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但孟秋覺得不大禮貌,還是坐起來,問了句,“你爸爸嚴重嗎?”
想來深夜是急症,不然趙曦亭也不會接了電話就趕過去。
年紀大的人不經折騰,越是急症越兇險。
趙曦亭頓了好一會兒,半正經半懶散道:“要不你跟我上去瞧?”
孟秋一梗。
他有心情玩笑,應該沒太大問題,但她絕對不可能上去的。
趙曦亭見她不肯說話,指尖杵著太陽穴,歪頭目不轉睛地盯了她好一陣。
“去不去啊?”
孟秋被他看得脊背發毛,幹脆閉上眼睛裝看不見。
剛給他打電話的應該是長輩。
她已經被發現了,他不怕被說,她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去了吧。”
趙曦亭零零散散笑了一聲,孟秋心尖也擠得零零散散的。
最後趙曦亭沒真逼她上去。
說明邀請隻是個幌子。
夜幕中,孟秋看趙曦亭一個人上了醫院的臺階,門口有個站姿筆挺的男人朝他迎去,說了幾句什麼,趙曦亭面容清淡地點點頭,長腿從容地邁進玻璃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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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這個月經期提前,想是吃了藥激素不穩的緣故。
那天趙曦亭來勢洶洶,他們之間發生得突然,沒有做措施。
趙曦亭好像也並沒打算要做,不然以他的自制力和萬事周全的性子,怎麼也會停下。
但他那天毫不顧忌地弄在裡面。
孟秋睡足了才想起這個事,惱了一陣,來來回回打開美團想買藥。
她那時沒想到,隨趙曦亭亂來,也有一部分她的錯。
但孟秋還是覺著這個事情不能自己扛,直接給他發消息。
她打字編輯的時候,害怕又羞惱,語氣便沒那麼婉轉。
直接打了幾個字。
——沒做措施。
趙曦亭直接打了電話來,語氣很溫柔,“我會負責的,孟秋。”
孟秋有點不安,“……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曦亭頓了頓,安撫她:“有些事隻是時間順序問題。”
他對人生太篤定了,因此壓根沒想過未來會放她走。
以前不會,發生關系以後更不會。
對他來講,他們之間發生的任何事,確實隻是時間問題。
孟秋不知怎麼心髒酸漲得厲害。
但她的時間順序不是這麼排的。
孟秋安靜了一會兒,認真地和他說:“趙曦亭,我還想好好念書的。”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好。”
過了一兩個小時,孟秋就收到了一盒藥,不知道趙曦亭從哪裡弄來的,連藥名都沒有,就一個白盒,說這個已經是最不傷身體的了。
掛電話前,他答應她下次會做措施。
孟秋沒幾天後,見到了趙秉君,他約她吃飯,說有事情聊。
他們見面地點是一個酒店,上的都是精巧的家常菜。
孟秋夾了一片藕,送進嘴裡細嚼慢咽起來,不知怎麼彎了彎唇角,有種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趙秉君掃了掃她的笑眼,給她倒果汁,沒以前端著的領導架子,像個溫和的大哥。
他玩笑道:“我也怕了你了,那件事他私底下沒少和我計較,以後你和他再有什麼,可千萬別給我發消息。”
孟秋表情輕柔,無奈笑笑,“那天和您吃飯,我也想不到我們還會碰面。”
她是抱著此生不再相見的心態和他道別的。
孟秋放下筷子,“您今天找我是什麼事呀?”
趙秉君眼神意味深長,“就別用您了吧。”
孟秋攪了攪碗裡的羹,耳朵有些熱,也是習慣了,她對趙秉君還是生疏的,並沒有因為趙曦亭改變什麼實感。
小姑娘已經沒那麼別扭了,但估計還沒邁過心裡的坎兒,再加上害羞,暫時還縮在殼裡。
趙秉君不知怎麼有些幸災樂禍,壓了壓唇邊的笑,和煦道:“算了,隨你吧。”
他開始進入主題,“今天為你實習的事情。”
“大二暑期該找實習了吧。”
孟秋抬起頭。
趙秉君繼續說:“之前你幫公司寫的文案很不錯,我後來打聽了一下,都對你贊不絕口。”
“有沒有興趣來創威實習?”
創威科技名頭大,福利也好,出名的性子傲,加上文職少,就算燕大這麼拔尖的學校,簡歷扔進去也聽不到個響來。
畢竟裡面斯坦福牛津的研究生員工也一抓一大把,算不得出奇。
孟秋沒想到趙秉君會來給她遞橄欖枝。
“為公,我想留人才。”
趙秉君略頓頓,沒繼續往下說,指尖點了點桌面,像是改了什麼主意,“前一句是實話。原本他讓我別說,應該是怕你有壓力,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這個建議是他提的。”
“想給你鋪路。”
孟秋怔了怔。
然而趙秉君下一句話更讓她心頭一震。
他不疾不徐道:“你還想出國吧?”
“創威科技在海外有分公司,名頭也不小,你拿這段實習經歷去申研,一定能加分。”
原來趙曦亭什麼都知道。
趙秉君笑說:“前些天老爺子生病,我和他見面聊起來,我說那天聽說他平白買了套房,名下卻沒有,是不是給你買的。他沒否認。我調侃他散千金博紅顏一笑的作風,和我們那個花天酒地的堂弟沒差別。”
“你猜他怎麼說。”
孟秋不語。
趙秉君看向她,“他溫溫淡淡地說,小姑娘一個人大老遠在燕城生活不容易,總得有個屬於自己的地方,要是出了什麼事兒,還能有個倚仗。”
孟秋喉嚨幹澀起來。
趙秉君一字一句吐出來:“這次他來找我,我又問他,花心思給人步梯子,不怕飛了找不著麼。”
趙秉君又笑,睨著孟秋低下的臉,頓了頓,字字鏗鏘。
“他說,人本來就是鳳凰,有沒有他都能飛得很高。”
孟秋心裡一瞬間打翻了調味料,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攪合在一起,不是滋味。
第50章 魚藻
趙秉君要給孟秋送回嘉霖, 孟秋說不用,又問他,趙曦亭在哪裡。
趙秉君一聽就笑了, “你要去找他?”
孟秋頭點得很勉強, 像是從老槐樹上揪了一朵金花下來, 花是揪下來了,樹枝還在晃。
趙秉君笑得很有意思。
孟秋原本沒懂, 到了地方她明白了。
趙秉君給她送到燕城西面, 在鬧中取靜的中式宅子附近, 門口不大起眼。
孟秋下車那會兒, 趙秉君像是再不敢管他們之間的事,沒給趙曦亭打電話說人送來了, 隻是很好心地略提了提——
這是個俱樂部。
沒正門, 得從側門進。
但沒名沒姓大概連側門也進不了。
趙秉君問孟秋要不要把她送進去, 孟秋說不用。
孟秋在院子跟前杵了一陣。
老舍寫《四世同堂》就寫過胡同, 葫蘆似的窄, 這樣窄的地方以前卻通王府,再走走還能走到護國寺。
可惜護國寺燒死在大火裡。
舍利塔有十八種功德,其中一項是長壽,但看起來佛僧並未庇護, 長壽的功德跟著千佛塔灰飛煙滅,隻在史書上留下“現已無存”四個字。
她和趙曦亭相處模式大多是他黏皮糖似的跟來,她有事的時候, 他也會消失。
孟秋從來不打聽他在哪裡。
細一瞧,趙曦亭從來不是居家的款式。
他的束縛來自於他樂不樂意。
孟秋沒敲開那扇門, 從巷子裡出來,街燈和和地照著, 從暗到明,泾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她看到對面有一家花店,走過去,挑中了茉莉。
孟秋坐在花店旁邊一條小板凳上。
店主是個氣質溫和的姐姐,店裡沒什麼人,很樂意和她聊幾句,說除了年節外,生意很冷清,像她這樣買花給自己的少。
孟秋笑問:“那送人都送什麼呀?”
店主理完東西,擦擦手往她旁邊一坐,身心舒暢地嘆了一聲。
“現在人都土,懶得理會花裡面的意思,越直接越好,母親節康乃馨,情侶送玫瑰,越大捧越能體現心意。”
她低低眼睛,一掃,“你這四不像。”
孟秋看著手裡的四不像,笑了笑,也不打算改主意,隻說:“很好聞呢。”
到九點多,趙曦亭問她和趙秉君結束沒,要來接她。
她和趙秉君吃飯是和他打了報告的。
當時他裝得跟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從她背後抱住她,親她耳朵,嗓音低絨絨地說:“又和他吃啊?”
孟秋心跳慌得七歪八倒,差點以為他要翻舊賬。
她現在和趙秉君沒秘密了,便說:“那你一起去?”
趙曦亭懶懶散散說不去。
他說不去就已經很反常了。
還是被他耍了一遭。
孟秋雖沒接觸過俱樂部,聽喬蕤瞎聊天科普了一些,裡面什麼都有,雪茄酒吧,露天庭院,桌球館,這種地方多少沾點十八禁,運氣好還能看到幾個明星。
當然也有隻喝茶打牌的,但搞純愛的不多。
孟秋沒多說什麼,給趙曦亭發了個定位。
趙曦亭那邊牌局還沒散,看到這定位,他眯了眯眼睛,將牌一扔,靠在椅背上看手機,滑了一陣,見她除了定位惜字如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幾個人莫名其妙地看他。
孟秋和趙曦亭的對話框裡多了句話。
——抓我小辮子呢?
孟秋想了一陣,問。
——你現在有小辮子麼?
趙曦亭咬著煙站起來,眼底虛虛浮著要算賬的笑,頭也沒抬,垂睨定位,兩指放大到街道,瞧了瞧,散了把錢出去,溫聲對牌桌上的人說。
“今晚算我的。”
他要走當然沒人敢問,隻覺著他今天心情好到奇怪。
孟秋看到趙曦亭回過來。
——進來坐坐?
孟秋不知道他是沒玩夠還是什麼,懶得他的掃興,幹幹脆脆地打字。
——我先回去了。
趙曦亭很快發了幾個字來。
——走什麼。
看樣子他要出來找她。
孟秋關了手機乖巧地坐著。
幾個小時前,趙秉君嘴裡的趙曦亭給她的震撼太強。
她情緒一上頭就來找他了,細想想,也不是想見他,隻是想過來。
現在真要見到人,她手裡的茉莉花卻燙起了她的眼睛。
霜藍色的夜色止步於燈下。
孟秋眼一眨,馬路對面的人就離她近幾米,再一眨,再近幾米。
她知道身姿清長攜風而來的那人終點是她。
這份篤定孟秋承認得不容易。
到現在也是。
小姑娘傻兮兮抱著花和包,坐在小板凳上,遠遠瞧著像流浪兒。
太可憐了些。
趙曦亭俊眉一耷,有點無奈,“等多久了,怎麼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