李君闊回來後,與淑妃在御花園散步,在草叢裡撞見血肉模糊的秦答應。
早已沒了氣息。
淑妃受到驚嚇小產。
宮人都說,秦答應是良貴妃害死的。
太後出面為良貴妃作保,也無用。
闔宮上下親眼看見良貴妃杖責秦答應,這是鐵證。
龍顏大怒,李君闊以戕害嬪妃、謀害皇嗣的罪名將葉易微打入冷宮。
葉家、朝堂死一般寂靜。
太後又病了一場,卻再也沒說過求情的話。
聽杳兒傳話,太後病重呢喃:「都錯了,錯序了。」
我聽得懂。
錯序了,如果送葉易微進王府,就算死了,後面還有葉亦情(皇後)頂上,葉家不至於滿盤皆輸。
但是我不認為是順序錯了。
而是從根本就錯了。
葉易微還是會為愛而狂,皇後娘娘還是會憂勞成疾。
隻要她們還在紫禁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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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又恢復了往日的歡樂。
大皇子會走路了,扶著院子裡的橘子樹跌跌撞撞。
宸貴妃被封為皇後,淑妃封為淑貴妃。
而我又成了寵妃,李君闊還是會笑瞇瞇地踏入永壽宮大門,喊我:「小橘兒。」
一切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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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選秀。
新進宮的妃嬪給皇後請安。
我與淑貴妃坐在上首。
新人們笑靨如花,最多不過十七歲。
景仁宮外插著一根系了紅繩的棍子,屋裡繚繞著檀香,皇後腕處纏繞一串佛珠,面對眾人端莊疏遠。
好像與先皇後如出一轍,她的生命力也在流逝。
淑貴妃協理六宮事宜,下巴輕揚,掃視眾人。
沒有人再需要她雙手奉上錢財討好,舒家與王家各佔西北半邊天,面對她的永遠是阿諛的笑臉。
而我,還是賢妃。
寵冠六宮,被皇上捧在手心,常與皇帝十指相扣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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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花一茬又一茬地盛開、凋零。
我還是會找人推牌九,隻是不再是從前的人。
我懷了第二個孩子,大皇子從院外跑來,滿臉欣喜告訴我。
「額娘,橘子樹結果了,你嘗嘗甜不甜。」
李君闊現在是嚴父,叫他穩重點:「你額娘現在愛吃酸的,胡說什麼甜不甜。」
我纏著要吃,他無奈隻得縱容剝給我。
入口,很是酸澀,還有未熟透的苦澀。
我瞇起眼,硬生生咽下去,笑說:「好甜,好吃!」
李君闊不疑有他,親自嘗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麼,他吃起來卻是甜的,他說:「小橘兒就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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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兒說,我們遠遠看著像是市井裡的一家三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