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秦謙宇翻著白眼想半天,再把白眼翻回來說:“任總說有事問我,叫我一起吃飯。不過剛吃上他就開始跟我喝酒,直接給我喝多了。”他一拍腦門,說,“好像在我斷片之前任總隨口問過我一句劉立峰有沒有女朋友。至於怎麼問起來的,我還真不記得了。”
楚千淼覺得匪夷所思,任炎居然會問這個問題。
頓了頓她臉騰地開始燒。可為什麼燒起來,她不敢去想,也不讓自己去想。她祈禱秦謙宇也千萬別開竅去多琢磨。
這餐宴席的氛圍很好,錢四季和星痕對手公司老板看起來談得很投機。兩個人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對方老板也表示會盡快和錢四季籤一份並購合作意向書。雙方敲定的收購價格就是之前談好的收購星痕的價格。
席間楚千淼注意到,崔西傑一開始還不以為然,但漸漸地,看到錢四季和對方老板談得認真,他的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宴席結束後,任炎當著另外三個人的面吩咐楚千淼:“著手準備和新標的公司的收購意向書,要快,明白嗎?”
楚千淼很鄭重地點頭應聲說“明白”。
晚上她就把收購意向書發給了任炎,並抄送了所有部門成員。
稍晚一點,任炎轉發了一封郵件給大家。郵件是新標的公司老板發的,表示收購意向書明天就會打印並蓋章,然後派人送到力涯來,他們會極力配合力涯盡快推進後續流程。
楚千淼知道單單一份意向書並不能代表什麼,法律約束力也有限,但雙發一來一回滿滿的合作意向,已經足夠有些人坐不住。
第二天,又是力涯和新標的公司互動頻繁的一天。崔西傑和星痕材料都沒什麼動靜。
第三天依然如此。
到了第四天,任炎告訴楚千淼和秦謙宇,星痕的曲鑫才坐不住了。他一大早就進了錢四季的辦公室,談兄弟情談得痛哭流涕,抽著自己耳光說自己之前鬼迷心竅了。
這件事後續發展出人意料。兩家公司互相競價,價格越降越低,爭相想被力涯收購。
錢四季得意死了,點評說:“曲鑫才這個人啊,給臉的時候不要臉,不給臉的時候非要跟人比賤!”
楚千淼對此不予置評。她已經在這麼多項目上漸漸訓練出,把私人情緒和工作狀態剝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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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最後的結局是,因為價格不高,錢四季幹脆一順手把兩家公司都收購了,這樣他幾乎相當於壟斷了上遊材料市場,最後他倒成了這件事裡的最大贏家。
解決完這檔事,任炎關上門來處理崔西傑。
他把其他人支出去,在盡調辦公室裡把從那家餐館錄到的視頻播放給崔西傑看。
崔西傑慌了那麼一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他在自己的潛意識中,也曾經推斷到任炎已經猜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鎮定下來後笑呵呵地問任炎:“任總,您給我看這個視頻,能說明什麼呢?我隻不過是和他們一起吃頓飯。”
他抵賴的言辭竟和楚千淼之前設想的一模一樣。
任炎懶得多糾纏,簡明地告訴他:“你也別假裝置身事外了,收購事項已達成,曲鑫才和錢四季就成了一家人,所以曲鑫才已經把你們之間達成的那個交易,都告訴了錢四季。他說了,這都是你出的主意,並且他拿出了那頓飯的錄音。所以你以為的同盟軍,已經把你賣掉了,把什麼事都推到你身上了。你以為你們那點交情,可以讓曲鑫才為你保密嗎?”
崔西傑的招牌表情,笑呵呵的樣子,終於在臉上掛不住了。
“任總,能聽聽我的解釋嗎?”他一臉誠懇和悔恨,“我家裡最近真的很缺錢,我母親生病……”
任炎看著崔西傑,心裡為他感到悲哀。他為一個賭徒的厚顏無恥感到悲哀。
“崔西傑,”任炎打斷他誠懇又悲切的傾訴,“在你說這番話之前,我對你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你能講真話。但就在剛剛,你自己把這份希望給毀了。”
他把崔西傑去澳門的機票行程單復印件擺出來,放到崔西傑面前。
“到底是家裡母親生病需要錢,還是去澳門幹了別的需要錢,一查就知道。”
崔西傑臉色徹底變了,慘白一片。
任炎不無痛惜地說:“你是準保,本來有大好前程,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我跟你們說過,做項目的時候,要和企業的人保持距離,不要感情用事,保持理智。可你在之前一個項目上,跟老板的兒子混在一起,是他帶你去澳門學會賭博的吧?他是富二代,他捅出多大的窟窿有他老爹給他填,你有什麼?靠買幾張發票嗎?靠做點構成經濟犯罪的手腳嗎?這些錢夠你禍害?”
崔西傑痛哭流涕。
楚千淼就站在門外。她不是想偷聽,隻是手機落在屋裡,她想來取。
她聽著任炎的話,心口怦怦地跳。
她想所以任炎讓她做項目的時候保持冷靜理智,甚至是冷漠一些,真的是不無道理的。
她不想繼續無意識地偷聽下去,轉身離開。
屋子裡,任炎最後告訴崔西傑:“你的行為已經構成經濟犯罪了,人證物證很齊全。但這次我想給你個機會,希望你能戒掉惡習,好好發展事業,我不想看到你就這麼廢掉。所以我不打算追究你,可我也不能再留你。你自動請辭吧,你是總部領導介紹來的,回頭你就跟總部領導說,辭職這是你自己的主意。對了,別去阚輕舟部門,徹底離開力通,這是我不追究你行為的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 任炎:看著我的妞和劉立峰互懟,我一點都不羨慕,真的,誰稀罕啊!
第90章 槐花樹下人
任炎和崔西傑單獨談過的第二天, 崔西傑沒有再到盡調辦公室來。
當天上午,闫允強出現在力涯盡調現場。孫伊他們的那個項目已經忙得差不多,任炎昨晚用電話調派了闫允強, 讓他趕過來補充人手來跟進力涯的ipo項目。
下班前任炎發了封部門群郵件,內容是通知大家, 崔西傑因為一些私人原因已經從公司離職。
郵件裡的文字平整得沒有一絲頓挫, 隻是在冷靜地宣布一個消息。於是看郵件的人的情緒也難以跟著起伏, 隻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消息。
除了一些唏噓,連點傷感都擠不出。
這是當下楚千淼和秦謙宇的心理感受。
劉立峰和他們不一樣,他顯得很詫異。他跑去問任炎:“任總,老崔他怎麼了啊?我們倆天天一起吃飯, 我沒覺得他有什麼能導致突然離職的私事啊?”
楚千淼在一旁聽得直搖頭。她想崔西傑哪怕有一點點劉立峰的單純勁兒, 也不至於把自己走到這個地步。可話說回來, 劉立峰他也……太單純了一點。
她聽到任炎答復劉立峰:“你也不用太過驚訝,或者接受不了, 他也許是跳槽到其他券商另謀高就去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投行更是這樣,一次次跳槽就是你們的快速升遷之路。所以,”他頓了頓, 不隻是在對劉立峰說, 也是在對屋子裡的所有人說,“也許未來有一天,在座各位都會跟彼此說再見,到其他地方去高就, 開啟新的職業道路——”他眼神瞄到楚千淼的後腦勺,他從她一動不動的姿勢知道她在認真聽,“——那未必是件壞事,所以到那時,都不必過分傷感。”
楚千淼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段話,她現在就有一點傷感了。
她想任炎這是在幫他們,為職場上的離別提前打預防針嗎?
午休時,吃過午飯,楚千淼下樓去溜達。
五月的天氣把綠草的顏色燻得更深更濃,把花朵催發得更大更豔,把樹葉吹拂得枝繁葉茂。
楚千淼走在羊腸小徑上,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夏天到了。
她順著小徑向前走著。小徑盡頭有顆槐樹,槐花正開著。她每天中午都會過去看一看,嗅嗅槐花香,洗滌一下吸久了工業空氣的肺。
今天的槐樹下,倒多了一個人。離著有段距離時,楚千淼就看清了那人是誰。
那人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站在樹下。午間日光穿過樹葉後被折射成了碎金子,點點金亮地灑在他身上。
楚千淼想起自己小時候看的一部日本漫畫書,叫《白木蘭圓舞曲》。她覺得眼下的任炎好像裡面的男主角。
她走近樹下,看清樹下人手裡捏這根煙。沒有點燃,隻是捏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擾了他的吸煙時光。
“任總。”她上前打了聲招呼。
“嗯。”他回應了她一聲。
她走到和他並肩的位置,一起向羊腸小徑的遠處看。
“來抽煙嗎?”她主動問了聲。
“正掙扎在抽與不抽之間。”他扭頭看向身側的她,回答著。
楚千淼也轉頭,迎視著那兩道似乎在變得深邃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對他說點什麼。
——為什麼掙扎在抽與不抽之間啊?
不,不能這麼問。
萬一他說,不是你讓我少抽一點。
不,不行,這種答案太曖昧,聽多了人的心思就要安定不下來了。
那說點什麼呢?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也有嘴笨的時候。
一陣微風輕拂過來,槐花輕顫,送出芬芳。她打了個噴嚏。
她覺得這個噴嚏打得真好,不會回答或者不想去答的問題都給它打岔掉了。
她在噴嚏打完後自然地切換到下一個話題。
她問任炎:“任總,你怎麼就這麼放了崔西傑?”
任炎撇頭看她,挑了挑眉問:“覺得這不是我的風格?覺得按我冷淡沒人味的脾氣,我會一查到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楚千淼向耳後掖了掖頭發,沒接話。
她是有點這麼個想法……
任炎捏著那支煙,放到鼻下聞了聞,看著她說:“我就這麼放了他,可能是跟你待久了,被你傳染了吧,心腸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