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思及明日要去江家參加葬禮,沈晗霜和明姝雪都不太能提起心緒做別的,兩人便沒有按計劃再去逛南市。
巳時。
小廝來報,稱府外有沈晗霜的客人來拜訪。
沈晗霜一時想不出會有誰不請自來。
她走到府門口,看見那道不久前才見過的身影時,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竟是林遠暉。
他怎會來洛陽?
林遠暉甫一看見沈晗霜便眼神微動,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又生生停下。
他不願唐突冒犯了她。
看出她眼底的不解,林遠暉適時道:“我替父親來洛陽江家吊唁亡者。”
兩人自幼相識,沒有一直讓人站在門外的待客之道,沈晗霜先吩咐門邊的小廝去通知表哥明述柏,隨即一面將林遠暉請進府門,一面說著:“江家剛定下明日辦葬禮,你便過來了?”
“若等江家這邊確定了日子再啟程,應就來不及了。”林遠暉解釋道,“父親讓我盡早過來,也是恰好趕上了。”
沈晗霜明白過來。
江既白的父母已逝去有一段時日了,因為還得查案才一直沒有下葬。的確是甫一確定可以辦葬禮後便不能再耽擱了。
可雖同樣在朝為官,林遠暉的父親鎮西將軍是武將,江既白是文官,起碼明面上二人平日裡沒什麼來往。
且江既白與朝中官員之間鮮有交情,這也是當初先帝會任命江既白為首輔的重要原因之一。林將軍與江既白的父母應也素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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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同僚關系,林將軍需要特意讓林遠暉替自己趕來參加江家的葬禮嗎?
沈晗霜仍有些疑惑,但沒有深思,隻以為或許是朝中官員之間的關系有她不清楚的內情。
她引著林遠暉到了明家招待客人的正堂。
得知鎮西將軍的次子林遠暉來了明家,父親不在府中,明述柏作為長子趕回府招待客人。
林遠暉比沈晗霜小兩個月,明述柏年長幾歲。但看見林遠暉時,明述柏卻覺得他有全不似十八歲少年郎的成熟與沉斂。
果然是上過戰場,立下了軍功的林小將軍。
二人寒暄了幾句,得知林遠暉在洛陽並無親戚,打算暫時住在城中客棧時,明述柏適時邀請他在明家住下。
林遠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旁的沈晗霜一眼,從善如流道:“那便叨擾了。”
沈晗霜一無所覺,坐在上首的明述柏卻將林遠暉剛才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心裡一頓,立時明白了什麼——
自己竟是引狼入室了。
*
城中。
祝隱洲以往來洛陽時都同沈晗霜一起住在她的明溪院。
但如今二人已經和離,祝隱洲拒絕了府尹為他安排的住處,自行去了客棧。
聽斷雲回稟,得知林遠暉今日現身去了明家,且在明家住下後,祝隱洲靜了一息,沒說什麼,隻繼續翻看今日查到的線索。
祝隱洲驗完屍後便一直在調查江既白的父母是否曾與人結下私仇。
從眼前的事實來看,下毒的人或許恨極了江府,才會下此毒手,從主子到下人,一個都不願放過。
江既白出自書香門第,父親曾考取舉人。舉人實際上是候補官員,可江父候補了一輩子,也沒能當上官。
但因著有一份祖傳的家底,江家的日子過得很好,不僅有田產、鋪面,養得起侍妾和三十多個下人,江父還樂善好施,幫扶了很多家貧的書生,在洛陽城中廣受好評。
卻唯獨沒有任何私仇。
思及江既白面對雙親屍體時的無動於衷,祝隱洲吩咐收雨:“查清楚江既白的過往,還有他與他父母之間的關系如何。”
頓了頓,鬼使神差地,祝隱洲轉而同一旁的斷雲說:“你去查林遠暉以什麼理由去的明家,住在明家的哪個院子。”
林遠暉應也已得知他與沈晗霜和離一事。
所以才會留在洛陽,還終於按捺不住想爭取些什麼了?
祝隱洲眼眸微垂,面上有一瞬即逝的霜寒沉色。
第20章 齊齊碰面
斷雲與收雨都退下後,祝隱洲隨手把江家命案的相關線索放到一旁,從懷裡拿出那枚他近日隨身攜帶的玉佩握在掌心。
玉質細膩,觸手生溫,會讓人不自覺想起那個將它送到他手裡來的姑娘。
明述柏和林遠暉都與沈晗霜相識已久,可她三年前還是嫁給了祝隱洲,做了他的妻子。
這便說明她對他們無意。
夫妻三載,祝隱洲知道沈晗霜對自己的心意,也清楚記得她看向自己時那雙美眸裡藏不住的溫柔情意。
是以祝隱洲並不覺得沈晗霜會如此快地就接受其他男子。
即便明述柏是沈晗霜的表哥,林遠暉也尋機住進了明府,離沈晗霜近了許多,都不算什麼。
祝隱洲此行來洛陽,唯一的私事便是問沈晗霜為何忽然想和離。但他並不認為移情別戀會是其中的原因。
若的確如林止所猜測的那樣,是因為陳蘭霜那夜住進平南王府一事,或是因為他沒在沈晗霜生辰那日趕回家,祝隱洲會同她解釋內情。
而若是因為別的他無法改變或左右的事情,祝隱洲自然不會死纏爛打。
夫妻一場,若沈晗霜能再覓良人,無論那人是明述柏,林遠暉,亦或是旁的什麼人,他都祝願她能過得平安順遂。
捋清思緒後,祝隱洲將玉佩重新放回懷裡,繼續翻看江家命案的一應記錄。
*
明家府宅中。
林遠暉雖是明家的客人,但也是晚輩,是以他主動提起要去看望沈晗霜的外祖母,明家的老夫人。
明姝雪昨晚睡得不好,此時正在房裡補眠,明述柏和沈晗霜便同林遠暉一起往老夫人的雲松齋去。
老夫人提前得了消息,已經命人備好了茶水和點心。
三人一同出現時,老夫人先是溫藹慈和地笑了笑,很快便察覺了什麼,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沈晗霜的兩側分別是明述柏和林遠暉,三人的樣貌都極為出眾,看著格外養眼。
一個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一個是高大沉穩的年輕將軍,應都對他們身旁的姑娘動了心思。這在眼光毒辣的老夫人看來是藏都藏不住。
也不知道孫女有沒有中意的。
都收了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老夫人年輕時不喜受規矩桎梏,做了長輩後雖面上收斂了不少,但心底偶爾還是會有些不便讓小輩們知道的東西。
老夫人藏好這些驚世駭俗的念頭,溫聲道:“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還以為你們在家裡走丟了。”
沈晗霜快步走到外祖母身邊,軟聲道:“讓人來給您送消息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往這邊走了,一點都沒有耽誤。您肯定是太想念我了,才如此心急。”
老夫人笑著揉了揉她的烏發,從善如流道:“上一次見你這漂亮丫頭還是早膳的時候了,的確是太想你了。”
其實也就還不到半日,沈晗霜故意說這種肉麻話,以往外祖母也會順著她說,祖孫倆都以此為樂。
可此時還當著客人的面,沈晗霜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您又取笑我。”
老夫人看向一旁的林小將軍和明述柏,故意問道:“你們評評理,我可有在取笑她?”
面對和藹的老人,林遠暉眉目柔和了些,笑著說:“晚輩不敢評這理,隻覺得您和她就是人們常說的‘隔輩親’,看著很是讓人羨慕呢。”
林遠暉還從未見過沈晗霜此時的模樣。
軟聲撒著嬌,毫不吝嗇地向長輩表露依戀與親昵,終於不再是人前那個端莊的世子妃。
“的確羨慕,”明述柏語氣正經,說的話卻不是,“同樣是孫輩,祖母還是更偏疼表妹和姝雪些。”
“還吃起醋來了,”老夫人揶揄道,“姑娘家漂亮溫軟,我自然喜歡。你若願意也像她倆這樣同我撒撒嬌,祖母保證更偏疼你。”
明述柏被祖母說得一噎,無奈道:“看樣子我是羨慕不來了。”
幾人都忍不住笑開了。
三人陪著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又留下用了午膳。
知道老夫人有午睡的習慣,幾人便都不再久留,同老夫人道了別,準備離開。
但老夫人單獨留下了明述柏,說是有事要問他。
沈晗霜便先帶著林遠暉走出了雲松齋。
看著外孫女和林小將軍離開,老夫人又側首看了看仍未收回目光的長孫,調侃他道:
“是我這老婆子看錯了你的心思,還是你看不出林小將軍對晗霜的心思?”
沈晗霜並未注意,但老夫人看得很真切,林遠暉時不時便會下意識看向沈晗霜。那應是多年養成的,藏不住的習慣。
明述柏有些無奈:“孫兒後悔不已。”
老夫人提醒道:“晗霜剛和離,恐怕還無意於此。”
“這樣也好,表妹既然無意於此,那她待我與林小將軍應都不會例外。”
“遠道而來的客人也總會有離開的一日。”
他卻永遠都會是沈晗霜的家人。
在此事上,明述柏很有耐心。
老夫人知道他和沈晗霜一樣,是個主意正的,一旦認定了的事便很難被說服。
她便也不多勸什麼,隻道:“這些事情我和你父親都不會幹涉,全看你們自己的緣分。”
“但唯有一點,你不能委屈了晗霜。”
“孫兒明白。”明述柏溫聲道。
她是他多年來的求而不得,他怎會舍得讓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