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繆斯 3884 2024-11-08 13:38:01

等過了一陣子,顧晧景就把他帶到了我的面前,並且宣布了我們之間是各玩各的。


出乎意料的,我也沒有為難他。


我冷笑:「我不知道你懷孕了……真荒謬……」


時霖嘆息:「我知道他沒說。但是隻要你接受了協議結婚,也有了其他的伴侶,那麼他就有借口說服你接受這個孩子。」


「所以……」


我說不出後面的話,我幾近窒息。我懷疑冉定墨是時霖找來引誘我加速墮落的,而那幾個字像針一樣刺在我喉嚨裡,我吐不出也咽不下去,我胸口像被凍住。


時霖望著我,誠懇地說:「不,他和這件事沒有關系。」


我的體溫急速回升,我的肩膀松了下來。我這時才注意到,我已經在掌心掐出了數個指痕。


「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他隻憑那張臉就能引誘人,但他是個直腸子的笨東西。我了解他,你是他會喜歡的類型。他整天悶頭畫畫,我勸他要多認識人,去找靈感,我送他去參加你朋友的聚會。你看,情人節,天時地利人和,他果然對你一見鐘情。你讓偵探社調查他的背景,你得到的那份報告被我攔截了,拿走了和我有關的部分。然後你們果然走到了一起。當他愛一個人,愛意會從他全身流露出來,我相信沒有人能抵抗這樣的他。」


我深深吸氣:「原來是這樣……」


時霖接著往下說:「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直到那天晚上,他突然進入了易感期,從宴會廳裡帶走了我……」


顧晧景知道了整件事,非常憤怒,把冉定墨綁到了郊區別墅裡,當著時霖的面暴打冉定墨,並告訴時霖那是他自作主張的代價。


顧晧景讓冉定墨找個借口離開我,冉定墨不同意,顧晧景就讓人把冉定墨的手打斷了。


時霖很後悔把無辜的冉定墨牽扯進來,和顧晧景大吵一架,被拖走關了起來。


往後的幾天,時霖被扔在別墅自生自滅,被所有人遺忘。他好不容易砸開窗戶逃出別墅,想去找顧晧景說清楚,結果在顧晧景公司樓下看到個漂亮女人和顧晧景摟抱在一起。


他幾天沒進食,又渴又餓,衣服也鉤破了,看上去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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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看到了他,笑他像個乞丐。顧晧景也跟著一起笑,說的確像,像那種掂不清自己的斤兩,癡心妄想的乞丐。


時霖神色悽楚:「我把孩子打了……呵……」


我沒有理睬他的自憐自艾,隻是握緊了我面前的咖啡杯。


「……他在哪兒?」


時霖搖頭:「我不知道。我報治安廳了,沒有用。」


「我不會同情你,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是,犯錯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時霖低下頭去,他眸光閃爍,如同黑夜中的困獸。


他原本是顧晧景嘴裡乖巧的 Omega,也許為了孩子,他謀劃了這一切,然後嘗到了惡果。


「我會離開這裡。」時霖苦笑,「也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卷進來。」


13


我去了顧晧景所在的公司,闖進了頂層的辦公室,顧晧景的秘書坐在他的桌上用手指鉤他的領帶,而他湊在秘書耳邊吐氣,臉上掛著輕佻的笑。


看到我進來,秘書慌忙跳下桌,撿起高跟鞋低頭逃開,而顧晧景隻是拉了拉領帶,就將表情調整回了我平日所見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


我望著他好像神跡般完美的臉,那張臉驕傲、殘酷,又無比動人。


我曾經那麼愛他,我由衷地慶幸他從眾多為他開放的花朵中折下了我這一枝,哪怕他短暫停留又遠去。


顧晧景的表情滯了滯:「你在說什麼?」


「我全都知道了。」


「……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


我大吼:「你打斷了他的手!你把他丟到了沒人能找到的地方!你做其他的混賬事我都可以當不知道!但我以為,你至少是個體面人!」


顧晧景也吼了起來:「要不然呢!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看著他搶走你嗎?」


我從未見他如此失態,我難以置信。他似乎忘了自己曾向我提出過各玩各的,他表現得像我才是那個背叛者。


我問他:「想要毫無負擔地從我身邊抽身離開的人,不就是你嗎?」


顧晧景不承認:「這是誤會。」


「你們甚至差點生了孩子!」


「孩子而已。在外頭玩和娶回家是兩回事。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我不會破壞我現在的生活。你最好趁早明白這一點!」


「所以你原本打算讓我養你的私生子?」


「會放在你名下的。反正你是 Beta,很難生出孩子不是嗎?」


「呵……」


我失望透頂。


我從包裡拿出律師替我準備的分割協議,扔在桌上。


那隻是薄薄幾頁紙,撞擊桌面的聲音竟像鐵片一樣沉重。


顧晧景望著桌上的紙,又望向我,表情終於失去鎮定。


「就為了那個冉定墨?」


「不,是因為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


顧晧景拿起分割協議,看都不看就撕成幾截。他撕完把碎片一扔,隔著桌子拉住了我的衣領,強迫我貼在他身上。


他咬牙切齒。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在一起本質上是商業聯姻,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隻要我們分手,馬上就會有大批人聞風而來,翻出或者捏造出無數負面新聞,繪聲繪色,如臨其境。我們兩家的商譽都會下降,與此相關的商業合作也會受影響,你不想讓你家裡人為難吧。」


「我已經向媒體宣布恢復單身了。他們感興趣的話,可能很快就會趕來。所以你現在最好馬上把該放的人放了,否則我會把這件事鬧得更難堪。」


我寸步不讓,他的臉逐漸扭曲。


我看到他額間綻出青筋,他挫敗,絕望,於是暴怒。


「你要撒潑就撒,我不會跟你分手的,你鬧得再大,我都會找人把這些事壓下去!」


「你瘋了!」


敲門聲及時響起。


顧晧景松開我,讓秘書進來。秘書告訴我們樓下來了很多記者。


我朝他冷笑。


顧晧景拿出手機,撥了個視頻電話。


我在他的手機屏幕裡看到冉定墨被捆著手蒙著眼扔在一個破舊小屋裡。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可以讓你一直看到他,也可以把他一塊塊地送回來給你。你最好想清楚等會兒面對記者該怎麼說。」


到這個分上,顧晧景已經連一絲體面都沒有了。


我意識到他的自私,他隻想維持他現在的生活,他或許對我有感情,但他隻愛他自己。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跟我分手。


他摟著我下樓見記者,我掛著完美的微笑向記者表達一切都是誤會,我們小情侶感情穩定。


我吻了他的臉,實際上我嘴唇冰冷。


惡意從我的毛孔滲了出來,我在他耳邊輕聲開口,舌尖流出毒液。


「我懷孕了……」


顧晧景面色一變。他當著記者不好表現出憤怒,隻是捏緊了我的腰。


「隻要你敢動他和這個孩子一根汗毛,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和你同歸於盡。」


我笑得很甜,記者以為我們在說親密話,紛紛發出羨慕的贊嘆聲。顧晧景拉著我站好,我們臉貼著臉給記者拍照。


「你非要發這個瘋?」


「你這麼喜歡當接盤俠,就好好享受吧。」


顧晧景放了冉定墨,但把他軟禁在國外的一所孤兒院。


作為交換,我們還是訂了婚。


幾個月過去,孩子順利出生。


我讓孩子隨了我的姓,顧晧景跟採訪的媒體說尊重伴侶的權利,對此沒有意見。


我和孩子住在我的私人別墅裡,對孩子愛護有加,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我會給冉定墨寫信,寄孩子的照片給他看。冉定墨養好傷以後沒有留下後遺癥,每天都在畫畫,偶爾會寄些小花小草的畫給我,日子似乎也並不是特別苦悶。


顧晧景身邊的人一直在換,但我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犯錯的人都會付出代價,我相信這一點。


沒多久,顧晧景的報應就來了。


14


我再次看到顧晧景,是在醫院的重癥病房。


他因為出軌,被人傳染了難以啟齒的急重病,已經病入膏肓,他的父母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顧晧景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往日神採奕奕的面容灰敗,全身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他似乎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半睜著眼睛斜望我。


我看到他的眼角忽然濕了。


他一生未受挫折,臨了狼狽不堪,光風霽月不再,隻剩滿身汙穢氣味。


「我……本來不想……讓你看到的……」


「我不會同情你,這是你自作自受。」


「你會去……找他嗎……」


「嗯。」


「那你……現在就走……」


「我等等吧,反正也等不了多久。」


我們相對無言。顧晧景似乎攢出了一點力氣,緩緩地轉過頭去,望著天花板。


「你還記得……我們決定在一起那天晚上的……事嗎?」


我記得。


那是個糟糕的宴會。


他也許有些不甘心,喝多了酒,醉昏在花園的長椅上,衣衫凌亂,臉上還留著女人的口紅印。我出來透氣,怕他感冒,給他蓋了我的衣服,等在他旁邊。


月色正好,我望著我未來丈夫的臉,心跳不受控制地不斷加快。沒過多久,他醒了,眨巴兩下眼睛看向我,然後朝我笑,說我的心跳聲吵到他了,說完又睡倒在了我身上。


我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


我平靜地說:「不記得了。」


顧晧景輕輕眨了下眼睛:「那天……的月亮……很美, 我看著你,耳尖紅紅的……很可愛。我那個時候就……把我們未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朝半空中伸出手。


我跟著他的視線望向天花板,我不知道顧晧景在抓什麼,而顧晧景滿臉幸福, 也許他抓住了他最想要的,一個夢。


「隻是……我……後來又忘了……」


他的手摔落在床上。


心跳監測儀「嘟」一聲,走出一條直線。


我眼角一熱,趕緊低下了頭。


門開的聲音響起,他的家人和護士們湧了進來。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我望著布滿大小不一圓形水斑的地面。


我的等待結束了。


半個月後, 我帶著孩子上了飛機, 去往 F 國某個小鎮的孤兒院。


我沒有通知冉定墨, 我到達孤兒院的時候, 他還在空教室裡作畫。


我推開門,闖進了一場斑斕中。


我此前忐忑不安, 我怕他記恨我,也怕兩人久未相見,再見時情意變淡, 相對隻剩尷尬。


但我站在門口,就發現教室裡堆滿了各種風格的人像畫。


我認得那畫上的人彎曲的睫毛、微翹的唇峰, 像水滴一樣點綴在臉上的鼻子和頎長的脖頸。我也認得那溫順的肢體, 身下那塊畫布,那個沙發, 以及從指尖裂縫中伸出的藤蔓與根須。


我孩子拉我的手:「爸爸,那是你嗎?」


是的, 幾百幅畫,全部都是我。


在角落埋頭塗抹的人聽到我孩子的聲音, 忽然直起腰來, 轉過頭。


我望見了那張五官刀刻斧鑿, 濃眉根根分明, 眼睛如湖水般幽藍的臉。


我看到他笑了, 他站起來, 疾步跑向我,把我抱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臂膀勒著我的後頸, 我能感受到他激動但克制的肌肉。我反抱住他。


他用那些畫填平了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年歲。我好像從畫室離開, 隻是轉了兩圈,一切都沒有改變。


「回來了。」


「嗯。」


冉定墨感受到肩膀上的熱意, 抬起頭,捧住了我濕漉漉的臉。他用大拇指替我擦幹淚珠,眸光憐惜。


我笑出聲:「醜也受著。」


我們吻在一起,我融化在他懷裡。


我們的孩子皺眉看著我們忘我擁吻,擋住眼睛, 又轉頭望向窗外。


他從指縫裡看見窗外日頭和暖,草長鶯飛,風吹花瓣翩翩而舞。


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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