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說罷,謝堯臣捏捏宋尋月的手,示意她忍耐一下,便起身出了門。
蔣雲無上茶後,借著換水的借口,在殿後廊下等著謝堯臣。
很快,便見謝堯臣跟著過來,確認四下無人後,謝堯臣問道:“蔣公公,母妃宮裡可是有事?”
蔣雲無忙道:“宋夫人,王妃的繼母,殿下可知?”
謝堯臣冷笑一聲:“怎會不知?”
蔣雲無忙道:“從前她常進宮來陪著娘娘,臣私心想著,這與娘娘而言也是一樁好事,有人陪著說話,好過深宮寂寞。但未成想,這幾次宋夫人進宮,臣覺得她有些越界了。”
謝堯臣心知今日母妃宣宋尋月進宮,怕是和孫氏脫不了幹系,問道:“公公細說。”
蔣雲無道:“上次進宮,便是撺掇娘娘給您納妾。可臣在一旁看著,委實覺著怪異。這些年,在宋夫人的嘴裡,她待長女,那可是如同親生孩子,是長女白眼狼。可哪有親生母親,會在自己的女兒剛剛成親時,便想法子給她納妾添堵的?”
蔣雲無眼裡滿是疑色,搖頭道:“臣看不明白。再者就是昨日,宋夫人進宮後,同娘娘說,前些日子,魏家父子進京,上門討要已故夫人的嫁妝,生生掏空了宋大人的家底,足足兩萬兩白銀。可按照宋夫人的說法,那些嫁妝早就給王妃,既如此,她為何不說?宋大人又為何不說?白白損失那麼多錢?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已故夫人的嫁妝,去向不明。”
謝堯臣這才知道,感情舅舅和表哥,又給他的王妃搜刮了一批錢財?
謝堯臣隻笑笑了,沒有多在意這個事,對蔣雲無問道:“接著說。”
蔣雲無搖頭嘆息,對謝堯臣道:“昨日宋夫人哭得傷心欲絕,說王妃狠心,連親生父親都敢這般算計,日後必然會害王爺,撺掇娘娘,賜死王妃。”
“你說什麼?”謝堯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孫氏有幾個膽子,居然想毒害琰郡王妃?
謝堯臣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根根繃起!
這孫氏,當真和宋瑤月一脈相承的膽大包天!宋瑤月前世敢毒害端順王,孫氏就敢毒害琰郡王妃,不愧是母女,厲害啊!
這對母女,怕不是狂妄的以為,他們謝氏皇族,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吧?可惜這種蝼蟻,在他們跟前,連姓名都不配擁有。孫氏倒是比宋瑤月聰明些,會借刀殺人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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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無聽謝堯臣問,接著道:“那宋夫人,要借娘娘的手,賜死王妃!娘娘受她蠱惑,怕日後王妃傷及您,便應了她的提議,但是娘娘的性子您清楚,她連小貓小狗受苦都見不得,如何害得了人?娘娘自己放棄了。”
聽到蔣雲無說母妃應了孫氏的提議,謝堯臣神色驟變,立時宛如玉面羅剎,但聽完蔣雲無的話後,他神色稍緩了些,許久之後,方才道:“還不算糊塗到底。”
謝堯臣深吸一口氣,伸手捏住另一手手腕。孫氏可真是好樣的,她想要宋尋月死,怕是為了嫁妝吧,宋尋月若是離世,嫁妝必會返還本家。
呵……謝堯臣低眉一聲冷嗤,他本是懶得再搭理那對母女,畢竟他娶了宋尋月,此生再與那對母女無關,但她居然還敢把手伸來王府,那他可就要剁了。
念及此,謝堯臣對蔣雲無道:“母妃這邊還有什麼情況,勞煩公公及時告知我。”
蔣雲無行禮應下。
謝堯臣和蔣雲無從殿後走出來,蔣雲無進殿,謝堯臣則喚來辰安,吩咐道:“這幾日緊盯孫氏,有任何動向,及時來報。另外,告訴梅香和菊香,之前查到的關於王妃出嫁前和孫氏的所有事,可以連證據一起,告知宋俊。”
辰安行禮:“是!”
第98章
該有的懲罰,絕不能少。
謝堯臣吩咐完辰安之後, 看了看榮儀宮的正殿,眼底流出一絲深深的無奈, 踏步走了進去。
謝堯臣出去的這段時間, 儀妃也沒怎麼跟宋尋月說話,就兩廂安靜的坐著。宋尋月自然更是不會多事找話,連茶都沒喝,就坐著發呆。
外間傳來腳步聲, 宋尋月和儀妃同時抬頭, 正見謝堯臣揭開珠簾走了進來, 他在殿中站定, 同儀妃對視片刻, 然後走到宋尋月身邊,彎腰朝她伸手,低聲對她道:“我先送你出去, 在轎中等我片刻, 我同母妃說幾句話。”
宋尋月應下, 將手遞給他。起身後,衝儀妃行禮告退,而謝堯臣,卻連禮都沒有行,直接帶著宋尋月離開。
謝堯臣看著宋尋月進轎,這才重新返回殿中。
儀妃見他重新進來, 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沉聲道:“你從小到大, 當真是一點都不聽我的話。”
謝堯臣不再似從前那般隨口懟她, 反而多了一份似與人談判般的沉穩淡定, 緩緩眨一下眼, 直言道:“母妃,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不願娶宋尋月,我不喜孫氏母女,但你從未在意過我的感受!你完全不考慮我的意見,固執定下和宋家的婚事,成,我懶得和你掰扯糾纏,我妥協了。誰知婚事出現意外,兒臣也得到了真心喜歡的人,你卻想置她於死地,你可曾想過,孫氏若當真視宋尋月為己出,為何會剛成親,便撺掇你給我納妾。”
看來蔣雲無又將她的事跟兒子說了,這個蔣雲無。
儀妃無奈嘆氣,關於宋家這個長女,自和孫氏相識的這些年,她聽了無數關於這個長女令人汗顏的事!連她的親生父親都不喜歡她,足可見這女子品性多差。
每每聽孫氏說起家裡那個繼女,她都氣得牙根痒痒,不僅欺負妹妹,還變賣生母遺產,更是在旁人宴會上偷盜,這等惡劣行徑,哪裡像個大家閨秀?
儀妃想起來就氣,怒拍幾下椅子扶手,斥道:“為何給你納妾?還不是你娶了這麼個沒有德行的女子,宋夫人擔心我,擔心王府被她禍害,才幫著想出這個法子,找個年紀大,妥帖穩重的人,去王府裡輔佐你!你卻根本不識好人心,你問我怎麼敢置她於死地,我還要問問你,文聞宋尋月,那林穗穗去了何處?我惡毒?我終是沒下得去手,但那林穗穗,在你那王妃手裡,可還有性命在?”
謝堯臣今日平靜的很,儀妃已是氣急不已,但他神色和語氣依舊平靜,接著對儀妃道:“那你可知,林穗穗本名柳如絲,乃皇後身邊的人。”
儀妃聞言愣住,詫異的看向謝堯臣。
謝堯臣接著道:“你心善,見她可憐將她收留,可她從一開始,便是皇後拿準了你的性子,借你的手,送來王府的探子。至於林穗穗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王妃給了她一條生路,並且為了護著她不再被皇後利用,故意報其死訊,讓人以為是她妒忌傷人。”
儀妃聽罷此話,半晌沒了言語,隻胸膛不住的起伏,許久之後,她接著道:“成,林穗穗這件事上,算是我冤了她。那她唆使魏家上門討要嫁妝,害得她親生父親掏空家底的事呢?也是冤了她嗎?連親生父親都這般對待,又怎麼可能待你真心?”
謝堯臣蹙眉,嘲諷道:“你對孫氏的話還真是盡信。你且細細想想,我本來要娶的人是誰?嫁妝可是提前送來王府的!”
謝堯臣話音落,儀妃面上忽地出現疑色,是啊!嫁妝是提前送去王府的,是宋瑤月的嫁妝。既如此,孫氏為何會說,嫁妝都給了宋尋月,宋尋月卻還來討要嫁妝。
她這些年對孫氏的信任已是本能,昨日聽到後,當真沒有半點懷疑,可眼下再看,似是有不對之處。
謝堯臣見儀妃同樣面露疑色,趁熱打鐵道:“魏家父子去宋家討要嫁妝,想來是一筆筆清了賬,若賬面清楚,嫁妝都給了宋尋月,又何須拿宋家的銀子去填補這個窟窿?”
多年的信任出現一絲裂縫,儀妃有些接受不來,她腦子亂了好半晌,方才一點點理出條線來。
孫氏昨日來找她,說魏家父子全不承認嫁妝已經給了宋尋月,可送去王府的,分明是宋瑤月的嫁妝,魏家父子如何承認?那就是說,送去王府的給宋瑤月的嫁妝,就是宋尋月生母留下的那些。所以才有魏家父子上門,他們說不清楚賬,拿自家銀子填補的事。
儀妃眉心緊緊皺著,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她信任孫氏這麼多年,拿她當做親姐妹,可如今這信任,居然有了裂縫。
儀妃心間一時難受不已,既有驚訝,又有這麼些年相處下來的感情所導致的難過痛心。
謝堯臣眼底流過一絲不忍,對她徐徐道:“從前兒臣並不想太過阻止你和孫氏打交道,實在是因為自小長在榮儀宮,清楚的知道您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若是能開心些,即便兒臣不喜她,你和她來往便來往,我不反對。但孫氏不是個好人,你拿她當姐妹,她拿你當刀使。”
“不可能!”儀妃駁斥道:“她縱然是為了自己女兒,有了些算計,但她對我,不可能是虛情假意。”
這麼多年的情義,這麼多年的交心陪伴,她唯一的摯友,她不信孫氏對她全無真心。
謝堯臣道:“若母妃不信,大可找個機會,安排一下,聽聽你不在時,她會怎麼說你。”
從前他心疼母妃,知道她在深宮過的寂寞,沒有嚴正幹涉她和孫氏的來往,可這孫氏的狠毒和算計,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就絕不能再縱著。
謝堯臣再看她一眼,道:“兒臣話已至此,母妃自行掂量吧。”
論跡不論心,賜死的事,他的母妃終歸是沒有做,但必是得讓她記住這次教訓,該有的懲罰,絕不能少!若再不對他母妃狠心一次,他們遲早還得走前世的老路!
思及至此,謝堯臣淺施一禮,道:“開春天暖後,兒臣便會帶王妃離京,少則數月,多則數年,母妃在榮儀宮,自行保重吧。”
儀妃聞言大駭,詫異看向謝堯臣,卻隻看到自己兒子,大步離開且毫無留戀的背影!
儀妃眼裡噙滿淚水,他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很多年都不會再來見她,同她說話的意思嗎?這和斷絕母子關系有什麼分別?
她這輩子最在意的人,隻有這個兒子!這個兒子就是她的一切,可他居然說幾年都不會來見她!
“謝堯臣!”儀妃怒砸椅子扶手,歇斯底裡道:“你回來!你給我回來!”然而她的怒意,縱然盛大,卻依舊像她這個人一樣,似砸進大海的雨滴,動搖不了大海分毫。
見謝堯臣全無回來之意,儀妃隻覺心髒抽痛,她終是難忍心間痛苦,捂著心口嗚咽出聲。今日無論是對孫氏產生的懷疑,還是兒子給她的重擊,都叫她心痛難忍,哭到不能自己,一時六神無主。
蔣雲無在這個時候進來,一見此情形,神色一慌,上前扶住儀妃的手,急道:“娘娘,您不能這般哭啊,傷身子啊!”
儀妃隻覺此刻的自己,像一棵全無依靠的飄零落葉,這若換成從前,她必定第一時間找人召孫氏入宮,陪她說話排憂。可現在……她隻有蔣雲無了。
“雲無……”儀妃哽咽的朝他伸手,六神無主道:“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方才自家殿下離開時,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蔣雲無便忙按殿下的吩咐,對儀妃娘娘道:“娘娘,你已經惹惱了殿下,殿下什麼性子,一輩子都來見你都有可能!您固執了一輩子,不如就聽一次殿下的話!想法子探探孫氏的虛實!”
儀妃眼珠在眼眶中亂轉,顯然已有動搖,這可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情況,蔣雲無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怕失去殿下!忙趁熱打鐵道:“娘娘,您若這次還不聽殿下的話,您可能這輩子都見不著殿下了!”
儀妃眼底明顯晃過深深的憂懼,但也同時下定了決心,轉而淚眼婆娑的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蔣雲無將方才謝堯臣教給他的法子,伏在儀妃耳邊,原樣告知了她,說罷,蔣雲無道:“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