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任炎不在力涯的日子,項目現場由秦謙宇負責。盡管當家老大不在, 大家工作起來卻都很自覺, 完全做到了領導在與不在都是一個樣。
隻是有時秦謙宇會起話頭煽情, 嚷嚷著思念任炎,嚷嚷著現場隻有任炎在,這個奇葩企業的妖魔鬼怪才能被鎮住。劉立峰和闫雲強全都附和他,毫不掩飾地放送他們對領導的想念之情。搞得每當這個時刻, 楚千淼如果不跟一句“我也是”, 就顯得很不合群似的。
可楚千淼不知怎麼, 就是不太甘心跟這麼句“我也是”。
想他幹什麼?
從工作的角度看,她沒有必要想他。人在職場上早晚都要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過分依賴任何一個人都是提前終止了前進的道路。
而從私人角度看,她就更不能想他了。他是她翻過去的菜譜上,一道放涼了的菜,想多了傷胃口。
這個月剩下的日子, 白天她努力工作, 晚上專心看書。
天氣變得一天比一天熱,在差不多最熱的幾天,楚千淼和劉立峰趕回北京參加保代考試。闫允強因為自覺復習得不充分,肯定考不過, 所以幹脆放棄了這次考試,懶得在炎炎夏日裡把自己折騰出好幾天的黏汗。
天氣太熱,楚千淼一到北京就中了暑。她有時非常痛恨自己容易中暑的體質。
進入考場前,她在發燒。去衛生間嘔吐了一回後,她在高燒中很平靜地走進考場。整個考試過程中,她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清醒的還是休克的,眼前總是霧蒙蒙的。但她努力堅持讓自己盡量多清醒一些。直到考完時,她整個地虛脫在考桌前,一動都動不了。
後來使了差不多是吃奶的勁兒她才抬動了手指,給谷妙語撥了個電話,由谷妙語趕來把她直接架去了醫院。
隔天她就回到了項目現場。秦謙宇一見到她就有點驚:“怎麼考個試還考脫相了呢?得,我不問你考得怎麼樣了!”
她笑一笑,非常由衷地感謝她的甜甜老大哥這發自本能的體貼。
回到出差現場後,白天她繼續上班,到了晚上,她依然攤開考保代的學習資料繼續看。她考得怎麼樣,她在心裡有數。
到了出成績那天,讓人意外的是,任炎居然出現在了力涯。
楚千淼知道另外一個項目昨天剛把上市材料申報上去,按說他應該在北京修整幾天再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但他連半天都沒有休息,第二天就連軸轉地趕到力涯工作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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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進盡調辦公室就問劉立峰:“考試過了嗎?”他身上還帶著點風塵僕僕。
劉立峰低頭認錯似的垂著頭搖了搖。
任炎再轉去楚千淼那邊,看著她,無聲地喘了兩口氣,問了聲:“你呢?”
從出考場到任炎發問前,楚千淼一直覺得就算這次考試不過,她也不用沮喪,畢竟九月她還可以再戰。
但就在剛剛任炎問她“你呢”時,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無限期待。那些期待一瞬間向她湧過來,讓她覺得幾乎無法承受。
辜負了那些期待,她一下子無比地沮喪起來,抿抿唇,最終隻說出五個字:“對不起,領導。”
一旁低著頭的劉立峰猛地向她轉過來頭,看向她的視線裡有意外也有……一點驚喜。
他想不到自己這回居然擺脫掉做人小弟的命運了。
任炎聽到楚千淼沒考過時,定定地瞅了她快有十秒鍾。在意識到自己再繼續瞅下去時將接近失態,他淡淡開口說了聲:“那就趕緊準備九月份再考吧。”
頓了頓,他轉去看向劉立峰,對他說:“你也是。”
一整個下午楚千淼都覺得自己像做了件對不起任炎的什麼事似的。她在極度沮喪中分出一些念頭在想:任炎之前說,她這次考試不過的話,就走人。她想也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被踐行?不知道此後西天取經路上的各種斬妖除魔,是不是就不用她了,是不是過幾天他就得讓她收拾行李回高老莊了。
晚上下班回到酒店,吃過晚飯後,楚千淼收到任炎的一條信息。
內容簡潔得令人害怕,就兩個字:“下樓。”
她趕緊下樓。
到了一樓走出電梯,她看到任炎正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卡坐上,面向著她的方向。看到她,他衝她一招手,示意她過來坐到他對面。
楚千淼心裡打鼓地走過去坐下,肩背腰都拔得挺直,考試沒考好等著挨批受訓的小學生一樣乖。
任炎看著她,廢話沒有,開門見山問:“這次怎麼沒考過?是復習沒到位還是怎麼?”
楚千淼呼口氣才說:“我要是說我考試前一天病了……你會信嗎?會覺得我是在給自己找借口嗎?”
任炎一皺眉:“怎麼病了?”
楚千淼嗫嚅:“就,中暑了……”
任炎在記憶中精準找到她曾經中暑後的樣子,面孔白得像石灰,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都怏怏的,卻還在堅持工作。那是她在瀚海家紡項目上發的病。原來這事一晃眼已經過去很久了,可在他腦子裡清晰得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似的。
他點點頭,說“既然這次沒過——”
楚千淼提著口氣。她有點怕他接下來會說:“那你就走人吧。”
“——就好好準備九月份那次考試吧,別氣餒。”任炎說。
楚千淼長呼口氣:“嗯!”
謝天謝地他沒提讓她滾蛋的事。
“別松懈,要更用功。”任炎又說。
楚千淼有點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嗯!!”這麼鼓勵提點她,萬萬不像要開掉她的樣子。
“如果九月份再考不過,就真的要走人了。”任炎語氣寡淡地說。
???
楚千淼以為自己在考試上躲過一劫,卻萬萬沒想到離職的尖刀雖然這回沒衝著她的脖子砍下去,卻也懸在她頭上不遠的地方,一直閃著殺氣與寒光。
“領導,我能問一下,為、為什麼考不過就得走人啊……”楚千淼鼓足勇氣問。畢竟劉立峰已經考了三次了都沒過,也都還好好地就職在力通。
難道任炎他在重男輕女嗎??
“我是你領導,我說了要求,你照做就是,沒有為什麼。”任炎語氣冷淡,懾得楚千淼不敢再多嘴。
忽然任炎對她揚揚下巴:“以後復習的時候有不懂的地方別去問一知半解的棒槌,浪費時間。直接來問我。”
楚千淼怔了下。
這個一知半解的棒槌,是說誰呢?秦謙宇、劉立峰?
“聽到了嗎?”任炎的聲音硬了兩度。
楚千淼連連點頭說:“知道了!”
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後,臨起身回房間前,楚千淼又被任炎放了遍狠話:“九月再考,如果還不過,就真的走人了,明白嗎?”
楚千淼連連點頭說明白,點到最後她臉上全是肅然的表情——她把他的狠話當回事了。
他放她走了。但他看著她的背影想,她一定沒那麼明白。
她一定沒有注意到,他和她說的每一句“走人”,都是沒有主語的。
——九月再考,如果還不過,就真的走人了。
不是讓你走人,是我走。
任炎回到房間後,收到雷振梓發來的視頻邀請。
他點了接受。
雷振梓滿眼泛著桃花地問:“大兄弟,怎麼樣,千淼她考過了吧?”
任炎平靜地告訴他:“沒有。”
雷振梓的表情極速變換,從笑嘻嘻馬上變成了驚兮兮:“啊?沒考過?千淼很聰明,不像是個笨蛋啊,怎麼沒過呢?”
任炎皺起眉:“剛學半年都不到,沒過不是很正常嗎?況且她考試前生病了。你當年在投行的時候不也是考了一年都沒有考過嗎?”他語速很快,一連串地把這些問句說出來。
雷振梓又變得笑嘻嘻了:“嘖嘖嘖,這短讓你護的!我就單純意外一下,你瞧瞧你把我懟的!你現在是她的一點毛病都不行別人說啊,阿任你完了你!”
頓了頓雷振梓又說:“沒關系,反正今年九月、十二月還有兩次考試呢,你也別給她太大壓力了。”
任炎卻說:“不行,她九月必須過。”
“???”雷振梓一臉問號,“為什麼?”
他看著任炎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就抓到了關鍵所在:“哦——!我知道了!你這個熱血男兒面對活色生香的姑娘,挺到九月是極限,但萬萬挺不到十二月去了!哈哈哈哈哈這是你的大型性冷淡翻車現場吧?該!別叫你平時憋!”
被戳破心事的任炎掐斷了視頻,把雷振梓的奚落截斷回大洋彼岸去。
此後的日子,楚千淼更卯足了勁兒地復習保代考試。她覺得自己像考試失利後苦苦復讀準備再戰的重讀生,壓力很大。
但壓力也是動力,動力總是能催人進步的好東西。
她白天做項目,晚上時常加個班,加完班後努力學習。每天的睡眠時間被她越壓縮越短。
任炎除了偶爾回北京一趟,去處理另一個項目上的後續問題,其他時間基本都待在力涯項目上。
楚千淼隱隱覺得,她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似乎變得比之前要輕松了那麼一些。後來她漸漸品出來,任炎似乎為她和劉立峰擋掉很多難纏的事務,讓他們有更多的精力可以用在復習上。
她和劉立峰的復習狀態不知道具體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居然漸漸有了個對調。以前多是她去問劉立峰題,現在竟然反過來了,變成劉立峰開始向她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