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矮胖子大錘出手,欲揮落竹筷。
但竹筷夾雜的金丹之力,不是他一個築基修士可以承受的。
他硬生生退後幾步,竹筷擊破他的防御,從他張開的嘴裡直直插進去,剎那之間,一張嘴鮮血淋漓。
“啊——”矮胖子痛得酒一下子就清醒了,捂著喉嚨,目眦盡裂,發出殺豬慘叫,“啊啊啊——”
簡歡嫌吵,伸手捂住一隻耳朵,嘴上還不忘認真教育矮胖子:“好好說話,不要罵人,知道嗎?”
話音剛落,四把大錘從四面八方朝她砸來。
簡歡忙不迭把酒喝完,靈活地閃入桌底,御出銀劍,在桌被砸碎時,握劍一出,劍意硬生生震得鐵錘七四人往後退去。
簡歡站了起來,因為喝醉,身形微晃,她打了個酒嗝,對布陣重新衝來的四人勾勾指頭,道:“是你們先動手的。我可是正當防衛,事後你們全責,我一分不賠的哦。”
白衣少年身似鬼影,在臨仙城中御劍穿梭,一家家酒樓找。
夜間能去的地方,也就那麼些。
酒樓是最有可能的,但臨仙城太大,各處大大小小的酒樓太多。
他還是沒找到她。
深秋之夜太冷,明明修士不怕嚴寒,但沈寂之隻覺得自己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住,心髒如墜冰窟。
簡歡很容易喝醉。
他怕出事。
忽而,一名身穿鎮撫司服飾的大哥擋住沈寂之,大聲呵斥道:“城中不許御劍飛行,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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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之朝來人看去,目光很淡。
他的發髻早就亂了,長發垂在額前,隨風不住舞動,琉璃眸極冷。
那位大哥看見沈寂之的臉,愣了愣:“我記得你,三年前那個無影手就是你和你師妹抓的,你叫沈什麼來著,是罷?”
雖過去了三年,但對方容貌太過出眾,見了很難忘記。
沈寂之沉默不語,點了下頭,繞過對方想繼續去下一家酒樓。
大哥忙攔住:“哎,不是和你說,不能御劍飛行嗎?”
沈寂之:“我在找人。”
“你找人你也不能……”
“哥!”有人匆匆跑來,從地面高高仰著頭,喊道,“哥,小安酒樓打起來了,有個人很厲害,我們的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你過去看看罷,不行隻能喊頭了!”
可現下很晚了,這個點去吵他們頭,頭又要罵他們酒囊飯袋了。
鎮撫司大哥聞言,忙道:“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
他轉身朝後看去,剛想交代沈寂之。
結果,原先還在那的沈寂之早已消失,往小安酒樓的方向去了。
大哥:“!”
小安酒樓一片狼藉,杯盞碎片掉落一地。
還好樓裡建造之初有用特殊陣法加固,防客人打架,內裡建築雖壞了不少,但不至於塌樓。
沈寂之到的時候,還沒進門,一個人影就當面朝他砸來。
他腳上一點,避了下。
那人被砸到門梁上,帶著‘小安酒樓’的牌匾一起,狠狠被拍在門口的地面上。
沈寂之看也不看,直接閃進門內。
覷見大堂裡的情形時,他松了口氣。
幾個彪形大漢身上帶血,昏倒在地上。
一旁,鎮撫司的弟兄們灰頭土臉,抓耳撓腮地看著簡歡,想去抓又不敢去抓。
剛剛那個被摔出去的就是他們的人。這姑娘喝醉了,誰上去靠近她,她就揍誰。
而簡歡自己,看著倒還挺悠哉的。
她高高坐在梁間,捧著壺酒,喝一口,低頭睨他們一眼,砸吧一下嘴,再喝一口,再低頭掃他們一眼,然後便兀自發笑。
一隻腳還在空中,蕩呀蕩。
沒事就行。
沈寂之身形一動,飛上房梁,朝簡歡直去。
一旁鎮撫司的人見狀,忙大喊:“郎君小心,莫要靠近她!她現下誰都不識,你——”
結果話未說完,那郎君已安然無恙地到了姑娘近前。
一時之間,堂下眾人面面相覷。
簡歡坐得不太穩,身形晃晃悠悠。
沈寂之扶住她,視線在她身上掃過,輕聲問:“簡歡,你還好嗎?”
簡歡盯著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歪頭看了看他,忽而眯著眼湊近。
醇香的酒味撲面而來,酒氣氤氲的眸在他臉上掃來掃去,柔軟的碎發無意間擦過他的眉、他的臉,痒的沈寂之睫毛不住地顫。
他下意識屏息,動都不敢動一下。
簡歡努力辨認了一會兒,突然間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朝他栽去,吃吃地笑:“沈寂之……”
沈寂之順勢抱住她,莫名怔在那。
堂下鬧哄哄的,似乎不少人正在衝著他們倆喊些什麼。
可他清晰聽見的,隻有她的這三個字。
沈寂之低頭,望著懷裡臉紅撲撲的女孩,指腹微顫地輕輕碰了下她的臉,聲線在抖:“你,知道我是誰……”
簡歡仰起頭,奇怪地道:“為什麼不知道,你是沈寂之啊。”
沈寂之與說得理所當然的簡歡四目相對,突然間整個人像被抽空一般,清冷的五官罩上一層頹然,似被烏雲遮住的月。
……他錯了。
找她的路上想了很多,但都沒有這一刻,意識到他到底錯得有多離譜。
不管他準備地再如何精美,總歸都是在騙她的前提下。
他對不起她今晚這一抱,和這一聲‘沈寂之’。
少年那雙淺褐色的瞳孔中,琉璃慢慢碎了一地。
簡歡盯著他瞧了片刻,好奇地貼近去看他的眼睛。
裡頭好像有很多閃閃的小鑽石片哎。
沈寂之側了下頭,避開。
他閉上眸,伸手將簡歡死死抱緊,臉埋在她肩後,蒼白的唇不住抖動,喃喃:“簡歡,對不起……”
簡歡掙扎了下也沒掙扎開。
他的亂發撓她脖子痒痒。
第148節
酒壺被卡在兩人間,她努力解放出自己的雙手,有些煩躁地把他散落的發,在他腦袋頂上胡亂扎了個揪。
第104章
平靜片刻, 沈寂之抱著簡歡落地。
鎮撫司的大哥走了過來,看看也是熟面孔的簡歡, 就嘆了口氣。
大哥指了指昏迷的七人, 道:“按慣例,你師妹得跟我們回一趟鎮撫司,做一下口供。”
沈寂之淡淡地瞥了眼那七人, 再掃了掃懷裡還在咕嚕嚕喝酒的簡歡, 道:“等她明日清醒,我再和她過來一趟如何?”
鎮撫司大哥想了想。
這兩人都是玉清弟子, 而且為人是信得過的。
他頷首,剛想說也行, 便見到被少年抱在懷裡的姑娘放下酒壺, 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少年的臉。
大哥看見這一幕,莫名臉熱, 明明戳8的不是他的臉,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那少年卻沒事人一般, 面上依舊清冷,聲線卻極溫柔:“怎麼了?”
“我沒有亂打人。”簡歡指了指七人中的矮胖子,輕哼, “他罵我臭i婊i子。”
沈寂之一頓,眸光深深地望向嘴裡被插了好多筷子的矮胖子,眼微眯,淡扯了下嘴角:“其他人呢?”
“那個,想摸我手。”簡歡一個個指, “其他五個想把我錘成肉餅。”
沈寂之看向大哥。
大哥抓了抓腦袋, 想了下, 道:“我們鎮撫司會先把七人帶回去關押,但還是要等你師妹醒後過來說清楚……”
現下這小姑娘還是醉著呢,說出的話總是不作數。
沈寂之輕輕頷首,表示知道了:“那我帶著她先回門派了。”
離去前,無人注意到,七根像貓毛一般的小線條從沈寂之空出的一隻手中,朝昏迷在地的鐵錘七七人飄去,無聲無息地融入他們的血肉。
先前簡歡閉關,沈寂之出門在外賺錢還債之時,時常會撿些零散東西。
就像先前給她做符筆的狼毛,這貓毛一樣的線條也是,是一種有毒植株的毛。
此毛隻對金丹以下的低階修士有用,能融入他們的血肉,用一個月時間在他們的丹田內生根,一個月後毛長滿人渾身,痛痒難耐,生不如死。
要治,就得挖了丹田。
號稱三杯醉倒金丹的靈酒果然有點東西。
像是鬼壓床一般,簡歡愣愣地盯著夜色中朦朦朧朧的床帳,一邊努力挪動沉重的四肢,一邊在盡力回憶。
她記得她去了小安酒館,點了酒,想了好多平日從未去想過的事。
好多,她和他這些年經歷的事。
他要低頭彎腰才能進來的破舊小木屋,漁江城提取靈根的邪陣,蓮方境千年前的那些前輩,那個比試終戰前刮風下雨的夜,寧漳城的鬼魚王……
最後,簡歡不得不承認,此事最讓她生氣失望的,居然不是他不及時還十萬靈石,而是他的欺騙。
她真的,完蛋了。
之後再發生什麼,簡歡就徹底記不清了。
四肢漸漸蘇醒,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陽穴,一手半撐著,從床上坐起來。
熟悉的床被,靠牆那側還疊著幾本修煉的書。
很顯然。
她現下在家,在她的床上。
她自己回來的?還是?
簡歡剛這麼想,就聽見一個微啞的聲音從安靜的房內憑空響起:“簡歡,你醒了?”
簡歡下意識從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床帳被放下,房內有微風,材質柔軟的紗幔跟著輕晃,像夜晚泛著漣漪月光粼粼的湖面。
朦朦朧朧中,能看見窗的位置矗立著個人影,就像一顆樹。
沈寂之朝床邊走了幾步,又停下,低低地問:“你現下想見我麼?”
不想他就走了。
讓她現下先好好休息。
剛想問他酒館裡發生了什麼的簡歡:“……”
雖然是她說不想見他的。
但他這話一問,難道她還能有第二個答案不成?
說她想??
簡歡本來就氣他,現下他這話一說,一口氣更是堵在心口,燒得慌。
她咬咬牙,一字不發,視線在床內飄來飄去,忽而捂著肚子,有些難受地悶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