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趙曦亭緩步走過來後,把她抱了起來,手臂從她腋下穿過,讓她兩隻手掛在自己肩上。
他的肩就像絞刑架。
孟秋顫著眼睫胡思亂想。
他們就在中庭的風裡相擁。
趙曦亭撫摸她的頭發,讓她的下巴在自己耳邊埋得更深,深而漫長地呼吸, “我頭挺疼的,孟秋。”
“在我手機找什麼呢?”
孟秋閉上眼睛,坦誠:“我想爸爸媽媽了。”
“抄了號碼你自己查嗎?”
“……嗯。”
趙曦亭笑了一聲,將她的脊背揉軟了,將她那點點從骨肉裡溢出來的顫意貼在指腹一下接一下簸弄,在這一刻,她是聽話的,完全的聽話,好像他對她做什麼都可以。
這段時間。
他是有點太寵她了。
趙曦亭目光寡淡地看著她。
她穿著他買的睡衣。
他長指捏上去,解開了紐扣,從下往上。
孟秋感覺他解開了,用力地把自己塞進他懷裡,兩隻手臂瘦瘦的,細細地掛在他脖子上,摟緊,想壓住那隻手。
Advertisement
她的手還拿著他手機。
趙曦亭把她推開了,指尖放進去,孟秋覺得自己是一隻瓷罐子,先是在凹進去的那段抹了冰涼涼的蜂蜜,一直塗到頸口,勻熱了,塞到他的唇邊。
是黏的,也是潮的。她在夏天沸騰的水裡,泡成軟爛的泥。
但他今天仿佛沒什麼意趣,鬧了沒一會兒就停了,指尖沿著蝴蝶骨畫了一輪又一輪,和她玩笑,“這隻小蝴蝶是誰的?”
孟秋輕聲說。
“你的。”
趙曦亭勾唇笑了下,“她會飛走嗎?”
孟秋心頭一駭,悄然抬起頭,但趙曦亭表情散漫,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她心虛地掩下睫說:“不會。”
會的。
趙曦亭親了親她頭發,“孟秋,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孟秋聽著他的表白,想起趙秉君託人發來的電子郵件。
就在兩個小時前。
電子郵件裡面有幾張證件照片。
還有一個字。
安。
第30章 浸泡
趙曦亭抱著孟秋進側廳。
側廳落地燈的燈影橙得恰到好處, 偏安一隅的暖意。
不知孟秋是不是因為偷抄他手機裡的號碼被抓住嚇著了,他帶她進來後很乖巧安靜,頭也一直靠著他的肩, 十分依賴他的樣子。
趙曦亭抱著她窩在孔雀綠的吊椅上, 廳外掛著绀藍的夜, 嗚嗚吹著風。
剛才,她身上的香氣被吹散了, 沒現在明朗。
她的氣味不經雕琢, 剝開沐浴露和洗發水, 有更深一層純質的味道。
上一次他就發現了, 不屬於馨香,而是獨屬於她的, 幹淨輕和的一縷。
他鼻梁抵著她肩頸的骨肉, 被這縷軟甜勾進去, 像書生遇上了天真的妖精, 有點兒好奇, 有點貪迷。
許是他的皮膚有些涼,他緩慢抵達她的鎖骨時,孟秋一縮。
他長指在另一邊壓住她,低緩吐字。
“別動。”
“讓我聞一會兒。”
他深深吸了一口, 感受大腦神經跳動的痛意孜孜不倦地攻擊他的神思,毒液一樣鋪開。
她的味道讓他分神。
從痛覺裡分神。
他閉眼伏在她耳邊,“說點什麼, 孟秋。”
他撲出來的呼吸讓孟秋脊背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她微微啟唇,是想讓他覺得自己是聽話的, 和他聊點闲天。
但是她沒有話和他說。
趙曦亭似乎等得沒有耐心,眉宇先是攏起來, 山川一樣迭著,又緩緩攤平,一同攤平的還有他唇際的寧和。沿著她纖靈的邊緣,嘈雜密集起來,他拇指強勢地壓住她的唇不讓她咬住自己,嗓音沙沙地低聲鑽進去。
“沒話說麼,那就喘。”
“每次都咬自己,疼不疼,嗯?”
“我們本來就是做這種事的關系,是不是?”
“是麼?”他追問。
孟秋害怕地縮起來,卻又不敢縮得太厲害。
他的聲音絨絨的,像咒語,一種跟隨他就能紓解所有苦難的咒語。
她喉嚨繃緊了,仿佛無法震動,回答他:“……是。”
他一邊發出響聲,一邊輕徐的吐字,“那天你和我說江南的橋。”
“我在想。”
“你一定也是水一樣的姑娘。”
孟秋感覺到他齒尖像吸血鬼一樣嵌進她的皮肉,這痛感幾乎讓她蹙起眉,趙曦亭卻上癮一樣想要聞一聞她血液的味道,她在臨界點就要掙扎的時候,他突然用唇裹住她疼痛的那端,盤桓,安撫,熨帖。
孟秋幾乎扛不住,手指去抓他的頭發,快泣出聲來,這截然不同的兩端,像他的人,能狠心到極致,也能給予到極致。
“……趙曦亭。”她還是叫了他名字。
趙曦亭嗓音有點懶,有點啞,卷著笑,“嗯,這不就有話說了。”
“嗯……”
孟秋聽到自己的聲音,幾乎清醒,要逃開,眼睫軟塌塌地掀起來。
她伏在他耳側輕聲說:“我……我幫你泡杯茶吧。”
她知道他今晚頭疼。
他現在把她當成了調劑品轉移注意力。
她都知道的。
趙曦亭憐愛地親了下她的唇,笑了下,有點惡劣地擦在她耳朵旁,“用哪兒的水泡啊。嗯?”
孟秋聽得太陽穴一漲一漲,裝沒聽懂,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壺裡煮了一些。”
趙曦亭臉頰貼著她,吸貓似的緩慢地蹭著,和她撒嬌,嗓音沉沉的,綿綿的,“我想用江南來的水泡,成麼?”
孟秋答得很不解風情,輕聲:“這裡沒有。”
趙曦亭又笑了一聲,懶懶地耷著眼,撫她的臉頰,語調有些混不吝,“你不就是麼。”
他抬起她的下巴。
孟秋撞進他黑眸,顫著眼裡的水花,目光往旁躲了躲。
他虎口輕而強勢地卡住她細細的脖,俯身,探進她的唇,手指挪到後腦勺,緩緩咽了一陣,溫柔平緩,像真的在飲她體內的江南雨。
孟秋枕在他掌心,溫順地承受。
趙曦亭心情似好了許多,抱著她緩了一陣,慢慢啟唇,像在教她怎麼讓他高興,一字一句耐心地說:“我不想讓你見你父母,那你翻破我手機也見不著。”
“但是你說要給我泡茶,我過幾天就可以讓你們見面。”
他低頭看她眼睛,“明白沒?”
他就是喜歡聽好話,喜歡和她扮演尋常情侶的關切。
騙的也行。
他無所謂她怕他,也無所謂她討厭他。
但他一旦意識到她防著他,要去依賴別人,就要和她翻臉。
剛才他真正不高興,懲罰她,就是從看出她要把手機號拿給別人查開始,態度冷得仿佛要收回她所有自由。
跟上次趙秉君的事一樣。
孟秋沉浸在思緒中,分析他人物邏輯,猛地意識到什麼,神思掉頭,抬頭看他,有些難以置信。
趙曦亭松開她,頭一仰,掛在吊椅邊緣,閉上眼,散漫地吐字。
“不是說要泡茶麼?”
孟秋這時覺得給他泡一百杯都可以,應說:“好。”
吊椅像鳥巢一樣往裡凹,可以蕩起來,孟秋腿不夠長,下去的時候晃了好一會兒。
趙曦亭歪著腦袋,不幫她,挑著唇,眯眼看她跟鹌鹑一樣撲稜。
她一個站不穩,又跌到他腿上,他放著腿讓她撐。
她卻避他像野獸,匆匆忙忙從他腿上站起來,拖著鞋走了。
趙曦亭看她忙裡忙慌的影子得出一陣意趣。
像是痛感裡開出花。
生機勃勃。
舒緩熨帖。
孟秋不可避免地想起她第一次給他泡茶,她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性子,看出他頭疼,為一份工作,賣弄自己的小聰明。
趙曦亭似怕她燙著,她剛拿起壺,就長腿大步邁過來,握著手腕讓她放下,自己來。
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他旁邊。
他捧起茶聞了聞,是熟悉的味道,他視線落到她濃綠的镯子,盯了一陣,勾唇掌上去,慢條斯理地撫了撫,又挪到她臂上,小姑娘任由他擺弄。
他的镯,她的茶,他的人。
完完整整地聚在這裡。
趙曦亭看得輕笑,薄唇在茶盞邊細細抿了一口,喉嚨清潤了一些,“你怎麼那天就看出來我頭疼了?”
孟秋聽到這個問題,心情難以言喻。
怎麼看出來的呢?
大概是他那時攏起來的眉,讓她想,他是不是很疼。
但,早知今日。
她肯定裝看不出來的。
孟秋簡短說:“猜的。”
趙曦亭懶洋洋地贊了聲,“不愧是狀元。”
“挺會猜。”
兩個人安靜了一陣。
趙曦亭看著白瓷盞裡飄著的幹花,有些漫不經心,“我忘了在哪兒看過,茉莉花有個諧音還挺有趣。”
“你知道麼?”
孟秋坐在那,開始想過幾天見到爸媽的事,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卻又強迫自己刻意迎合,不讓他話落地,“我不關注這些。”
“是什麼?”
趙曦亭垂眸睨她,好一陣,把茶喝完,隨便放了杯,拉起她的手往臥室走。
“好睡覺了。”
她後來好奇查了查茉莉花的諧音。
原來是“莫離”。
-
孟秋仿佛在做夢,見爸爸媽媽這一天,趙曦亭沒和她一起去,給她安排了輛車。
她在機場外面等的時候就將車窗降到了最底下。
一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她瞬間眼淚模糊,兩隻胳膊朝外像要長出去,用力地擺了擺。
何宛菡和孟元緯驚喜地衝她揮了揮,似乎並不知道她會過來。
他們旁邊有幾個幫忙推行李的,穿著便衣,行動卻十分利落。
他們和兩口子交談幾句後,上了另一輛車。
孟秋目不轉睛地看著路對面的他們。
這段時間她像度過了漫長的季節,春去冬來,聽了風,看了雪,卻遲遲見不到歲月盡頭,最後困在熱浪滾滾焦躁難安的三伏天。
爸爸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看上去很好,媽媽明顯瘦了一些,不知是不是瑞典地勢偏北,皮膚也變白了,健康的白。
何宛菡坐上車,把墨鏡放進包裡,高興道:“哎喲,趙先生也沒和我們說你會來,我們還尋思去你學校給你驚喜呢。”
孟秋緊緊和她擠著,心裡有股失而復得的清涼,並不完全的暖,“你們幹什麼去了?”
何宛菡解釋道:“你爸爸去開刀了,我們不想讓你擔心,想手術成功再告訴你。”
“結果這麼倒霉,剛到那兒證件手機都被搶了。”
孟元緯一談起這事兒就不爽利,“外面真不安全,要不是趙先生人好,給我們安排了翻譯,還不知道得遭多少罪。”
翻譯指不定瞞了多少事,欺負他們聽不懂。
孟秋想。
何宛菡似想起什麼,“對了,我們給你錄了不少視頻,都讓趙先生發給你了,你最近忙什麼呢,都不給我們回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