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黎穗嘴角一抽。
本來以為你少年老成,沒想到你諧音速成。
*
倆人補習到傍晚時分,周芷玉回了家。
作為業內鼎鼎有名的經紀人、造星女王,周芷玉一年大概有300天都在外地工作。
偶爾回家,基本也就是和一些闊太太們吃飯逛街。
果不其然,她手裡又提著幾個碩大的購物袋,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剛進門,周芷玉換上拖鞋,就興衝衝朝倆人喊道:“穗穗!丞丞!快來!看媽給你們買的禮物!”
倆人暫時放下手裡的筆,迎了上去。
給周景丞的是一份鋼鐵俠玩具,周景丞接過,略顯生疏地說了聲“謝謝媽媽”,就抱著玩具回了客廳。
周芷玉無聲嘆了口氣,男孩子就是沒意思。
她轉頭拉過黎穗,打開購物袋,從裡面取出一雙黑色絨面尖頭高跟鞋,偏成熟性感的設計,看起來價格不菲。
“快試試!”周芷玉把鞋子塞她手裡。
“好。”黎穗脫了腳上的拖鞋,小心翼翼穿上,腳趾被擠在一起,帶著極大的陌生感。
黎穗低頭看了眼,笑意盈盈誇道:“媽,好好看,大小也正好。”
黎穗本身長得白,在大片黑色的襯託下,腳背更顯得膚如凝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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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周芷玉滿臉欣慰,“我在店裡一眼就看中了,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推門而進——
是周景淮。
他上半身穿了件黑色薄衛衣,下半身是垂墜感的同色直筒運動褲,兩側裝飾著白色條紋,搭配著黑白相間的運動鞋,少年感十足。
幸好排練過,黎穗脫口而出:“老公,你覺得好看嗎?”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顯得意味深長:“還行。”
周芷玉雖然已經把昨天的事情翻篇,但也沒有表現得多熱絡,輕斥了句“沒品位”,便又和黎穗聊起了這雙鞋有多難買。
黎穗的餘光瞟了眼不遠處安靜做作業的周景丞。
周芷玉對她很好,甚至,好像比對兩個親生兒子更好,黎穗感謝的同時,卻也能感受到周芷玉和兩個兒子之間的生分。
這讓她時不時覺得抱歉,也不確定,周景淮剛才的眼神,是不是帶著點因此而不悅的意思。
去一旁換回拖鞋,回來時,周芷玉和周景淮正在聊公司的事情。
周芷玉在她面前毫無架子,但一個靠一己之力走到今天,被稱為“女王”的人,也絕非等闲之輩。
光是聽他們聊起公司的那些事,黎穗就有些雲裡霧裡,這屬實超過了她一個文科生的涉獵範圍。
時隔許久,黎穗終於從無數專業名詞裡,抓到一句聽得懂的。
“帝都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周景淮簡單應了一聲。
“那就好。”周芷玉的神色略顯嚴肅,“哪有你這樣做人老公的,一出差就是兩個月。想當初我一時沒注意,要不是穗穗爺爺救了丞丞,我們家可就真的塌了,所以她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就答應過他,一定把穗穗當親生女兒對待。你要是再讓她受委屈,你看我不打死你。”
黎穗趕緊微笑著替他解釋:“媽,沒事的,工作比較重要,男人可不能為了愛情耽誤事業。”
開玩笑,他要是不出差了。
她還怎麼享受自由的生活。
“穗穗,你不用替他說好話。”周芷玉喝了口水,難得關心道,“都說小別勝新婚,正好這段時間,你們也商量下孩子的事情。”
黎穗心一顫。
果然來了。
果然每個結婚的人,都逃不開被長輩催生的命運。
她攥緊手裡的杯子,還不知如何開口,一旁的周景淮卻悠闲地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生不了。”
周芷玉不解:“為什麼?”
周景淮:“結扎了。”
“咳。”黎穗差點被水嗆住,抬眸驚訝地看著周景淮。
而周芷玉,表情足以用驚悚來形容,甚至隔了好幾秒,才慢慢找回理智:“你說什麼?結扎?你好好的去結扎幹嘛?”
周景淮不甚在意地調著臺:“路過看到限時八折,想著這種便宜不佔就沒了。”
黎穗:“……”
第5章
周芷玉面容冷凝,剛想斥責,結扎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開玩笑。
卻又聽到周景淮話鋒一轉:“也不好說,過兩年要是想要了,去復通也說不定。”
周芷玉松了口氣:“那就好,那你們還是好好考慮考慮,我聽說這玩意兒要做的話還是要盡早做,幾率大。”
眼見著周芷玉讓了步,黎穗對周景淮的說話藝術肅然起敬。
就像對人提要求的時候,先提一個苛刻得根本達不到的,再退而求其次,提一個有點希望達到的,這樣第二個要求得到滿足的幾率會高很多。
而周景淮是反過來,先把路堵死了,再給你象徵性畫個餅,這樣別人就會期待餅落進嘴裡,早就忘了一開始的要求是什麼。
“穗穗啊,你的想法呢?”周芷玉顯然還沒有放棄,開始從黎穗這頭下手。
“我……”黎穗也不知道怎麼說。
周景淮可以毫無猶豫地拒絕母親的提議,但黎穗不行,因為對周家而言,爺爺是他們的恩人,但於她而言,資助她的學業、在爺爺生病時出錢又出力的周芷玉,同樣也是她的恩人。
“媽。”周景淮又一次打斷了周芷玉的問題。
周芷玉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又幹嘛?”
“我記得你剛說四點半有個視頻會議。”
周芷玉如夢初醒,一看時間已經四點二十五了。
“哎喲,還真差點忘了。”也隻有工作能讓周芷玉暫時忘記一切,她趕緊起身上了樓。
黎穗如釋重負。
考慮到黎穗要去市集,晚飯吃得很早,不到六點,黎穗就準備出發去開門營業。
她本來想自己打車去的,但周芷玉催著周景淮送,黎穗盛情難卻,正好也有些事想跟他說,就沒再拒絕。
正提著購物袋,打算穿上自己的帆布鞋,餘光卻看到了剛才被換下的高跟鞋。
知道周芷玉正站在身後,黎穗猶豫片刻,還是換上高跟,轉手把帆布鞋塞進了鞋盒裡。
在周芷玉欣慰的眼神裡,她用極緩的步調下了門口的臺階。
二十分鍾的車程,顯得異常沉默,黎穗總覺得他好像在思考些什麼。
她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想到剛才的事情,還是主動打破了沉寂,但喊哥也不對,喊老公喊不出口,於是隻能直呼其名。
“周景淮,剛才,謝謝你啊。”
“謝我什麼?”
“謝謝你替我解了圍。”黎穗好奇地問,“但是,你說結扎什麼的,是真的假的啊?”
“目前是假的,以後不一定。”
“哦。”黎穗便沒追問,反正以後跟她也沒關系。
而且現在還有一件更緊急的事情擺在面前。
“其實這麼下去,也不是事兒,媽想抱孫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最近有時間嗎?要不我們去把離婚證領了?媽那邊,我會承擔所有責任。”黎穗低頭摳著手指,誠摯道,“我也該跟你認真道個歉,當時……確實是我太不理智太衝動了。”
“最近不行。”
“為什麼?”
周景淮語氣淡然:“最近太紅了。”
黎穗:?
要不要臉。
“前腳緋聞,後腳離婚,要是被拍到,不說我媽怎麼想,董事會那批人也不會放過我的。”
的確,黎穗用膝蓋都能想象到那腥風血雨的程度,而且說不定人家女明星還會被冠上第三者插足的莫須有罪名,沒必要把無辜的人卷進來。
“那好吧。”黎穗退一步,“那你什麼時候覺得事情翻篇了,再跟我說吧,我隨時都有空。”
“嗯。”周景淮低低應了一聲。
她平時一般都是從北門進,但南門停車方便,黎穗就讓周景淮把車開到了南門。
也是到了那兒,黎穗才發現,原來不止市集裡的店鋪,南門外還有不少流動小攤。
有看上去像創業的年輕人,也有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
黎穗透過車窗,一眼就被角落裡一位奶奶吸引了視線,她看起來有六七十了,穿著樸素,用花花綠綠的頭巾裹著頭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更主要的是,她和黎穗做著一樣的糖畫生意。身旁一條棕黃色的小狗,正趴在地上安安靜靜地陪伴著。
黎穗瞬間想起了爺爺。
她從有記憶開始,身邊就隻有爺爺一個家人。
一輛三輪車,走遍了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每當爺爺擺攤的時候,黎穗就坐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等著。
爺爺雖然自己生活粗糙,卻給了她他力所能及範圍內最好的,親手做的小裙子小布鞋,就連辮子,也梳得整齊。
買糖畫的叔叔阿姨看到她,經常會誇她可愛,而她也從來不害羞,左一句“姐姐你真好看”,右一句“哥哥你真帥”,總是哄得路過的人不好意思不買。
不是沒有被趕的時候,但爺爺生性樂觀,被趕了也隻是笑呵呵地離開,怕她嚇到,偶爾路上還會給她買一塊小蛋糕,騙她說是剛才的叔叔送給她的禮物。
小時候的畫面,在腦海中,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發生。
可明明,已經物是人非。
“嗨!你怎麼在這兒?”
窗外雄渾有力的聊天聲,把黎穗從回憶中喚醒,才發現車早已停下。
她轉身從後座拿了鞋袋,本能地想打開換鞋,卻在猶豫兩秒後,又把手收了回去。
開門下車,但右腳還沒碰到地,就被周景淮拉住了手腕。
黎穗疑惑回頭,隻見他神色淡淡地說:“把鞋換了。”
“為什麼?”黎穗幾乎沒有猶豫就拒絕了,“我喜歡這新鞋,多好看啊。”
周景淮沉沉看了她幾秒,右手拿過她手裡的袋子,開門下車。
繞到副駕駛一側,周景淮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
腳腕被他的左手握住,灼熱的體溫,讓黎穗本能地縮了縮,但今天的周景淮,顯得格外強硬,黎穗的努力毫無用處。
被擠在高跟鞋狹小頭部的腳趾,不舒服地動了動。
周景淮動作迅速地將她腳上的鞋脫了下來,隨手扔到盒子裡,咚咚兩聲,黎穗感覺起碼四位數已經打了水漂。
在此之前,黎穗沒有在他面前表達出對這高跟鞋的不適應,是因為她覺得,周景淮說到底也是周家人。
平時懟來懟去也就算了,這種收了禮物還不滿意的事情,萬一從他那兒傳到周芷玉耳朵裡,就未免顯得她太不識好歹了。
她不知道周景淮是怎麼看出來的,但既然已經被識破,她也就索性坦白了。
“你別告訴媽,我怕她失望。”
“她送禮前不了解你的喜好,是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