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們無話可說對吧。”傅錦衡望著他們,半晌,他聲音淡淡說:“其實我也是。”
我也是。
早已經無話可說。
傅錦衡轉身,卻意外看見站在門口的葉臨西,兩人視線乍然撞上。
他漆黑的眸子如被遮掩在群山濃霧之後,看不出情緒。
直到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一聲噠的脆響。
像是敲碎了這安靜。
葉臨西一步步朝他走過來,他依舊安靜站在原地,明明那樣高大挺拔的人,此時莫名帶上了幾分脆弱。
經年累積的情緒,仿佛在這一刻全都壓在他身上。
濃烈到將他整個人都壓垮。
直到她輕輕伸過手掌,拉起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掌,他一向溫暖的手掌,此時有些冷的過分。
葉臨西將手指輕輕插入他的手縫,直到十指相扣。
“阿衡,我帶你走。”
如果這裡讓你痛苦、不開心,我就帶你走好不好。
傅錦衡就像被她這句話打動,他竟任由著她拉著自己,一路上了車。
她坐在駕駛座上,啟動車子的時候,甚至連目的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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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就是想要帶他離開這裡。
車子很快啟動,一路飛馳離開。
很快,車子周圍的景色變換,車裡更是安靜的過分,就連車載導航的聲音,都被葉臨西關掉。
此時日頭漸落,驕陽邊緣被染上一層橘色。
漸漸這橘色從邊緣處擴散。
直至將整片天際都染上了濃烈的色彩,而車子停在海天交接處時,落日餘暉,將整片大海籠罩著,湛藍色的海面上泛著橙色波光。
兩人坐在車裡,安靜欣賞著眼前的景色。
原本普通的景致,也因為這一刻的心境,變得那樣特別。
終於在餘暉漸漸消失時,葉臨西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而傅錦衡也在這一刻看向她,突然他輕笑著說:“臨西,這句話我應該從來沒跟你說過吧。”
葉臨西安靜看著他。
直到他說:“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子了。”
或許是因為曾經的過往,讓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要站在能掌握一切的位置上,不再被動承受任何人強迫帶給他的東西。
他不在乎什麼感情,甚至是厭惡所謂的感情。
他在乎的,隻有那個能自己掌握一切的位置。
隻是人生總有偏離的方向,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在受感情所累。
突然,他伸手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裡。
葉臨西安靜靠在他懷裡。
直到許久,他低聲說:“臨西,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一切嗎?”
曾經的傅錦衡,現在的傅錦衡。
所有的一切,你願意知道嗎?
葉臨西伸手輕輕抱住他:“我要。”
關於這個叫傅錦衡男人的一切,她都要了解。
第74章
夕陽的光輝在這海天之間, 落下最後一絲餘韻。
傅錦衡松開葉臨西時, 雖有海浪在側, 聲浪濤濤,可心底帶著從未有過的安寧沉靜,似是連那從不願提及的往事再想起時,也沒了那麼抗拒。
……
傅錦衡高中畢業之後, 出國留學是家裡早定下的。
隻不過他雖然並不在國內參加高考,但是他並不喜歡國際班的氛圍, 因此依舊還留在普通班級。
至於他身邊的朋友,多半跟他一樣, 高考完之後就出國。
唯有葉嶼深跟他一樣, 兩人沒在國際班。
高二分班後,兩人一起到了理科班的重點班級。
重點班的學習壓力大,況且還有高考這條壓力線在, 每次考試都像是一根皮鞭般, 驅趕著大家奮勇往前。
反倒是傅錦衡因為天資聰慧,學習上一向輕松。
理科重點班的學生,看似天子驕子,可是其中也有不少死讀書的學生。
坐在傅錦衡前桌的宋楠就是其中一個。
傅錦衡從高二開始跟宋楠坐了前後座, 可是兩人尋常連幾句話都沒說過, 宋楠就是普通的高中女生,長相穿著皆普通,性格更是怯弱,唯有成績還算過得去。
而傅錦衡則是全校都關注的人, 特別是高二時,他跟葉嶼深兩人帶領籃球隊,一舉拿下全市高中生聯賽的冠軍。
這還是一中校史上第一次拿到這個冠軍。
之後其他班級的女生經常借故經過重點班的門外。
傅錦衡雖然對這些事情習以為常,哪怕魏徹他們經常拿這事兒打趣他。
他桌子裡時不時還有不知是誰偷偷塞進來的情書,但是傅錦衡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每次也不看,隻是帶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再撕掉。
傅家家教甚好,因著南漪打小的教導,傅錦衡骨子裡雖然驕傲,卻面上依舊謙和。
哪怕是有女生當眾表白,他也頂多是不失溫和的拒絕。
因為這些事兒,他沒少被笑話。
傅錦衡有時煩他們,也會直接一腳踢過去。
不過也正是這樣,傅錦衡跟哪個女生走的都不近,他高中畢業就要出國,何必要談一場沒什麼未來的戀愛。
無非是耽誤別人也耽誤自己。
他不知道事情最開始是從哪兒改變的。
但他第一次對宋楠這個人有印象,是那次他晚自習沒上,去找從下午就逃課的魏徹還有葉嶼深。
這兩人無法無天慣了,在一中這樣治學嚴謹的學校,都敢逃課。
誰知到了地方,還沒找到葉嶼深他們,反而看見路邊穿著校服正在痛哭的人。
還是一中的校服。
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在街道的人流中格外顯眼,對面一邊哭一邊來回找著,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傅錦衡多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居然是宋楠。
隨後他想到今天晚上宋楠好像是晚自習請了假,隻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她。
宋楠還在哭,最後幹脆站在街邊用手臂掩著大哭出來。
雖然傅錦衡跟女生很少會有交流,可對方到底是自己同班同學,又哭成這樣,最後他還是走過去,輕聲喊了她:“宋楠。”
少女抬起頭看見他,原本哭的正大聲,突然哽住了。
傅錦衡耐著性子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宋楠本就怯弱的性子,跟傅錦衡這樣的天之驕子坐了前後桌快一年,連話都不敢跟他多說幾句,生怕被別的同學看見傳闲話。
此時她抿著嘴,話也不敢說。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性格很討厭,在家時,她就經常因為問話不回答挨打。
好在傅錦衡還算有耐心,主動問:“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宋楠點頭。
“是…是班費,”她哽咽的開口,再說話又是泣不成聲:“我把班費丟了。”
原來宋楠今天是特地請假,出來給班級裡買東西。
傅錦衡原本還以為她丟了什麼貴重東西,沒想到隻是這個,他好笑道:“就為這個?”
這個還不夠嗎?
宋楠眼睛鼻頭都哭的通紅,她本就長相普通,此時先顯有些狼狽。
她掉了八百塊的班費。
八百塊。
她家裡條件不好,姐弟三個人,父母偏寵最小的弟弟。她每個星期的生活費隻有一百塊,每天要在學校裡吃飯,還要乘車回家。
偶爾需要買本參考書,都要動輒被斥罵一頓。
她學習是好,若是放在別的家庭裡,她這樣的孩子應該會是父母的驕傲吧。
可是偏偏她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
弟弟是父母的命根子,哪怕再優秀的女兒,也不過是附帶品而已。
正是因為這樣,才養成宋楠這種怯弱的性格。
此時丟了八百塊的班費,幾乎是她兩個月的生活費。
她賠不起。
不敢回去跟老師說,更不敢跟家長說。
隻能這條路上來回的找。
傅錦衡見她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心底雖然覺得好笑,但是面上卻依舊如常,反而語氣很自然的問:“掉了多少?”
“八…八百。”
這個在宋楠心底的天文數字,像山一樣,隻要想起來,心底就覺得沉重到透不過氣。
年少時候,不就是這樣,有時候渺小的一件事,就是堆在眼前的重巒疊嶂。
仿佛永遠跨不過,越不去。
傅錦衡這次沒再覺得好笑,他看著宋楠哭時,嘆了一口氣。
很快,他從自己書包裡拿出錢包。
不多不少,正好有八百。
他遞過去交給宋楠時,就看見她一臉震驚的模樣,還往後退了一步,他又往前遞了一下:“先拿去墊上,以後有錢再還給我就好。”
宋楠心底惴惴不安,可是又想起眼前的困境。
最後還是小心翼翼伸出手接了過來。
“以後,我會還給的,”宋楠捏著手裡的錢,像是抓住一絲救命稻草,低聲說:“傅錦衡,謝謝你。”
傅錦衡隨意道:“不用謝。”
很快,傅錦衡就離開去找葉嶼深他們。
而這件事,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顆小石子落在湖裡,很快就被忘記。
直到兩個月之後,他書桌裡出現一個信封,並不是之前很多女生送來的粉色信封。
而是很普通的牛皮信封。
裡面裝著的東西,乍一捏起來就不像是信紙。
所以傅錦衡打開看了一眼,裡面居然是八百塊錢。
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就兩個字。
——謝謝。
他收到錢後,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座位前面的宋楠一眼。
並未放在心上。
高三的生活很枯燥,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目標奔赴著,哪怕傅錦衡這樣並不需要參加高考的人,都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
而這一年,有人飛躍自然就有人跌落。
宋楠在幾次考試中,逐漸退步,從十幾名退到二十多名,最後竟落到了三十多名。
每次發卷子時,她的頭就恨不得埋在書桌桌洞。
直到有一次,她轉身把卷子交給傅錦衡,他就突然瞥見她手腕上一道清晰可見的傷口。
一條細細長長的傷,剛結了痂。
像是刀子割出來的。
傅錦衡一時心底微驚,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中午吃飯,他跟葉嶼深他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