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飯團腦袋見他笑了,也跟著笑道:“是了,估計九千歲這些年也不知道縮在哪個角落裡長蛆呢,白瞎了許老師的手藝。”
許紹洋:“嗯,是挺可惜。”
飯團腦袋:“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許紹洋輕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人各有志,你怎麼知道她並不一定還屑提起‘九千歲’這個稱號?”
飯團腦袋露出個驚訝的表情。
徐酒歲:“……”
徐酒歲被這兩人的一唱一和驚呆了——
你們倆怎麼都拐彎抹角罵人呢?!
還當著當事人的面!
被許紹洋明裡暗裡冷嘲熱諷、含沙射影,她當下有些不太得勁兒。
於是手中捏著的小茶杯“咔噠”一下重重放在桌子上,她冷著臉問:“你們倆闲聊完了沒有?趕緊的,我還有事。”
這次不僅是飯團腦袋了,就連千鳥堂其他學徒也紛紛用“這女人膽大包天”的臉色看著她。
唯獨被她怒火暴風中央志向的許紹洋溫和笑了笑,那雙慵懶的瞳眸裡有一閃而過的戲謔。
這才不急不慢,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解了鎖:“急什麼?”
他進入手機頁面,翻了翻相冊。
片刻之後,他放下手機,將手機裡的一張照片推到徐酒歲和飯團腦袋的中間,屈指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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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遮蓋,長23cm,寬4cm左右的疤痕,中間有增生,已經痊愈。”
此時男人收斂起如曇花一現的笑意,聲音已經恢復了往日裡的冷漠——
“是個挑剔的客人,成年男性,三十歲。討厭高調,為人循規蹈矩,性格沉悶古板,正規社會職業,對於是否紋身遮蓋疤痕有所遲疑……主題不定,風格不限,限時 6小時,你們做設計圖,誰能叫這位客人滿意,乖乖來我這扎針,就算誰贏。”
他一口氣說完這一次的比賽規則,接著示意徐酒歲他們可以開始動手,各自自行把照片發到自己的手機上。
徐酒歲聽見公布這次的比賽題目也並不驚訝,剛開始入門的時候她曾經跟著許紹洋跑過幾個比賽“鍍金”,刺青比賽大多數都是這樣公布一個主題,大家領了主題各自發揮——
隻是正規比賽裡,除了設計圖之外,還涉及到真正的扎人,從完成狀態到恢復後的情況,都會作為比賽的打分項計入總成績。
徐酒歲有經驗自然不慌,抬起頭看了眼飯團腦袋,臉上也是波瀾不驚……想想也是,國內刺青大賽也就近海市和上京舉辦最多,這個人作為圈子裡小有名氣的刺青師,不可能沒有參加過比賽。
定了定神,徐酒歲深呼吸一口氣後拿起許紹洋的手機看了那疤痕照片一眼,然後當即愣了愣。
…………………………這疤痕怎麼那麼眼熟來著?
她瞬間走神。
周圍的人沒注意,許紹洋卻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看她滿臉呆滯,堂而皇之走神的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
工作呢,走什麼神?
正想開口教訓,又想到昨晚薄一昭所謂的“喜歡就追回來啊”,他認真思考了一晚上,到底怎麼把人追回來。
……劈頭蓋臉一頓罵肯定不在範圍內。
於是停頓了下,男人壓下了心中的不耐煩,表面不顯努力耐著性子,淡淡看著她,輕聲問:“怎麼,有難度?”
徐酒歲木著臉搖搖頭,指了指照片:“這胳膊怎麼看著那麼像我男朋友的,他手上也有那麼一長條疤痕。”
她真心發問。
許紹洋卻瞬間黑了臉——
什麼都能想到你男朋友,世間萬物皆你男朋友,有那麼喜歡他?
手上隨便有那麼長一條疤痕的能是什麼好貨,離開千鳥堂去奉市,就隨便自甘墮落在街邊撿了個不入流的砍仔當男朋友麼?
什麼眼光!
千鳥堂眾人隻看見他們師父面黑如鍋底。
而此時罪魁禍首卻渾然不覺,還在三百六十度擺弄那張照片,放大又縮小,試圖從照片裡找出蛛絲馬跡……
“你這朋友姓什麼啊?”徐酒歲問。
“跟你有什麼關系,”許紹洋再也忍無可忍,實在掛不住那溫和的面具,隻沉下臉冷聲道,“你做不做正事,不做就滾出去。”
第71章 天塌下來
徐酒歲莫名其妙被兇了一臉, 但是她一點都不意外,隻當是這男人的間歇性神經病再次發病了。
她放下手機, 望著他好脾氣地說:“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她一臉平靜, 見他生氣反而不害怕的樣子,讓許紹洋更加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有口氣悶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此時他倒是寧願她露出害怕的樣子。
而不是如同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充滿了寬容的愛心。
許紹洋可能需要她徐酒歲很多東西,但是唯獨不需要這種和愛情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憐憫。
什麼玩意!
強忍著想要掀翻面前桌子的衝動, 男人的眼神變得更冷了一些……他把這歸罪於喝多了宿醉未醒,於是屈指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 皺著眉宣布:“十分鍾以後開始, 今天畫室空著給你們用, 其他人有單子的做單子,沒單子的滾回家去,別在這礙眼。”
許紹洋這句話一出, 千鳥堂一半學徒興高採烈地放了假。
小船顯然是今天有單要做的那個,愁眉苦臉地往裡頭工作走, 收拾收拾準備開工。
十分鍾後,徐酒歲和飯團腦袋一前一後地進了畫室。
……
輕手輕腳地踏入畫室,環繞周圍一圈發現徐酒歲發現這裡和她走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那個大衛石膏像都還在那裡落灰。
後來仔細想了想, 滿打滿算其實她也不過是離開了這裡兩年不到而已。
並非所謂“物是人非”。
然而她心中卻更加感嘆,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僅記得自己離開時這裡的模樣,更記得自己第一次踏入這裡時,陽光從外灑入, 三三兩兩的學徒坐在陽光下,鉛筆在素描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那時候,有個人站在她身後用冰冷的聲音說——
【把這些素描稿子看一遍,然後把你看到的問題告訴他們,之後盯著他們畫,畫到你覺得可以了,再帶他們來見我,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罰。】
許紹洋永遠都是刻薄嚴厲得像是刺蝟。
包括現在。
“又在想什麼?”
幾乎沒什麼變化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與腦海中回憶裡那鏗鏘有力的“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罰”幾個字重疊在了一起。
徐酒歲愣了愣,回過頭看了許紹洋一眼。
男人身形挺拔地立在她的身後,挑眉,回望她。
在與她對視幾秒後,他微微一頓,不著痕跡地衝著畫室裡某個方向抬了抬眼。
徐酒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飯團腦袋已經坐到了一個畫板前面,開始熟練地貼膠帶固定畫紙……他身邊還有別的學徒用一半放在那的畫具,他整理了下,就直起身開始用鉛筆定位勾線。
這也太快了吧?
靈感不要錢嗎?
徐酒歲有些驚訝,幾乎都懷疑是不是許紹洋這向來沒有任何信用的人偷偷給這人透了題……然而這時候感覺自己的小腿被人從後面極不耐煩地踢了下,她愣了下,這才發現站在她身後的許先生已經一臉不耐煩,想來是極其不滿意她這副吊兒郎當,不怎麼走心的樣子。
“你準備站在這站到晚上八點?”他問。
“可以不要這麼刻薄嗎?”徐酒歲也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我隻是在想這位joker先生拿到題目既有靈感,要麼是天資卓越,要麼就是有人提前給他透了題。”
她冷嘲熱諷,可惜許紹洋卻並不上當,冷嗤一聲:“我大老遠把你哄來近海市隻是為了竄通別人給你演場戲,意義呢?為了好好看你一眼?”
徐酒歲漲紅了臉——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惱怒,這人嘴巴怎麼這麼壞啊?
她動了動唇,正想說什麼,這時候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卻收起了臉上的嘲諷,彎下腰,微微眯起眼對視上她那雙因為惱怒閃爍的眼,似笑非笑道:“當然,你也可以這麼認為。”
“……”徐酒歲無語地回望他,“你是不是吃錯藥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見她完全不受撩,一臉正直,眼裡隻有困惑。
許紹洋在心裡嘆了口氣,感到挫敗。
隻好換回了正常的語氣,指了指徐酒歲身後已經開始做設計圖的joker:“完全沒頭緒?是不是慌了?”
他湊的有些近,並且在徐酒歲來得及躲開前,抬手替她將面頰邊的碎發別至耳後,冰涼的指尖仿佛不經意地掃過她的面頰。
徐酒歲皺眉。
“再不快些真的要被落下了,”許紹洋卻在這時候恰到好處地提醒,同時用隻有他們兩讓人能聽見的聲音緩緩道,“別說師父不袒護你,我那位友人隻可能接受中式傳統,別搞那些花裡胡哨的惹人笑話……曉得了啊?”
他嗓音平靜,像極了曾經成百上千次,一隻手撐著畫架,一隻手握著鉛筆耐心給她講新的設計圖的優缺點。
回到千鳥堂,處處是回憶。
她討厭這樣,隨意當初才走的遠遠的。
“不要你教我,我不知道要做中式傳統麼?”徐酒歲倔強地說,“本來就知道的,被你講出來就怪怪的了……你這是作弊。”
“不好麼,剛才你還以為我給別人作弊。”
“對,你就是這麼一個充滿了不正義的人。”
許紹洋笑而不語,隻是衝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別廢話,趕緊動手。
後者撇撇嘴,光明正大地對著男人翻了個白眼,表示急什麼,拼實力又不是拼速度。
這副樣子倒是讓許紹洋想到了她以前,兩個人還很好的時候,她偶爾也會趁著別人不在的時候同他露出孩子氣的模樣。
這點懷舊心思歪打正著地戳中了許紹洋心中那並不多的一絲絲柔情,所以他並沒有跟她計較她翻白眼的時候有多不尊敬,而是抬起手揉了下她的頭發——
在她來得及抗議前,又飛快地收回了手。
扔下了一句“抓緊時間”,男人轉身離去,還體貼地順手關上了門。
徐酒歲:“……”
隻留下了徐酒歲臉上還掛著一臉的尷尬和不情願,那句“別碰我”來不及說明,甚至臉上的僵硬都做給了鬼看。
……………………不得不說許紹洋還真是挺了解她的,知道她想說什麼,更知道她想說的必然不是他喜歡聽到的。
所以她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
徐酒歲深呼吸了一口氣,收起了腦子裡那些胡思亂想,坐到了飯團腦袋旁邊的那個畫架旁。
那個畫架靠在床邊,陽光從外輕灑而入,徐酒歲微微眯起眼,捏著鉛筆。
回想起許紹洋說的承載者信息——
挑剔,男性,三十歲。
低調且循規蹈矩,性格沉悶古板,正規社會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