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楚千淼轉身就跑。
她沒有直接回律所。她跑去了物業那裡。
她前幾天煩悶闲溜達的時候,發現以往這個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會忽略的走廊死角,居然被新安上了一部攝像頭。
她剛剛經過喬志新的辦公室,看他起來,她就知道他沒憋什麼好屁。
她想在嘉樂遠上市之前,她還是要在鑫豐待一陣子的,那不如先想辦法解決掉喬志新綿綿不絕的騷擾。得想辦法讓他老實點。
所以她故意往這個死角走,忍著惡心,承受了喬志新的一下摸腰和一個硬抱。
她到物業去調了剛剛的監控。
下午時,她敲門,進了喬志新辦公室。
喬志新看到她,有點咬牙切齒。看來上午她給他那一擊著實不輕,讓他看到她就磨起後槽牙。
楚千淼在喬志新的辦公桌上,放下個優盤,推向他,讓他看。
“喬律,看看裡面的東西吧。以後你要是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把這個舉報到律協,順便告你性騷擾。”
喬志新把u盤插到電腦上看了一下。他臉色一下像刷了層鐵水,又陰又冷地沉下來。
“你告得贏嗎?從畫面上看,我也可以說是你企圖勾引我這個合伙人,但條件沒談攏,你氣急敗壞了。”
楚千淼一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根錄音筆:“喬律,我自從那次在打印室被你鹹豬手,我以後但凡十米以內見到你我都把錄音筆揣著!”她晃晃錄音筆,“所以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畫面有聲音,以及半分鍾前你想反咬我說我勾引你,也都錄上了。您身份大,丟不起別人告您性騷擾這人,請您好自為之吧!”
楚千淼從喬志新的辦公室裡走出來時,其實並沒有揚眉吐氣的爽感。相反她有點憋屈。
她真想拿著視頻錄像和錄音去告喬志新。可到那時事情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以喬志新在法律界的人脈,她想告贏不會那麼容易。人們也不會特別在意事情真相,她隻會淪為一段桃色談資裡的女主角,說她大驚小怪的人一定佔了大部分,懷疑她其實和喬志新有一腿最後鬧掰了所以她要報復喬志新的又是一部分。即便她最後費盡艱難地告贏了,喬志新面臨的處罰也隻是罰款或者拘留。而她變成了輿論中心的人物,以後每到一個新地方,就會有男同事互相說:可得離她遠一點,稍微碰她一下,她會告你性騷擾哦。而喬志新呢?他會像出軌的張騰一樣,很快被社會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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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真悲哀啊,眼下又一次印證了任炎曾經說過的話,在職場上女性比男性的處境艱難了那麼多。
她有那麼一瞬似乎有點懷念任炎。他是難得尊重女性員工的領導。
張騰辭職了,嘉樂遠ipo項目需要更換籤字律師。任炎幫著嘉樂遠向證監會提交了中止審查申請,等待完成更換籤字律師的一切事宜後再向證監會提交恢復審查申請。
張騰推薦了另一個合伙人何偉頂替他,做嘉樂遠ipo的籤字律師。(何偉第1、55章出現過)
在楚千淼的印象裡,何偉的為人一直比較中庸,不輕易得罪什麼人。但那天張騰的妻子來公司鬧,何偉幫忙疏散了圍觀人群,楚千淼對他心存感激,也對他有了點新的認識,她覺得這個人關鍵時還是有點仗義的。
楚千淼想世事真是無常。她本來以為嘉樂遠的項目申報上去了,她和任炎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用再見面。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又見了。
任炎帶著秦謙宇,就更換籤字律師的事情到鑫豐律所來開會。
她進到會議室時,抬頭看到任炎。他還是從前的樣子,一點沒有變,西裝筆挺,面容清俊。隻要坐在陽光裡,就叫人分不清是光照亮他還是他在發光。
楚千淼想似乎距離上次見到他也沒有隔得特別久,可偏偏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最大距離,不產生在時間上,產生在心裡。
她微笑叫了聲“任總”,任炎看她好半晌,才回應她一聲“嗯”。
何偉也進了會議室。他們開始商量更換籤字人的具體事宜。
任炎和何偉敲定,何偉先出具承諾書,表示接受前面項目所有的文件,再出具一份工作報告,之後再把所有需要兩位律師共同籤字的文件做更換、把所有需要律師進行鑑證的文件重新鑑證。
楚千淼坐在一旁認真聽。她想似乎再難再麻煩的問題,到任炎那裡也都可以化繁為簡迎刃而解。
散會後,何偉送任炎下電梯。
秦謙宇攔住楚千淼,要和她敘敘舊。
秦謙宇在會議室裡對楚千淼說:“千淼,你今天梳這個馬尾辮真帶勁兒!要不是剛才會議氣氛太正式,我就直接誇你了!”
楚千淼哈哈地開心笑著:“秦哥你再誇我幾句我願意請你吃十頓飯!”
秦謙宇沒再誇她,他話鋒一轉:“張律師走了,你在鑫豐,現在算是何偉手底下的人?”
楚千淼搖頭:“還不算。”
她現在是遊離在各合伙人團隊之外的微妙狀態。
“啊。那你是什麼打算?”秦謙宇非常關心地問。
“還沒想好。”楚千淼說。
秦謙宇一揚聲:“要我說,你幹脆跳我們這得了!”
楚千淼笑:“就算是跳槽,也得等嘉樂遠上市之後再說。你別忘了,我是是嘉樂遠另外一名籤字律師呢!”
她也是嘉樂遠的籤字律師,如果這時她也跳,又得變更一次籤字律師。況且她不想變更,從頭到尾跟了一年的項目,她不想在最後關頭拱手讓給別人,她得把這個項目加進自己的履歷裡,等跳槽時讓承接她的單位看看,她也是做過兩個ipo的人呢。
秦謙宇忽然湊上來,問楚千淼:“哪個是喬志新?”
楚千淼朝著會議室外的一間辦公室指了指。
隔著玻璃牆,秦謙宇看到喬志新的樣子,感嘆一句:“長得挺人模狗樣的,又是合伙人,正經交個女朋友不難啊,幹嘛老騷擾你?”
楚千淼瞥他一眼,問他:“你怎麼知道誰是喬志新?知道他老騷擾我?”
秦謙宇噎了下,在楚千淼遠光燈般的目光掃射下,呵呵笑了兩聲,說了實話:“張律師和任總溝通需要更換籤字律師這事兒的時候,說的。他說你在鑫豐處境不太好,前有狼後有虎的。哎,張律師還是挺惦記你的。”當然還有他們領導,這些話都是任炎和張騰一來一回一問一答聊出來的。當然他也惦記楚千淼。這姑娘似乎就長了副招人惦記的體質,這些惦記又不見得和男女關系有關,比如他就是滿滿的兄長愛。
秦謙宇義氣地拍拍楚千淼肩膀:“沒事兒小老弟!以後丫要是再騷擾你你給我打電話,我幫你削他!你秦哥永遠是你秦哥,哪怕項目做完了!”
楚千淼有點感動:“謝謝秦哥嘞!”頓了頓她又說,“不過沒關系的,我克制住他了。”
秦謙宇下了地庫,找到任炎。
回去力通的路上,他開車,任炎坐在後座。
車子從地庫開出後見了天光。任炎眯著眼,淡淡地問秦謙宇:“她情況怎麼樣。”
秦謙宇一邊開車一邊回答:“跟張騰告訴咱們的差不多,她現在處境挺不好的。”
“那個騷擾她的人呢?長什麼樣。”任炎問。
秦謙宇描述了一下喬志新的外貌特徵:“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兒的,燙著一頭騷卷兒,一瞅人就浪。”
任炎不做聲。
秦謙宇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說:“領導,千淼跟我說她克制住那人了。她鬼點子多,可能是下了什麼套讓喬志新鑽進去落下把柄了吧。”
任炎沉吟了一下,說:“那種急色鬼,理智的時候還能顧忌著把柄,等喝點酒色氣上頭,一沒了理智哪還能管那麼多。”
秦謙宇哎呦一聲:“那我等會兒得給千淼打個電話,提醒她一聲,那色鬼要是喝酒了可得離他遠點!”
任炎看著窗外,漫不經心般地說:“這是你要說的,別提我。”
“???”秦謙宇不太理解領導做好事不想留名的行為,“為什麼啊領導?”
任炎還是看著窗外,淡淡地說:“我怕她想多,對我有想法。我不婚,你知道的。”
“………………”秦謙宇差點把剎車油門都踩錯了,“領導您可真是的,這麼好的小姑娘誰不希望她喜歡自己吧,就您,還怕這個。唉,行吧,不過這也確實是您老的風格了。”
任炎看著窗外的秋色,看著黃樹葉被秋風卷起,撲騰在馬路上。他想起今天坐在會議室裡看到楚千淼推門進來的一剎那。
她梳著馬尾辮,穿著白襯衫和一步裙。他還沒見過她梳馬尾,原來這麼青春這麼利落。
她笑著和他打招呼,叫他任總。明眸皓齒的,靈動極了。她一點都不叫人看出,她正處在一種艱難尷尬的處境中。真是個堅強的女孩子,不管受了什麼打壓或者委屈,都能很快微笑起來。
當晚下班後,任炎沒回家。他開車回了那套公寓。
她搬走後他一直沒敢去看過。怕她的氣息太濃厚,受不了。
他想現在可以過去看看了,她的氣息應該散掉了許多。
可進了門他就發現不是的,她的氣息依然到處都在。好像到處還都是她的影子。她蹲在門口逗喵喵,她在書房跟他面對面加班寫材料,她在房間裡給喵喵搭貓窩。
她的那個房間裡的大床上,總是擺滿了書本資料,亂死了。
沙發上,她好像還是那天的樣子,躺在那睡著了。他蹲過去,喵喵在她懷裡磨爪子,他怕喵喵吵醒她,把它抱過來,然後有點鬼迷心竅地看了她一會。
她忽然就睜開眼睛,望著他……
這些場景還都歷歷在目。
這間屋子空了,卻到處都還是她的影子,她的氣息。
他走進她睡過的房間裡,大床上還罩著黑色的床單。
她沒帶走。她說黑色適合睡覺。
說著這話時她往床上一坐,拍拍床,踢蕩著兩條腿。黑色的床單,把她本就白皙的胳膊和小腿襯得越發的白,白得玉一樣瓷一樣的好看。
他脫了西裝外套,先坐在床上。坐在那,他抬手拉松領帶,解開領口紐扣。人有了絲疲憊和慵懶。他背向後傾,躺了下去。
有淡淡的馨香的味道,縈繞在鼻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