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辰安眉心亦是緊鎖,接著對謝堯臣道:“您那連襟,就是宋瑤月的夫君顧希文,生於曹莊,父母早亡,叔嬸照料,曾有多年,常出入賀府。想來這便是王妃查賀府的緣故。”
謝堯臣猛地抬頭,看向站在一邊的辰安,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顧希文,前世那般能耐,《治國論》深入淺出,波瀾老成,涵蓋治國、擇官、任賢、貢賦、安邊、刑赦……被父皇譽為大魏傳世之作。他也曾看過,令他受益良多。
可沒想到,他竟是從這樣的遭遇中搏擊至前世的位置。
可宋尋月為什麼要查?是不是因為厭惡宋瑤月,想借此事羞辱妹妹和妹夫?
謝堯臣暫且沒功夫想宋尋月,眼下賀府的事更要緊,既然被他知道,就不能坐視不理。
謝堯臣起身,眸色如鋒,對辰安道:“這件事得管!去查,把賀府翻個底朝天,這樣一個人,本王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其他罪狀,必是要送他進大獄!”
辰安聞言,眉宇間擔憂盡顯,單膝落地,跪在了謝堯臣面前,勸道:“王爺,臣今日得到這個消息,便料到您會管。賀譽沒什麼,可京兆尹賀名是二皇子端順親王的人!您這些年,收鋒芒,養韜晦,好不容易叫太子和端順王不再視您為威脅。他們對琰郡王府警惕從未放下,您若動賀譽,但凡被太子或者端順王查出半點端倪,以為您是要動京兆尹,那您這麼些年經營的一切,可就付諸東流了。”
當年儀妃娘娘生下皇子後不久,儀妃母家鄒氏,便因救災不利而被下獄。鄒大人斬首,其餘家眷返回原籍,至今再無啟用。
便是王爺自己,在長大封王出宮前,在宮裡就有四回險些命喪黃泉,好在他們王爺命大,四回都有驚無險。
可他們能次次防住嗎?
他們王爺沒有得寵的生母,亦沒有背後扶持的母家,但凡輕舉妄動,不知何時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謝堯臣聞言,本炯炯的雙眸裡,流過一絲疲憊,復又坐回羅漢床邊,雙肘撐著膝蓋,垂下頭去。
他空有一顆憐憫眾生的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他並非不想做一個上進優秀的皇子。可一個母妃不受寵,從出生就不得父皇重視,母族又沒有權勢的皇子,上進,便意味著成為他人的威脅,就意味著自尋死路。
從十二歲那年,他就明白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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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安說的道理他都懂,這也是他這些年的做法,在太子和端順王眼裡失去威脅,變成紈绔。在府裡安排類似寄春那樣單純老實的主事,什麼也不叮囑,讓他的王府看起來四處透風,任何事都擺那些人眼皮底下,叫他們放心。
唯有如此,他和母妃,反倒能得一線生機,將這一生平安富貴的過完。
謝堯臣沉默了許久,許久後,他終是抬眼,眼底依舊是先前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件事到了他眼前頭,他就不能坐視不理,否則午夜夢回時,他會始終想著已經知道的一切,不得心安。
既然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法子,那就用些見不得光的辦法。
念及此,謝堯臣看向辰安,吐出三個字:“笑仙散。”
辰安聞言愣了一瞬,隨即笑開,對謝堯臣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謝堯臣衝他笑笑,而後道:“王妃的動向繼續盯著,去打聽一下賀譽平日都做些什麼,好找個下藥的機會。”
辰安應下,轉身離開。
而宋尋月這邊,第二日一早,便收到鍾年送來的消息,說是賀府的事情已經查到。
宋尋月正好剛吃過早飯,便帶著星兒和寄春一同出門。
來到街上,宋尋月命馬夫,將馬車找了個人少的巷子停下,便讓星兒便去找鍾年。不多時,星兒帶著鍾年一起回來。
宋尋月叫星兒和寄春屏退隨行的馬夫和護衛,單獨同鍾年說話。
鍾年站在車外,將這幾日查到關於賀府的一切,盡皆告知宋尋月。
全部聽完後,宋尋月倒吸一口冷氣,委實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詫異問道:“那賀員外,不是個男的嗎?為什麼要少女,還要少年?”
鍾年神色躲閃,不知該如何給王妃解釋,畢竟王妃不是他營裡那些糙漢子,什麼下流話都能說。
鍾年組織半晌語言,躲開宋尋月眼睛,方才道:“有些達官顯貴的家裡,若妻子有孕,家中又不方便納妾,亦或有服喪不得與妻妾同房時,便會選些樣貌清俊的小廝來泄火,走……谷道。”
宋尋月大驚,驚得她下意識抬手以手背掩唇,眼裡甚至氲上一層淚意。
宋尋月愣了好半晌,這一刻,所有的一切方才在她腦海中連成一條線,前世賀家大火,顧希文厭回曹莊,深厭自己叔嬸,以及他……為什麼不行。
難怪……怕是他心中,早已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宋尋月心驚不已,到現在心還在胸膛裡怦怦直跳,若讓賀譽這種人繼續放縱下去,豈非會有更多人受害?這世上,豈非會有更多的顧希文出現?
鍾年眼底滿是深切的嫌惡,咬牙切齒道:“這種人,該死!”
確實該死!宋尋月深以為然,可是她怎敢殺人?
宋尋月想了半晌,忽地想起謝堯臣,他怎麼說也是王爺,解決這件事比她容易的多。
這件事若告訴他,他會不會管?他心善,王府裡有那麼多人都是他救下的,想來他會管吧?
可她要怎麼跟謝堯臣開口?
鍾年看神思不定的宋尋月,問道:“這件事王妃管嗎?”
宋尋月點點頭:“管,肯定要管,但容我想想法子。”
鍾年忽地道:“王妃娘娘,我有個法子。”
宋尋月忙看向他,眼裡含著期待,問道:“什麼法子?”
鍾年道:“娘娘可聽過,笑仙散?”
宋尋月不解道:“那是什麼?”
鍾年笑意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王妃大家閨秀,想來沒聽過這種髒東西。笑仙散,春藥的一種。從前我在邊境當兵時,每月逢假,我那些兄弟們就會去當地窯子裡快活耍耍,偶爾也會用此類藥助興,但唯獨笑仙散,是誰都不敢碰!”
宋尋月問道:“為什麼?”
鍾年解釋道:“這笑仙散,藥力很足,比任何藥都藥力強勁。可但凡過量,藥效過後,便會導致男子徹底失去能力。若再過量,短時間內,甚至會失去神志,成為一個隻想泄欲的瘋子。”
宋尋月明白了鍾年的意思,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給賀譽下藥,讓他再也不能……是不是?”
鍾年點頭,他最看不慣欺負小孩和女人的東西,這種玩意死不足惜。
宋尋月長籲一口氣,認真肯定道:“好法子!”那就不用去找謝堯臣了。
可新的問題又來了,宋尋月尋思道:“這藥要怎麼下呢?去賀府不可能,短時間買通賀府的人也不敢用,咱們隻能等賀譽出府。”
宋尋月似是想到什麼,忙對鍾年道:“去打聽賀譽的行程,咱們找機會在外頭下,屆時人多眼雜,便是他出了事,人海茫茫的,死也找不到咱們頭上。”
鍾年應下,對宋尋月道:“娘娘放心,我一定辦好此事。讓這隻牲口,再也動不了心思。”
宋尋月復又問道:“這幾日林穗穗有動靜嗎?”
鍾年道:“也就每日出去買點菜,回去自己做飯,平時不出門,暫無動靜。”
“好。”宋尋月點點頭,對鍾年道:“那我先回去了,再有消息你還來王府找星兒。切記買那藥的時候,控制好劑量,別叫人瘋了。”
鍾年行禮應下,看看四處,見沒人,正準備離開巷子,卻被不遠處的星兒叫住,鍾年不解道:“姑娘有事?”
星兒道:“王府裡沒有首烏藤了,鍾大哥下次來王府,能否幫我帶些首烏藤,我好給小姐磨安神粉。”
“小事。”鍾年笑笑,衝星兒招呼了下,便轉身離去。鍾年走後,宋尋月等人也回了王府。
第二天下午,謝堯臣在屋裡半躺著在貴妃榻上看話本,辰安匆匆跑進來,行禮道:“王爺,賀譽平日的行程打聽明白了。”
謝堯臣放下書坐起來,食指凌空點他一下,道:“說。”
辰安道:“賀譽懶怠,大多數時候都在府裡呆著,偶爾會去野外騎騎馬,基本沒什麼下藥的機會。但是他每逢初一十五的廟會,會帶著唯一的兒子,進城同京兆尹會面,下午陪孩子在城裡轉轉,買買玩具,夜裡會把孩子留在京兆尹府。此後兄弟二人再一同出門,先雷打不動的去廟會李氏腸粉店,吃一碗腸粉,然後會去玉香樓,聽曲賞舞,夜裡會宿在玉香樓裡,第二日再帶著孩子回曹莊。三日後便是冬月十五,屆時是個機會。若在廟會上下藥,神不知鬼不覺,人多眼雜,便是他們想查,也查不到任何頭緒。”
謝堯臣了然,站起身,玩兒著袖口護腕上的金扣,緩緩在屋裡踱步,神色間若有所思。
思量半晌,謝堯臣唇邊出現笑意,對辰安道:“那就後日,等晚上賀譽兄弟二人出門後,便找人跟著,腸粉店如果找不到機會,便在玉香樓找機會下,總之那笑仙散他得盡數給本王吃下去。”
這種去玉香樓的人,會用勁藥,在旁人眼裡正常的很,屆時藥力發作,那玉香樓那夜,便是他人生最後一次做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