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反派夫妻今天也在明算帳 4006 2024-11-08 10:59:36

方泉問四人中年齡最小的弟弟:“這些日子如何?”


宮齊認真回:“方大哥放心, 我這些日子過得很不錯。”


是真的很不錯, 這一千年來,他遇到了喜歡的女子,成婚生子,重孫都有了。


第81節


修行一道上,他沒有千年前的莽撞,一步步走,貪生怕死,走得很穩,平平安安活,還能活個數萬年的歲月。


隻是他的三位摯友,永遠留在了千年前。


想念的時候,他的一縷神識便會來這裡看看,和一千年前的三位兄姐聚一聚,喝個爛醉。


很快,完成傳承後,方大哥這抹神識便要消弭了。


也好,他總不能自私地讓方大哥這抹神識,始終留在此處,等在這裡,供他緬懷。


魂歸大地,落葉歸根,本就是世間之道。


“那就好。”方泉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急著提升修為,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宮齊,修行一道,最忌諱的就是一個急字。你要安安穩穩的,知道罷?蓮心和無印也都很擔心你吶。”


宮齊一字一句聽,這段話和記憶中那晚,方大哥和他說的,相差無二。


當時的他也聽進去了,後來與花帝海一戰中,他小心謹慎,可他們三個呢?


這三個慣會忽悠人的人啊。


到底是誰不怕死?是誰不要命?


宮齊說不出話來,他隻是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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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泉笑著道:“行,走罷,回去繼續喝酒!”


宮齊一笑,行走間,披風隨風搖擺:“好!”


四人間總有聊不完的話。


如今他們年歲漸長,成了門派裡的長老,收了徒弟,在外都是一副長輩的模樣,不苟言笑,以身作則。


隻有在這裡,他們隻是他們,不是誰的師父,不是誰的師兄姐。


外頭的夜愈發深沉,深到極致便是晨。


略微有些擁擠的房內,空了的酒壺東歪西倒。


方泉湊近去看趴在桌上的無印,伸手輕輕一推,無印往後倒去,嘀咕著翻了個身,沒有任何防備。


蓮心託著臉,看見這幕,便笑了,她指指宮齊:“阿齊也醉了。”


方泉望著蓮心,挪開視線,問:“你們待會天亮就要走了罷?”


“嗯。”蓮心輕輕點頭,“近來魔族生事,各門派都有挺多事。”


她笑:“不過待此事解決,我和無印阿齊說過,來你這小住幾個月。”


“可,可,可。”方泉合掌,笑不攏嘴,“那我便在這等你們。”


蓮心又問:“方大哥的符劍參悟得如何?”


“不錯,歷經三年,差不多成了。我本也想著,待我參悟符劍後,出來找你們,順便看看如今的九州。”方泉笑,下意識扶正有些歪的璞頭帽,忽而問,“要不要過幾招?”


蓮心起身,手往院外一揚,笑意盈盈,微微醉:“自然,方大哥請。”


一男一女,迎著朦朦朧朧的湛藍色天光,闲聊著朝院外走去。


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隱入竹林,消失不見。


房內,宮齊睜開了眼。


他起身,走到無印面前,將無印放到床上。


宮齊拿了壺還沒開封的酒,走到門外,坐在石階上,遙望遠方。


那裡,能見劍光飛舞,是方泉和蓮心在過招。


他近乎懷念地看著,偶爾喝一口記憶中的酒。方大哥親手所釀的桃花酒,外頭再也沒有了。


日出時分,沈寂之打開房門,拿了前院放著的菜筐,看了看遠方的劍光,再看看石階上似醉非醉的宮齊,旁若無人地去了後廚。


今日早飯師父怕是不會吃了,但他和簡歡還是要吃的。


菜香溢滿這處小院時,簡歡的門也開了。


她站在房門口,伸了個懶腰,覷見宮齊,笑著打招呼:“早呀,前輩。”


宮齊被簡歡身上那股蓬勃的朝氣所感染,笑著回:“早。”


簡歡也沒過多停留,直接溜去了後廚,沒過多久便端了四盤菜過來,放在石桌上。


後頭,跟著抱了鍋粥和碗筷的沈寂之。


兩人動作很快地布置著餐桌,簡歡邊擺邊問:“前輩,一起用膳嗎?”


宮齊搖搖頭:“不用,你們用罷。”


簡歡盛粥,想了想,往粥裡飛快夾了很多菜,小聲和沈寂之道:“我去和前輩說說話。”


沈寂之抬眼:“我並不覺得他想和你說話。”


簡歡立馬伸出一根手指頭:“要不要打賭?一個靈石?”


沈寂之看著她篤定的笑,再看了看有一口沒一口喝著悶酒的宮齊,很快心裡就有了決斷:“不賭。”


簡歡斜他一眼:“嘖,一個靈石而已,你都不敢賭嗎?”


可惜,激將法向來對沈寂之沒用。


他擺爛:“嗯,不敢。”


簡歡:“……”


簡歡端著碗菜粥坐到了宮齊旁邊,想開口問些什麼,但真的坐下卻問不出來。


她雖然對九州的事沒那麼熟悉,但千年前魔神花帝海一戰,她在玉清派上課時,聽羽青長老說起過。


魔神花帝海和他的部下極其難纏,千年前九州差點覆滅,無數天之驕子和大能在這次交戰中隕落。


包括蓮心,包括無印,包括方泉。


和方泉在這相處四個多月,哪怕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方泉其實早就已經不在世間,可隻要細想,簡歡總是避免不了會覺得難過,她隻有不去刻意想這件事。


她一個便宜徒弟,尚且是這般心情。宮齊身為四人中唯一幸存的那個人,心裡感受可想而知。


簡歡輕嘆一聲,喝了口粥。


宮齊失笑,看著院中兩個年輕人,感慨:“你們這個年紀,多好啊……”


宮齊抿了口酒,帶著點醉意的語調,緩緩講起當年事。


放眼如今的九州,這些往事,除了這兩個方大哥的徒弟,他無人可說。


“我們四人相遇時,也是差不多你們這個年紀,十幾歲的樣子。方大哥最為年長,比我們大幾歲,我最小。”


“我爹娘隻是普通的農戶,我拜入御獸宗後,因為手裡沒太多靈石,經常下山去秘境歷練。我們便是在一處秘境裡遇到的。方大哥是隱居世外的散修,手裡書看完了便出門一次歷練數月,順便帶回一堆書,如此往復。蓮心你們都知道,是你們玉清派的人,無印來自佛門。那次的秘境很危險,反而成為了我們四人相識的契機。”


“後來的兩百多年,我們每年都會相約見一次。有時來這裡,有時去玉清,有時去無印那,有時相約某個秘境。”說到這,宮齊頓了頓,兩百年相處的時光,講出來,其實一句話也就能講完,他笑嘆著往下,“你們在這處傳承秘境中所見的,是最後三年的時光。那三年,方大哥在這悟符劍之道,我們便每年來看望他一次。”


“而這次,是我們四人最後一次小聚。”宮齊頓了頓,淚光微閃,語氣輕柔如羽,“當時的我們誰都沒想到的,沒想到這會是最後一次,沒想到花帝海比我們想得更強,魔族所圖也更大。一年後的相聚,我們三人都沒來,每人給方大哥寄了一堆書。但最後,方大哥來找我們了。”


宮齊伸手,蓋住雙眼。


天邊的朝陽完全露出了臉,春光燦爛。


屋內無印還在夢鄉中熟睡。


竹林對面的桃花林裡,方泉和蓮心停下劍招,席地坐在一顆桃樹下。晨間的風吹過,一朵桃花掉落在蓮心的發間。


方泉握著劍的手輕輕動了動,但也隻是提醒她:“你頭發上有花。”


蓮心便伸手,把花取了下來,拿在手心把玩。


兩人繼續交流劍法心得。


又是一陣風吹過,從桃林吹到竹林,從竹林吹進院子裡,吹起沈寂之額間的碎發,吹起簡歡的裙擺,吹起宮齊的披風。


這回停頓了很久,宮齊才開口:“一番激戰後,我們被花帝海所困,說好了同生共死,和花帝海同歸於盡。但不知道他們三人何時達成了一致,竟趁我不備,把我踢了出來。”


說到這,和當年想起此事便痛不欲生不同,宮齊臉上帶上了溫柔懷念的笑。


“蓮心和無印他們在前往魔族之前,身後事都已告知親傳弟子,不需要我操心。隻有方大哥孤身一人,無門無派,我便多費心了些。我先依著方大哥和蓮心的意願,把方家村改成蓮方鎮。方大哥還給了我一縷傳承神識,他的符劍剛剛有所成,還沒來得及找傳承之人,確實有些可惜。我便按照平日闲聊時,方大哥所想的那樣,給他建了這處方泉寶殿。為此,我還特地學了百年的符箓。”


想起什麼,宮齊笑了,對簡歡道:“你們師父根本就沒什麼寶,他最多的就是書和那片靈草地。”


宮齊搖頭,又灌了口酒,指了指簡歡的劍:“像這靈鐵,還是我給方大哥添的,否則寶殿裡都是低階靈草,也著實寒酸了一些。”


簡歡:“……”


原來是這樣,簡歡道謝:“多謝師叔!”


“好會說話的丫頭。”昨晚喊他真人,早上喊他前輩,現在知道喊師叔了。


沈寂之望著桌上的靈膳,忽而問道:“前輩,既然寶殿裡的靈草來自這裡,那這些可都是幻像?”


宮齊掃了眼,想了想:“一半一半罷。”


簡歡聞言,忙再扒拉了好幾口粥。


太陽越升越高,屋內有了動靜,是無印醒了。


宮齊起身,最後一次,深深地凝望著這處庭院,並對簡歡和沈寂之交代道:“此處是你們師父的傳承幻境,我的神識也不能隨意出現。一會兒我便要走了,你們二人好自為之罷。此處傳承幻境消失之時,就是秘境出口出現之際。你們在這大概還有一年的時日,好好參悟,不要辜負你們師父的期望。出去後也不用特意提起這裡的一切,方大哥不會願意的。”


簡歡和沈寂之應下。


宮齊往房內走去,回到他本該醉倒的地方。


無印將他喊醒,兩人一起去桃林找方泉和蓮心。


方泉隱居的秘境,用了特殊的陣法,一年四季都是四人最喜歡的春日。


桃花依舊,千年未變。


方泉送別三人,抱劍,眉眼帶笑:“那麼,諸位,明年再見。”


蓮心一笑,跟著抱劍:“明年再見。”


無印阿彌陀佛:“明年再見。”


宮齊抱貂,輕聲:“明年再見。”


明年卻再也不會見了。


一年,也就是十二天後,這處世外桃源先後來了三隻靈鶴,各自帶來了一封信和一堆書。


書堆滿了大片庭院,空中彌漫著一股獨屬於書的味道。


第82節


方泉站在書堆間,看完了三封信。


簡歡將菜放好,倒好三杯酒,招呼道:“師父,快來用膳,今晚都是您愛吃的菜。”


方泉頷首,有些心不在焉地過來坐下:“他們三人都有事,外頭怕是有大事發生啊。”


簡歡把筷子分給師父:“有事也得吃飯嘛。”


“也是。”方泉接過筷子,看了看這一桌的菜和酒,望著這兩個難得等他先動筷的徒弟,就是一笑,“怎麼,謝師宴嗎?”


簡歡笑眯眯的點頭:“是,若不是師父傾囊相授,我和沈寂之怎麼能這麼快就學會符劍?”


她執起酒杯,起身,敬了方泉一杯,神色認真:“師父,多謝您。”


說完這句話,她一飲而盡。


沈寂之靜靜望著她,跟著敬了方泉一杯。


“行了行了。”方泉笑著喝了酒,“我教你們的隻是劍招,折花劍的劍意,我無法教你們,還得你們自己悟。同一套劍法,每個人悟出來的劍意也完全不同。你們的未來,還很長呢。”


頓了頓,方泉道:“既然都說到這了,那我們師徒就此別過罷。”


簡歡低頭,雙手搭在石桌上,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石桌。


那日宮齊說的話,她和沈寂之都聽見了。知道現下,也已到了分別的時候。


簡歡事先也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等到這一天來了,卻很是不舍。


有些人,別過了也就真的別過了。


方泉還記掛著那三封信:“外頭肯定出了事,為師得出去看看。大概明日啟程,你們留在此處也好,出去歷練也罷,都行。”


兩人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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