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沈寂之:“。”
之後那些年,其實還有更離譜的夢。
不過沒必要再和她說就是了。
沈寂之索性承認,一臉淡定:“嗯,我是。”
劍修,敢作敢當。
簡歡:“……”
剛剛低落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簡歡瞪他一眼,拿了符筆,打算繼續畫符。
但她看了看手中沈寂之當年送的符筆,又想了想,沒忍住,嘀咕:“原來你對我是見色起意,嘖,男人啊。”
她還以為,是共同貧窮下的惺惺相惜呢。
聞言,剛想起身的沈寂之微微一怔。
桌邊燭光溫潤,籠在嘖嘖搖頭的少女臉上。
他靜靜地打量她片刻,突然間輕喚:“簡歡。”
簡歡:“嗯?”
“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難以接受。”因為在權衡詞句,沈寂之說得很慢,“直到方泉寶殿的那一個晚上,我整理了很久的書。”
簡歡下意識停了筆,低頭看他。
少年的眸中,帶著些許回憶之色,似乎能透過時光的迷霧,看向三年前,在一地凌亂的書堆間,將書一本本撿起撫平的那個自己:“然後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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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簡歡,早就不對了。”
“若當年,拿著婚書來找我的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一個女子,出於報恩,我也會讓她們住我那。但我不會回去。”沈寂之半蹲在她面前,仰頭定定地看著她,“我會住在煉器堂,甚至隨便找一處空地,也不會回。”
“但我那時,能回的每一天都回了。”沈寂之眼輕輕彎了下,那張面無表情以至於看著格外冷漠的臉,一下子變得柔和,“在我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我的雙腳,似乎就已經背叛我,朝你走去了。”
抓著筆的五指莫名一松,砰地一聲輕響,符筆掉落,骨碌碌地朝桌沿滾落。
沈寂之的視線依舊在簡歡那,手卻精準地一伸,接住符筆,抬手遞給簡歡。
簡歡看看那支符筆,眨了眨眼睛,沒接。
她腳在椅子的木腿上一踢,把屁股下的椅子往後踢開,在沈寂之面前蹲了下來。
沈寂之的眼睫不經意顫了下,總覺得簡歡要吻他。
結果,簡歡看著他,再看著他,然後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沈寂之:“……?”
簡歡義正言辭道:“沈寂之,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說話了。”
哪怕被她捂著嘴,沈寂之依舊在努力發聲,隻是聲音聽著嗡嗡的:“為何?”
簡歡蓋住他嘴巴的手再用了點勁,湊過去,親了親他那雙很會說話的眼睛,聲音越說越小:“你現在,說話有點太好聽……”
好聽到,想到書中他的結局,簡歡的一顆心就像泡在黃連水裡,又苦又澀。
她松開捂著他嘴巴的手,張開雙臂,撲入沈寂之寬闊的胸懷,緊緊抱住他,喊他:“沈寂之。”
沈寂之收緊攬住簡歡的雙手,頭埋在她的頸窩:“嗯?”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簡歡瓮聲瓮氣,吸了吸鼻子,“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和你一起做……”
沈寂之:“比如?”
“比如……”簡歡仔細想了想,想起現代刷到的什麼情侶必做一百件小事,改了改,說給他聽,“一起去看戲,一起穿最昂貴的同樣式衣裳去看元宵燈節……”
“你等一下。”沈寂之松開簡歡,讓她坐在他一隻腿上,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從芥子囊裡拿出一本賬本和一支筆。
簡歡定睛一看,那賬本赫然就是原先記著退婚那十萬靈石的賬本。
簡歡:“你這也要記啊?”
“嗯。”沈寂之單手翻開賬本,就著半蹲的姿勢,一筆筆寫上簡歡剛剛說的那些事。
“那也行吧。”簡歡伸手,將他額前的碎發繞到腦後,不停地加,“……還有半夜起床爬山去看日出,不能御劍的那種!”
沈寂之一邊刷刷寫著,一邊仔細詢問:“你自己走,還是我背?”
簡歡理所當然道:“當然你背。”
沈寂之頷首:“行。”
他再問:“還有嗎?”
“有……”簡歡盯著書頁上墨還沒幹的字跡,唇輕輕抿了下,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有些赧然地輕輕吐出兩個字,“成婚。”
沈寂之握著筆的手一頓,墨水堆積在筆頭。
啪嗒一聲,一滴墨像屋檐上掉落的雨滴般滑落,在紙上暈染開一個小圓圈。
他側過頭,看向簡歡。
第176節
簡歡也不避。
兩人靜靜對視著,都能在對方眸裡的那片鏡湖中,找到自己。
半晌,簡歡笑了,眉眼彎成月牙。
她推了他一下:“幹嘛,這兩個字,你不會寫呀?”
“會。”沈寂之心腔震動著,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
他低下頭,提筆,在微黃的紙張上,一筆一劃,像剛學會寫字的孩童,端端正正寫下‘成婚’兩個字。
魔宴的前一夜,簡歡和沈寂之沒做什麼。
他們隻是將早已結清的賬本,往下續寫了幾頁,讓它停留在[成婚]那,接了個繾綣的長吻,相擁片刻,然後各自忙碌準備。
在第二日血月升起時,從容且了無遺憾地,並肩朝魔殿走去。
第124章
魔城並非四面環牆, 而是依暗淵而建。
九州大陸之所以將魔族所在地稱為暗淵,便是源於此。
暗淵之於魔族, 就如同海洋之於人類。
不過不同的是, 暗淵之中沒有水,隻有不斷往上蒸騰繚繞的魔氣。
魔族人自己都不知暗淵之下是什麼,有多深。也有魔族人下去查探過, 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暗淵下方對魔族人自己也很危險, 但暗淵的魔氣,對魔功大有裨益。
因此, 魔殿便坐落於城中最深處,背靠暗淵, 佔據一大片地。
遠遠看去, 像是斜臥著一隻巨大的黑色魔獸。
今晚的魔宴在主宮殿舉辦。
宮殿偏門, 來參加魔宴的魔被分成了男女兩堆。
簡歡和沈寂之、尹遇聲就這麼被分開了。
雖有些猝不及防,但也在常理之中。
江巍知道進來的是她和沈寂之, 也知道將谷山和羽青當眾烹飪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們定然會混進來。
在一開始就將兩人分開, 對魔族來說,自然是最好的安排。
簡歡一邊想著,一邊混在女魔群裡, 也沒空去關心現下沈寂之和尹遇聲在何處,而是冷靜地查探周遭,眼觀四處,耳聽八方。
女魔群裡,各人身份不同。
有些三三兩兩混在一起, 有些和簡歡一樣落單。
其中有兩個女魔, 一老一少, 年輕的那個女魔,攙扶著步履蹣跚,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立在一旁。
老太太雙手合十,對著血月拜了拜,黑色幹枯的臉上,笑容詭異陰森,一直在自言自語:“化神期修士的肉湯,化神期修士的肉湯,滋補啊,滋補……”
年輕女魔聽見,不屑地仰了仰下巴:“化神期修士的肉湯怎麼了?一千魔晶,連塊肉都吃不上,就隻能喝湯,也不知奶奶你為何偏要來,一千魔晶買把魔劍多好……”
老太太怒目,當即就狠狠捶了年輕女魔一拳。
女魔疼得嗷了聲:“奶奶,你做什麼!”
老太太抖著手指:“不孝女啊!不孝女!你知道什麼!那可是化神期修士!”
女魔被打,很生氣:“化神期修士怎麼了?”
“化神期修士的肉湯,喝一口,你的魔功就能更上一層!老太婆我,也能再多活個幾年!”說到這,老太太又詭異地笑了起來,“沒想到,老太婆我還能有如此造化!神君庇護啊!神君庇護!不枉你爺爺當年在魔使大人手下侍奉!”
“又來了。”年輕女魔癟癟嘴,“那都多少年了,奶奶你別老提以前……”
魔殿的女婢御著一團黑氣飄了過來,冷冷地掃了吵鬧的人群一眼,揚聲:“魔殿之地,豈容爾等大聲喧哗!安靜!”
此言一出,魔群中話聲一停,本欲教訓孫女的老太太也不敢再說,駝著背低著頭,朝那女婢拜了拜。
簡歡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低下頭,想了想,朝老太太和孫女兩人走近。
反正她已經落單了,跟在這看起來似乎知道不少的老太太後頭,說不定還能打聽到些什麼。
魔殿女婢站在前頭,繼續吩咐:“魔宴即將開席,你們一個個排好隊,女魔走右邊甬道,男魔走左邊甬道,不要走混了,走混者——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殺氣彌漫。
眾魔心中一跳,忙聽魔殿女婢的安排,一個接著一個邁入宮殿門。
來參加的女魔比男魔要少,隊伍也短。
沈寂之和尹遇聲還在等前隊走時,簡歡已經跟著奶奶孫女兩人,即將跨入宮門。
前方的屋宇城牆,皆由黑磚所築,飛起的檐角,在血月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夜晚的風刮過,帶著令人顫慄的涼意。
簡歡抬腳邁進門檻時,下意識回頭,隔著中間把守的魔兵們,望向對面的魔群。
沈寂之靜靜站在尹遇聲後頭,垂著眸,餘光一直落在那頭的簡歡身上。
察覺到她的動作,他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穿梭過熙熙攘攘的魔群,與簡歡對上視線。
簡歡微愣,眉就是一彎,朝他露齒一笑。
她右手輕甩,將寬大的黑色袖擺甩上了一些,露出纖細的五指。
女孩拇指和食指輕巧地捏在一起,然後一劃。
他知道這個手勢。
剛剛來魔殿的路上,她和他說過的。
這是……喜歡的意思。
沈寂之那雙因為易魔丹的緣故,變得一團漆黑的瞳孔晃了晃,晃出細細碎碎的笑。
設宴的宴廳,似乎平日並不是宴廳,而是臨時搭建出來的。
這是簡歡順著隊伍,踏進門看到眼前一切時,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宴廳在平日,應是魔族萬臣拜見魔尊的金鑾殿。
殿中極其寬敞,分左右兩邊。此時擺滿了十人一桌的圓桌。
在廳堂居中處,有一條往上走的石階。
石階的盡頭,是二層空臺,空臺上有一張黑玉龍椅。
龍椅後的牆壁上,畫著一整面的黑石龍雕壁畫,與前幾日簡歡在暗淵大牢門口看見的一模一樣。
眼下,黑玉龍椅上無人坐著。
但在龍椅前的空地正上方,用黑魔索吊著兩個人。
……是谷前輩和羽長老。
簡歡腳步不由頓了下,唇緊緊抿著,忍著不適認真仔細地打量兩人。
他們給谷山前輩喂下了地果丹,地果丹能褪去魔族給谷山前輩植入的魔氣。
但怕褪去的效果太明顯,被魔族察覺,適得其反。
尹遇聲在地果丹裡混入了易魔丹,導致此刻谷山的外貌和魔族人差不多。
谷山閉著雙目,在空中像一個風鈴,有風時,人晃一晃,無風時,便靜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