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會議整體來說很順利。解決了工程部的貓膩暗雷,嘉樂遠的上市道路看起來終於變得一片光明。
散會後,董蘭經過楚千淼身邊時,向她道了個歉。
這個歉直接把楚千淼道懵掉了。
直到回到盡調辦公室她也沒想明白董蘭為什麼要給她道歉。
她甚至想過,是因為她兒子邵遠嗎???
前陣子董蘭棒打了邵遠和谷妙語這對鴛鴦。她想難道董蘭是為這個事給她道歉?但不對,要是因為這個董蘭應該直接去給谷妙語道歉。
她把疑惑講出來,秦謙宇孫伊他們一起幫她集思廣益,看董蘭到底什麼時候對不起她過。
但他們都不大想得出來。
最後還是坐在辦公桌前始終不語的任炎,忍不住發了聲。
他叫了聲楚千淼。
“楚律師。”
楚千淼聞聲一怔,轉頭看他,落落大方地應著:“任總,您說。”
任炎倒是默了兩秒才又說話。
“回想一下第一次提起7000萬合同的那次會議上,董蘭對你說過什麼。”
楚千淼回想了一下。那次是嘉樂遠法務部剛換負責人,工作對接上有一些瑕疵,導致開會時她的工作底稿中沒有那份7000萬的合同。當時董蘭因為這件事拿話敲打了她,那些話不大好聽。(36)
董蘭說,律師方面,你們是專業的,你們就辛苦點,上心點,幫忙想周到一點,我們想不到要提交的合同底稿,你們想著催一催。要是什麼事兩邊都想不到,這中間不就出岔子出紕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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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覺得,董蘭是因為之前她在會上直接懟了隋歡,打了嘉樂遠整個法務部的臉,下了董蘭的面子,所以董蘭那番話也算是在借題發揮地敲打她了。
“在說律師方面之前,她還說了一段話。”任炎提醒楚千淼。
楚千淼仔細回想,想起了那段話。
董蘭在說她之前,說的是:“咱們企業這邊各位高管負責人,雖然在ipo方面不是專業人士,但接受了任總他們券商的輔導培訓之後,不也對上市要求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了嗎?那就都按照上市要求趕緊規範起來,需要通過法務部提供給律師的合同,就抓緊復印提供,別懈怠。”
楚千淼忽然明白了。
她以為董蘭當時是衝她借題發揮,但其實董蘭沒有那麼小家子氣。她其實別有用意,她看似在敲打律師方面,可真正想敲打的卻是季廈——她那時已經覺得季廈為人託大、工作不到位了,她是想敦促他別太出格,該交接的要交接。而光說工程部,她怕季廈抵觸,隻好拿律師方面出來墊一墊。
——所以董蘭是在為她當時把律師方面拿去墊敲打,在對她道歉。
想明白董蘭為什麼道歉,楚千淼長嘆一口氣。
她轉念想,雖然作為母親的董蘭,她真是不講理到極致——她棒打鴛鴦打散了谷妙語和邵遠。但職場上的董蘭,還是講理的。為了之前很遠一件事,她都願意道歉。楚千淼忽然又想,也許未來小稻谷和邵遠之間的路,也說不定會有轉機。
董蘭沒有想象中那麼武斷討厭。
想明白整個過程,楚千淼唏噓:“原來這就是職場嗎?太繞了。”
職場上九曲十八彎的彎彎繞,她覺得自己還得好好地趟一趟,才能趟明白其中的各種名堂。
她想她的確還是嫩了些,想要在項目上能夠獨當一面,她還得努力給自己鑄造銅頭鐵臂和火眼金睛才行。
像任炎那樣,可以從容地操控全局,可以一眼望穿董蘭那番敲打背後的真正意義。
這是她在職場上學到的新一課。一切都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想想董蘭對季廈其實也算用心良苦了。她連敲打季廈都顧及他的感受。隻是她可能沒想到,季夏的貪欲和託大已經讓他聽不進敲打了。所以最後因為那份7000萬的合同裡牽扯出的500萬利益,她跟季夏多年交情還是鬧到了情義散盡撕破臉皮的一步。唉錢啊,真不是啥好東西。”楚千淼感慨萬千。
秦謙宇忽然問她:“千淼,經過這件事後,你還相信你那套職場人情味理論嗎?”
楚千淼一怔。
這又是一個受項目荼毒、受任炎影響的人。
做的項目越多越不相信人性。
任炎也在。楚千淼把自己的回答說給秦謙宇聽,也是說給任炎聽。
“嗯,相信。我相信職場有人情。哪怕董蘭和季廈這件事上。如果董蘭真的不講人情味兒,她就直接把季夏送進去了。而季夏這麼多年肯定也知道不少嘉樂遠的擦邊球操作,如果不是也存著點人情味,他肯定會攪和得嘉樂遠沒那麼容易上市。我說的對嗎,秦哥?”
秦謙宇在點頭。她沒有去看任炎是什麼樣的表情。
不重要。他可以堅持他的職場理論。她也堅持她的職場初心。
人情的確會變,變得淡漠薄涼。但所幸還沒有變得徹底的喪心病狂。
所以要相信,人間還存情義,一切都沒有想象中那麼消極。
人生也一樣,不必因為一次情感起落而消沉。人生除了情情愛愛想當然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事業,比如前途。
楚千淼經過大起大落的感情波谷後,把男女這點事忽然看開了——雖然谷妙語死活說她這是曾經滄海被刺激到了,但她想谷妙語也沒比她好到哪去,她怎麼有臉這麼評價她,邵遠走後她連公貓都不摸了,摸喵喵之前還要翻肚皮看看它有沒有被閹幹淨。
現在她和谷妙語雙雙樹立了一個宏偉目標:她們打算未來五年隻拼事業,讓男人先滾犢子去,她們要趁年輕先拼它個美好明天出來。
“以後成了富婆,還怕沒有可口小鮮肉?!”這是她們嶄新的座右銘。
楚千淼覺得自己調整得不錯。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任炎不來的時候,她老覺得心裡有什麼事不落底兒,總好像他忽然就能出現似的。
現在他不來她也不惦記,他來了也就來了。他來了有工作問題她就跟他溝通,沒有工作問題她就當他沒來。
秦謙宇似乎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這點微妙變化。
有一天他趁著任炎不在,對楚千淼說:“千淼,我發現你好像不管我領導叫學長了?”
他還說:“千淼,我怎麼感覺你跟我領導說話變得特客氣?”
他最後說:“千淼,我覺得你和我們領導吧,說生分倒也不至於,但你們之間確實變得客氣了。我唐突問一句,你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不太友好的事嗎?”
楚千淼毫不猶豫地推了個模稜兩可的鍋:“秦哥,就你們領導那性格你也知道的,對吧!”
秦謙宇順著這句話自由自在腦補下去:“是任總不讓你上班時間叫他學長了對不對?哎,這個人,真是,做為下屬我愛戴他,但作為生活中的人,我覺得他得注孤生!”
楚千淼覺得秦謙宇他怎麼評價得這麼準確呢。
她和任炎就這麼客客氣氣地相處著,她越來越適應,但任炎似乎發脾氣的頻率越來越高。
秦謙宇說:“這其實才是我領導以前的常態,之前一段時間他太和藹了,我們都以為他不知道受了什麼影響轉了性呢,現在看來,並沒有。他還是他。”
工作中任炎還是會指點她,還是堅持唱衰人性。堅持工作就該理智冷靜甚至冷漠一點。而生活中,她與他,已經全無交集。
輔導驗收之後,準備申報材料期間,譚深找楚千淼吃過一頓飯。
楚千淼本來不想去,但覺得有些事不如一次明白說清的好。於是她赴了約。
譚深打扮得又帥又騷包,頭發定型得像吃完飯就要趕去拍偶像劇一樣。
但趕在他含情脈脈地開口前,楚千淼先理智地開了口。
她說:“譚深,我們很早就分手了。從你的表現看,你好像又喜歡上我了?但我敢肯定你很快就過了這個勁兒了。還有,我喜歡上了別人,我跟他告白失敗了,我受了刺激,短時間內我不會談戀愛的,我隻會拼事業。哦,這個短時間大概是五年吧。”
她說完這番話,譚深看著她,好久不發一語。
後來他問了句:那人是任炎嗎。
楚千淼想,哈,怪丟人的,怎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她喜歡任炎。
她大大方方地點點頭。
譚深沒說什麼,一抬屁股起身就走了,連飯都沒吃。
楚千淼倒是一個人平平靜靜地吃了頓火鍋。
後來有一陣子譚深都沒有再聯系她。從他的朋友圈裡,楚千淼看到他經常和一群俊男靚女出去玩。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出現在他照片裡的頻率比其他人都高。
楚千淼松口氣。大家都各有追求各有歸宿了。她想要事業有成,任炎堅守著不婚的領地,譚深要的是縱情開心。她覺得這樣挺好的。
嘉樂遠的項目終於熬到了最後一步,到榮大去做上市材料。
之前瀚海家紡申報前的場景全都再現了一次。還是逼仄不透氣的辦公室,所有中介機構方和企業代表擠在一起,大家為嘉樂遠上市申報材料的成稿榨幹自己最後的精力。
法律意見書有一頁內容有了修改,需要重新套打。楚千淼領命跑到樓下去與打印員溝通重打。打完她急急忙忙往樓上辦公室返。
在走廊裡,她居然看到了譚深。她之前跟打印員聊天的時候聽到鷹吉資本有個項目也在這裡作材料。但她沒想到鷹吉資本來的人是譚深。
他正和一個漂亮姑娘站在走廊,他們擋著了她前行的路。漂亮姑娘扒了個橘子,正舉著橘子瓣喂進譚深嘴裡。
楚千淼決定回身繞個遠,從另一邊過去。但譚深卻看到了她。
他從她背後叫住她,追上來。
“千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