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謂的被佛經治愈,隻是個好用的幌子罷了。
佛經出自溫月聲之手,有什麼功用,她自是最清楚。
“若那日獻的是高僧佛經呢?”她看他。
晏陵垂眸,那朵嬌豔似火的蓮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緩聲道:“並無不同。”
原來如此。
原書裡太後病愈時,正逢溫玉若入宮拜見,太後病重見不得她,她便在宮門口磕了個頭。
回去的第二日太後病愈,滿京城都以為,是溫玉若帶來的福氣。
但實際上,太後病愈的速度,不過是依照眼前人的心情罷了。
溫月聲未開口,外邊已傳來了太監通報的聲音——
“皇上駕到。”
趙嬤嬤跟谷雨替溫月聲收好了東西,剛折返回來,就聽到了這麼一聲。
谷雨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忙看向趙嬤嬤:“嬤嬤,世子爺不會有事的吧?”
那位痴傻的世子爺,瞧著身子那般壯碩,就掉了次湖,不該就此喪命吧?
趙嬤嬤臉色也不好看:“世子爺福星高照,莫要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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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麟有沒有事她不清楚,今日溫月聲這罰,怕是跑不掉了。
若章玉麟無事,她還是讓對方落入湖中的元兇。
若是有事……
以忠勇侯府對章玉麟的看重程度,今日之事,隻怕無法善了。
和趙嬤嬤所設想的一樣,皇帝進來時,面色難看。
皇帝是先帝的長子,比溫月聲的母親慧怡長公主隻小了兩歲。
今歲已至不惑之年,卻還是風採依舊。
隻是年紀漸長,年輕時的俊朗褪了下去,君王威儀更盛。
方一入殿,這邊伺候的宮人便都跪下了。
皇帝本欲發作,卻沒想到晏陵也在這邊。
他皺眉道:“晏卿還未離宮?”
“是。”
皇帝身後的內侍高泉輕咳了下,這位晏大人,不論立下多大的功勞,都是這麼一副冷淡至極難以親近的模樣。
高泉忙道:“晏大人必是擔憂世子爺的身子,這才沒有直接離宮。”
皇帝點了點頭,聽到章玉麟的名字,臉色越發難看。
他抬手指向溫月聲:“你幹的好事!”
然而皇帝這邊才罵了一句,外邊的宮人就來報:“皇上,溫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皇帝隻得暫時收了火。
溫尋快步走了進來,一進殿就跪了下去:“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責罰!”
話說完發現眼前的人不對,一抬頭,看見了溫月聲雪白的裙擺。
溫尋臉都青了,忙換了個方向,朝著皇帝的位置跪。
他這會也顧不得溫月聲,隻焦急道:“不知世子情況如何?”
“你還有臉問!章玉麟從湖中撈出來後,就一直昏迷未醒!他爹都快哭厥過去了!”
皇帝滿肚子的火無處發作,來回踱步道:“章顯半隻腳都快踏進棺材了,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朕問你,若章玉麟出了事,你要如何賠?”
溫尋:“微臣罪該萬死!”
皇帝都要被他氣笑了,合著他非要進來,就為了來他面前嚎一句罪該萬死。
他清楚這事也怪不得溫尋,而是出在溫月聲身上。
一回頭,就見溫月聲站得筆直。
皇帝怒道:“你倒是半點不心虛!”
谷雨跪在溫月聲身後,聞言咬了咬牙,欲衝出去替溫月聲解釋兩句。
沒想到外面又有宮人道:“皇上,大理寺少卿周大人求見。”
皇帝皺眉:“他來做什麼?朕現在沒空。”
“稟皇上,周大人稱,他幺女周曼娘在宴上被忠勇侯世子咬傷,是郡主救了她。”
殿內安靜了片刻。
溫月聲踹人的時候,皇帝等人都站在宮殿外的長廊上,能看見大致景象,具體的卻是看不清楚。
見皇帝不語,高泉便小聲道:“皇上,確有此事,周曼娘如今還在宮中,受了不少的驚嚇。”
跪著的溫尋聞言,忽而松了口氣。
莫說皇帝,就連他剛才都覺得溫月聲是故意踹人。
如此說來,她是因著救人,倒也算是師出有名。
皇帝神色卻並未好看多少,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溫月聲:“朕看你是平常無法無天慣了,行事才會如此荒謬!”
“當時那等景象,殿內殿外都是侍衛,何時輪得到你來救人?”
近些年皇帝對溫月聲印象極差,因而並不覺得溫月聲會好意救人。
“皇上!此事並非如此!”谷雨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
“哪來的奴才!”高泉冷喝道:“皇上跟前,豈能容你個奴才插嘴?”
谷雨心下不甘,當時殿內的情況她看得分明,那位周家小姐已經被章玉麟咬傷。
章玉麟還欲再咬,對著的位置卻是周小姐的胸口……
那般位置,不說真的被咬了會有多麼痛苦,就是在傷勢不嚴重的情況下,周小姐的清白也是保不住的。
當時殿內殿外那麼多的人,還有許多侍衛,若真被咬了,那豈不是逼著周小姐去死嗎?
可她也清楚,如今皇帝對溫月聲早已不是從前,便是她將這一番內情說清楚了,皇帝也未必會饒了溫月聲。
正逢此時,外邊又有宮人匆匆進來稟報:“皇上,溫家二小姐求見。”
“她怎麼來了?”聽到溫玉若的名字,皇帝面上的神色略微好看了些:“她身子骨弱,方才還受到了驚嚇,讓她回去好生將養著,這裡的事就別管了。”
“是。”宮人退下去。
皇帝看向溫月聲,冷聲道:“你妹妹尚且知道來替你求情,偏你仗著身份,胡作非為,依朕看,你這郡主的封號是不想要了!”
此言一出,屋內氣氛瞬間凝結。
溫月聲自周歲開始就是郡主。
並且當初皇帝因思念她的母親慧怡長公主,還特地為她取了個封號為思寧。
不想十六年過去,如今竟是要連郡主之位都保不住了。
“皇上!”溫尋張口欲求。
溫月聲若被收回郡主封號,那公主府勢必也要被收回。
他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可他話還沒說完,外邊又有宮人開口:“皇上……”
皇帝暴怒:“又是誰?叫他滾出去!”
外邊瞬間沒了聲響。
過了片刻,忠勇侯方才站在殿外沉聲道:“臣章顯,求見聖上!”
來了!
溫尋心頭突突一跳。
“進來。”皇帝面色發沉。
外面不知何時,竟是下起了雨。
細雨綿綿,落在了章顯的身上,將他的頭發和衣物都打湿了。
然他進入殿內後卻是一頓,微不可覺地看了晏陵一眼。
章顯朝皇帝行禮,起身時身型不穩。
他是武將出身,極少有這般恍惚的時候。
皇帝看著,怒聲道:“章卿,你且放心,今日你兒若是有事,朕必不會饒了她!”
卻未料到,他話音剛落,那章顯啪地一下就跪下了。
章顯年紀比皇帝還大,如今已是年近五十,除章玉麟外,此生是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孩子了。
皇帝看著,隻覺心酸。
正欲開口,就見章顯老淚縱橫地道:“謝過郡主!多謝郡主!”
因情緒過於激動,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皇帝微愣,他是被溫月聲氣傻了?
下一刻,就聽章顯磕磕巴巴地道:“皇上!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自玉麟出生後,微臣就日日夜不能寐,心中痛苦難受!”
“臣戎馬半生,自問沒有錯殺過一人,卻不想叫上天記恨,讓我兒落得個痴傻蠢笨的下場!”
“不瞞您說,臣這些年甚至還與夫人一起,信起了佛。”
章顯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可就是走遍天下名寺,找遍天下名醫,都治不好玉麟!”
皇帝無奈,隻得道:“玉麟的事……”
“皇上!就在剛才!”章顯一把拽住皇帝,力氣之大,險些將皇帝拉倒。
高泉在一旁嚇了一跳,忙不迭上前去攙扶皇帝。
可連帶著他一起,都拽不動那章顯。
章顯是半點沒注意到高泉漲紅的臉,他隻用更加高昂的聲音道:“玉麟醒了!”
皇帝松了口氣。
“他還叫了下官爹!”
皇帝:?
“宮中御醫說,他經此一事,竟是恢復了神智!”
溫尋:“啊?”
章顯這幾句話,將殿內好幾個人都弄懵了。
“皇上!臣的玉麟好了!他好了啊!”章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臣若是早知道他被郡主踹一下就能好,臣就該早早帶著他去公主府,給郡主踢著玩才是!”
溫月聲:……
倒也不必。
她沒下死手,清楚章玉麟不會因此丟掉性命。
但恢復正常?
她應該也沒這功能。
然此刻溫尋也好,皇帝也罷,俱都是沉浸在了震驚之中。
尤其是溫尋。