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肯定不會介意,我又不亂翻她東西,不信你等我問她!”
潘大洲也不管現在幾點,他摸出手機就給陳兮發了一條Q|Q。陳兮沒睡,並且秒回:“可以。”
潘大洲把手機屏幕懟到方嶽面前:“看到沒有方主任?”
方嶽也有陳兮Q|Q,那是春節時候加的。
潘大洲從椅子上起來:“那我去睡了。”
方嶽看著潘大洲直接去開臥室裡的小門,他手上捏著書沒動。
潘大洲壓下門把手,隨即“咦”了聲:“反鎖了?”
門正面朝著方嶽臥室,現在背面反鎖,正面門鎖也沒插鑰匙,潘大洲打不開門,“那我走正門了。”說著就朝臥室外走。
“行了,”方嶽撂下書開口,“你滾回去吧。”
這晚方嶽大發慈悲,潘大洲喜出望外撒腿就跑。第二天潘大洲深覺不能這樣繼續下去,補課是得補,但方嶽簡直不是人,方嶽這家伙要是生在古代,做平頭百姓的話一定是冷面屠夫,當官的話一定是無情的刑部侍郎。
潘大洲深思熟慮,覺得還是自己原計劃靠譜。他果斷建了一個Q|Q群,邀請人入內。
潘大洲拒絕再涉險踏入方嶽家,他希望群裡的另外兩位能人可以遠程教習,而他則可以輕輕松松,取各家之所長,事半但功倍。
方嶽看著這個三人小群信息不斷,屏幕簡直瞬息萬變。
潘大洲廢話連篇,陳兮回復簡短,後來陳兮又拍了幾道題給潘大洲。
陳兮:“你先做,我下午要去機房,到時再傳點題給你。”
潘大洲:“大神,將來我辦百歲宴的時候,你一定是我的座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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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兮:“好說。”
周日休息,看來陳兮闲得很,方嶽撂開手機,繼續看自己的書。
過了一會兒,潘大洲發來解題圖片,陳兮一直沒回。潘大洲在群裡反復叫:“大神?學霸?小兮兮?”
還是沒人回復。
潘大洲锲而不舍,就像當初他向方嶽追問陳兮長什麼樣的時候,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精神再一次呈現。
方嶽被吵得沒法看書,順手就在草稿紙上寫出解題步驟,圈出潘大洲的錯誤。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鍾,陳兮回復了一條:“真棒!”
方嶽盯著這兩個字看,緊接著潘大洲回復:“過獎過獎!”
方嶽撇開視線。
學校宿舍裡,陳兮舒口氣。她看消息看錯,還以為第二張圖的解題步驟是潘大洲發的,因為方嶽進群後一直沒說過話。
“真棒”兩個字是回復給潘大洲的,但字面上看容易讓人誤會她的回復對象,發送的內容又不能撤回。
幸好對面兩人沒有誤解。
陳兮平常要上課以及晚自修,她發送學習任務後不能及時回復潘大洲,後來就變成了她發任務,潘大洲做題,方嶽及時批改,陳兮偶爾補充講解。
補課進度條拉足了一個月,中考開始了,夏天也來臨了。
方嶽一身短袖T恤和運動短褲,和同校保送生一起站在文啟中學的考場門口,目送潘大洲進考場。
潘大洲進校前,拿出手機發了一條Q|Q,然後他把自己手機塞給方嶽保管。
屏幕還沒熄滅,方嶽看到潘大洲在小群裡發了“中考加油”四個字。
另一個備注為“陳兮”的名字並沒有回復。
方嶽想起他手機裡的備注,他起初以為她叫“陳西”,方老板把她手機號發來時,他記在電話簿裡的名字就是“陳西”。
後來知道她是陳兮,有一回方茉好奇她父母明明不識字,怎麼會給她取“兮”這個字。
陳兮就回答,名字是她出生時,她爸媽請一位小學老師幫忙取的。
陳兮的爸媽是聾人,他們希望他們的女兒能說話,兮是語氣助詞“啊”,他們把最好的祝福給了她。
學校大門口的花壇裡有凌霄、月季、繡球和雞蛋花,還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這時節都已經盛開。萬木爭榮,爭在當下。
考試結束鈴響,高中生涯也即將來臨。
第13章
時間是把刻刀,攥不住它的人,隻能被它潦草打磨;能攥緊它的人,就能讓它悉心雕琢。
成長期的少女用不著一年半載,她一天就能一個樣。
方嶽時隔一月再見到陳兮,是在中考結束的當晚。方老板把陳兮從新洛鎮接回來,車到地庫時他給方嶽打電話。
“崽,你現在人在哪?在不在家?”
“在家。”
“那你趕緊到地下車庫,兩部電梯都壞了,你下來幫忙把兮兮的行李搬上去,趕緊的啊,我們就在電梯門口。”
方嶽剛洗過澡,出浴室接電話的時候他還在擦頭。掛斷電話,方嶽隨手再抹了兩下頭發,把毛巾掛回衛生間,他穿上外出的拖鞋就出門了。
方家所在這層是這棟樓唯一的復式戶型樓層,位於二十八樓,是次頂樓,其餘樓層的房子都是平層。地下車庫在負二層,方嶽走了三十層樓梯才到地庫。
從樓梯間拐彎出來,地庫電梯口站著的小少女自然而然闖入了他的視線。
她穿著米白色短袖T恤,淡藍色直筒牛仔長褲,一根黑色皮帶勒著細細的腰肢,馬尾辮扎得松,耳邊垂落幾绺碎發,明亮燈光下,她完整露出的臉蛋帶點圓潤潤,蜜唇翹鼻之上是一雙亮閃明眸。
“嗨,方叔去找物業了。”陳兮見到方嶽,落落大方先跟人打招呼。
方嶽就偏了下頭,視線在虛空停留一瞬,然後才轉回來,如常地目視前方。
方家的停車位遠離電梯口,之前方老板把車開到電梯口附近,先把行李搬過來,一來才知道電梯都壞了。一部電梯壞的早,已經圍住護欄並貼了維修告示,另一部電梯卡在中間樓層遲遲不動,後來幹脆出現了故障警報。
有兩個住戶也在等電梯,見狀罵罵咧咧,指責物業屍位素餐,隻有年底催繳物業費的時候才積極。
方老板給方嶽打完電話,加入到住戶聲討物業的隊伍中。這棟樓電梯三天兩頭壞,物業找人維修倒也積極,隻是從來沒真正修好過,電梯最多穩當半個月就又要壞。
三人幾句話一聊來了勁,氣勢洶洶決定去物業處當面質問,順路再召集一些住戶朋友,人多力量大。方老板走前把車上剩餘的行李都搬了過來,叮囑陳兮說:“等你大哥下來啊,跟他說聲我去趟物業。”
“他說物業不幹事,他要去搖人一塊兒投訴,讓我們先回家。”陳兮把方老板的去處交代清楚。
方嶽聽到“搖人”兩個字,忍不住看了眼照搬原話搬得順順溜溜的陳兮。
“……知道了。”他克制地應了聲,終於又看向地面的行李堆。
陳兮雖然才返校一個月,但又住宿又學習,東西必定不會少。這趟徹底清空了學校裡的東西,帶回來一箱衣物,一袋子零碎物品和兩布袋的書本試卷,一床棉被和一床墊被都裝在一個大包裡,被子是方奶奶給陳兮準備的,她說五月氣溫多變,降溫就蓋嚴實,天熱就把墊被掀了躺涼席,所以另外還有一張隻能卷不能折的涼席。
現在電梯壞了,要徒步把所有東西背上樓。方嶽上前,拎起行李箱、棉被包和兩布袋書,“剩下的你自己來。”
“你會不會太重?”陳兮說,“書還是我來拎吧。”
“不用。”方嶽轉身進樓梯間。
陳兮抱起涼席,再拎上那袋零碎雜物,跟著方嶽去走樓梯。
樓梯空空蕩蕩有回音,負一樓是儲藏室,樓道燈沒亮,轉到一樓時光線充足,一樓處敞開的玻璃門外就是個小花園,夏夜清風徐徐,空氣帶著淡淡青草香。
陳兮落後方嶽一層樓梯,方嶽高高在上,她慢吞吞地數著腳下。這一個月他們幾乎每天有聯系,小群裡消息沒有斷過,隻不過當中最活躍的是潘大洲,她和方嶽的交流,基本就是“那題不對”,“五題你再發一遍”,“這裡可以簡化”等等,公式化的語氣和內容。
走到六樓,陳兮開始氣喘籲籲。這幾層樓道門都關著,密閉環境有點缺氧,陳兮不由仰頭看上方。
樓道燈都不亮,隻有牆角的應急小燈昏暗照明,視物隻能看個大概,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方嶽顯然還沒有喘氣,他體力可真好。
陳兮吃力地往上爬,又上了一個樓層,她抱著涼席視線受阻,腳下絆到了堆放在樓道的雜物。
磕撞的聲音一響,方嶽停住腳步向下看,離他遠遠的下面一層,一團人影剛剛站穩。
方嶽站著沒動,陳兮見方嶽沒走,她也就原地不動,等著方嶽先動。
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方嶽終於開口:“走不動了?”
“啊?不是啊。”她在等他先行。
方嶽望著這十級臺階,頓了頓說:“上來。”
“……怎麼了?”
“上來,”方嶽說,“涼席給我。”
“不用不用,你沒手拿了,這又不重。”陳兮很識相。
“別磨蹭,上來。”方嶽又催一遍。
陳兮還是聽話地走了上去,十級臺階距離漸漸縮短,最後陳兮在方嶽面前站定。
六月天本來就已經有了暑熱,方嶽比她高許多,密不透風的樓梯間裡,陳兮明顯感覺對面胸膛散發著一股猛烈的滾燙熱氣。
方嶽解著涼席系帶,餘光看到陳兮小小退後一步。系帶打了死結,他解了幾下失去耐性,幹脆一把扯斷帶子,彎身把涼席重新綁在棉被包的提手上,然後拎起東西一言不發繼續上樓。
兩人前後腳到達家裡,陳兮額角流著汗,感覺缺氧到窒息,扶著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方嶽沒怎麼氣喘,但汗湿了前胸後背,勁瘦的手臂比平常更顯青筋紋路。
方茉一直在房間玩電腦,剛剛才下樓拿冰激凌吃,看到大汗淋漓的兩人,她驚呆了。
“你們幹嗎去了?”
陳兮氣若遊絲、斷斷續續地回答:“電梯壞了,爬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