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爹招的?”
安芝扭頭問李管家:“錢管家當時誰做主招的?”
“大小姐,錢管家剛來時隻是個前堂伙計,三老爺看他機靈就提拔做了碼頭管事,後來去給二老爺幫忙的。”
“這也不算誰做主招的。”商行內的這些活計都是管事在負責,誰進誰出的,主人家怎麼會管這麼細。
沈帧未作聲,進出是不管,不過提拔這事兒倒可以想想。
第88章 勸阻
沈帧心中所想, 並沒有和安芝說起, 在這邊鋪子內呆了片刻後, 夜深時, 沈帧回了客棧。
這時屋內亮著燈, 陸庭燁回來了。
喝了些酒的陸庭燁微醺,靠坐在窗邊, 揚了揚手中的酒瓶:“回來了。”
沈帧看了眼沙漏, 這時辰雲湘樓才熱鬧起來:“怎麼不過夜。”
陸庭燁揚了揚手中的酒瓶:“宣城這兒別的都好, 就是這酒不夠美味。”
“碰壁了?”
陸庭燁看了他一會兒, 笑了:“本少爺怎麼可能碰壁。”
沈帧揚眉, 獨坐飲酒,頗為失意。
看出他所想, 陸庭燁轉頭看外邊的七月中的明月:“女人太聰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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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什麼?”
陸庭燁喝了口酒:“她想讓我給她贖身。”
雲湘樓的靈秀姑娘的確給陸庭燁留下了頗深的印象,徹夜交談始終謹守,去了幾回都是如此,陸庭燁還覺得她挺特別, 誰知皆是套路, 到最後竟還是為了圖這些。
“不圖這些圖你什麼。”
陸庭燁扭頭看他, 輕嘖了聲:“傅姑娘, 不, 現在應該叫她計家大小姐, 也是個聰明人。”入過沈府做丫鬟, 離開後搖身一變成了林家小姐, 之後自立門戶開了商行, 如今又成了宣城計家的小姐,而他也是在來了宣城後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可要知道,他們認識也算是有一年多了。
沈帧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吳家堡那邊上月發了喜函,程君小姐生了個女兒,吳家堡少主高興,給金陵各家都送了禮,你家沒收到?”
陸庭燁臉上的神情一僵,險些從窗臺上翻下來,他苦笑:“你可真夠護犢的,我也沒說她不好啊。”誰不好提,非要提吳家堡那位。
沈帧不為所動:“長姐打算去吳家堡看看程君小姐,算起來你們也有五六年沒見,可要我姐姐捎賀禮過去?”
陸庭燁開始求饒:“我錯了還不行。”
沈帧這才沒有繼續往下說,陸庭燁也不敢在他這兒多呆了,怕他等下一張口就是程君,而他到現在為止,聽到這個名字依舊是沒法平復心情。
陸庭燁離開後沒多久,李忱端了吃的進來:“陸少爺走了?”
“回去之後你替他備一份禮,讓大小姐一同帶去吳家堡。”
李忱一聽就猜到了大少爺可能說了什麼:“陸少爺還聽不得程小姐啊,這都快六年了。”
程家大小姐嫁入吳家堡後就沒再回過金陵,陸少爺竟還放不下,說起來那又是一段故事,程家大小姐還比陸少爺年長了三歲。
想了過會兒李忱忽然記起個事來:“大少爺,您是不是沒告訴陸少爺,程君小姐年底要回來探親?”
“還未。”
話音剛落,外邊陸庭燁又推門進來了,臉色恢復了一些,在沈帧旁邊坐了下來:“你剛剛是不是想說計家的事?”
沈帧看了他一眼,翻著李忱取來的書:“還沒醉糊塗?”
陸庭燁有些餓,一面吃一面道:“那計家少爺,我之前在雲湘樓見過一回,看那樣子,怎麼都不像是有腦子的。”
沈帧這才放下書:“如今的計家怕不是他們在當。”他那日見計老爺,三句不離之前的生意,得要一旁管家提醒才會說起些別的來,性子又急又躁還沒章法,更重要的是,他對生意上的一些事不敏感,可這心卻活絡的很,這樣的人去做生意,敗家產倒是挺快。
在觀他身邊的管家,說他是暗中那個替計老爺維持住方向的人也不為過。
“這麼說來,這三年計家敗的還不夠快啊。”陸庭燁算了下,要是花天酒地的敗,這家業起碼能揮霍個十來年,可要是拿去做生意,隻要夠蠢,一兩年絕對敗光。
但看計家現在,雖說是減縮不少,也沒到入不敷出的地步,明面看著還有些恢復的跡象,就是不知怎麼做的虧損有餘。
“這次計家連丟數筆生意,八月那一趟船肯定會虧。”商船出航不僅有遇難的風險,其林林種種加在一起的事,都不能保證每一趟回來都會賺,但若出發前就知道會虧,肯定就不去了。
“去了也不能說明他背後有人,但一定是有另外的生意。”不論哪一樣,隻要跟著查了,總會有線索。
“你要這麼說起來,我覺得當初計家那三條船出事,會不會也有問題?”陸家早在幾十年前經歷過爭家產的戲碼,那時陸家老太爺意外出事,生死未卜,陸家一些親戚就開始趁機鬧事想要分家產,身懷六甲的陸家老夫人被害,險些腹中的孩子險些保不住,是藏到了寺廟中才有驚無險生下了陸庭燁的父親。
那段過往,陸家老夫人和兒孫們說起來時都還心有餘悸。
沈帧沒作聲,官府查不了不能做主的,那就都不算有問題。
“你可與她說了?”
“她早晚會知道的。”有些事因為立場不同,他和她眼中看到的事情也就不同,他可以去懷疑計家上下任何一個人,包括傅氏商行內的,用最客觀公正的角度去看待這些問題,但她卻不一樣,她對這些人有信任在。
許多事需要她自己去發現才不會亂了她想好的計劃,他要做的,就是在她覺察到這些事之前,保護好她。
陸庭燁輕嘖了聲,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沒再開口。
……
夜很安靜,不論是金陵還是宣城,亥時過後,在夜色籠罩下,整個城就像是被催眠了似的,陷入了沉睡中。
鋪子後的小院內,亭子中掛了兩個燈籠,寶珠盡心在旁替安芝驅蚊,桌上鋪開了一些紙,安芝一面翻書,一面將書中的內容記下來。
“蘇木……”安芝輕輕念叨著,抬起頭問寶珠,“從宣城帶來的香料匣子可還有多的?”
“小姐當時備了二十多個呢,我去找找。”寶珠放下蒲扇,給她添了茶後跑去找匣子。
沒多久,亭子外傳來腳步聲,安芝沒抬頭:“找到了?還剩幾個?”
沒有寶珠的回話,桌上多了人站在對面的陰影,安芝抬起頭,對上了唐儂的目光:“小叔。”
唐儂看著桌上這些紙:“這麼晚了還不睡?”
“回去就要準備出航,還得去一趟楊子山,就想著先將這些整理出來,免得到時候忙亂。”
一陣風吹過,隱約間安芝聞到了些酒味:“小叔您喝酒了?”
唐儂嗯了聲,在她對側坐了下來,抬眸正好能看到她大半側臉,眼神有些恍惚。
“等會兒讓寶珠給您煮湯喝,要不然明天頭疼。”除了酒味安芝還聞到了一些些的脂粉香,不過這些她不會問,“您要是困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唐儂眯了下眼:“計家那邊幾筆了?”
“四筆,不過算上別人,應該是有六七筆。”安芝知道的就這些,與她無關的,或者受這些影響去取消貨單的,這麼加起來應該是有十餘筆。
“如此一來,計家撐不過一年。”
安芝放下筆:“小叔覺得不應該嗎?”她已經等了三年,眼看著二堂伯他們敗著計家,如果可以,連這一年她都不想等。
唐儂輕笑:“隻是看你太辛苦了。”
安芝看著他,心中那異樣感再度襲來,這不是第一回產生這樣的感覺了,在小叔回來之後,她有時總有種回來的不是小叔是別人的錯覺。
小叔對她回計家的事總抱著消極的態度,確切的說是不想她回計家去,或許他是和父親一樣的想法,不想她太辛苦,沒有計家,父親留給權叔他們的,一樣可以照顧好她,讓她衣食無憂。
可安芝心底裡還有著那樣的聲音,不止這樣……
難道人經歷過生死後,變化會這麼大?
安芝忍不住道:“小叔,你不希望我回到計家嗎?”
唐儂微怔,隨即搖頭:“不論計家如何,你依舊是你爹娘的孩子,回不回計家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而倘若你娘在世,她更希望看到你嫁人生子,安穩幸福的過生活,而不是踏入這一行,背負這麼多的事。”
“我也確實是不希望你回去,知知,這條路不好走,小叔更希望你過的自在些。”東奔西走的,一個姑娘家何至於要這麼辛苦呢,“宣城這邊計家早晚會跨,你若是想,可以將金陵的商行改成計家。”
安芝看了他一會兒,輕輕道:“小叔,商船出事時,你在想什麼?”
亭子內安靜了片刻,夏風拂入,傳來唐儂的聲音:“能活著回去,已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